返回 第十八章:寻旧爱邱林青九死一生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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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雁飞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叫来几个弟兄陪他喝几杯,但他没敢喝多,要留点精力和美人欢爱。

日薄西山时分,他稍带醉意地回来了,见韩秀雯仍然坐在凳子上,木雕泥塑一般,他立即来了气,妈的,老子真心实意想让你当压寨夫人,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享荣华富贵,你她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酒意和气恼撞上头,善于做思想工作的孤雁飞失去了控制能力,这是他做思想工作多年没有出现过的困窘。他重重地把门踹上,喘着粗气,紧走过去,抱起韩秀雯向床边走。韩秀雯极力挣脱,双手又抓又扯,终究无法挣开有力的熊掌。狗熊戏羔羊,不费吹灰之力,娇好迷人的蓝色胴体呈现在眼前。他欣赏过无数女人,却没见过这般美妙绝伦的躯体,不胖不瘦,肋骨似隐似现,好似水中游鱼,忽浮忽沉,nai子圆圆的,鼓鼓的,忍不住想伸出嘴巴舔舔。他三下五去二拽掉熊皮,抚摸天仙般美不胜收的胴体。韩秀雯极力扭动身躯,拼命挣扎,但羔羊远不是狗熊的对手,她越反抗,孤雁飞越觉得可爱,熊掌死死卡着她的手,伸出毛茸茸的熊头舔她的nai子,他又恢复了耐性,想让激动人心的时刻慢些,让销魂的时刻延长。韩秀雯本能地护胸护下身,却啥也护不住,熊掌在她身上畅通无阻,肆意横行。熊掌享受够了,还要让熊体享受,与女子的身体接触的一刹那,他立即晕厥了,飘飘然了,辨不清是在天宫还是在凡间……下身那个家伙像驴一样硬一样粗一样长,他捉着驴一样粗一样硬一样长的家伙往最神秘的地方塞。

就在那个驴一样长一样粗一样硬的家伙就要到达目标的时候,韩秀雯唯一有力而有效的反抗武器只剩下牙齿了,她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咬熊耳……狗熊惨叫一声,弹跳起来,跳下床,耳朵火辣辣地痛,伸出熊掌一摸,没有摸到肥厚的熊耳,却摸到一手黏糊糊的熊血,再看韩秀雯,嘴里正噙着血淋淋的半只熊耳。世上有道名菜叫烧熊掌,却没听说过红烧熊耳。狗熊气急败坏了,从地上的衣服里摸出花帽子,准备结果羔羊。韩秀雯噙着熊耳,瞪视着狗熊,不说话。狗熊想一枪结果这个毒辣的女人,又觉得太便宜她了,大吼一声:“来人!”

堂将们见大架子弄来一个天仙般的女人,眼都直了,一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看,女人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让他们想入非非。大架子进屋,他们明白要做啥事,纷纷溜到窗户下面听动静。很遗憾,他们没有听到销魂的声音,却听到了狗熊的惨叫声,他们听得太专心了,连大架子的命令声都没听见。狗熊气急败坏了,赤身**地跑出来,堂将们猛然反应过来,偷偷摸摸准备溜。“站住!”堂将们吓绿了脸,大架子又命令说:“去,把那个娘们背出去,放排子!”堂将们还不敢动。“混蛋,把那个娘们弄出去,放、排、子。”这一次他们听清了,如洪水冲出堤坝,不要命地闯进屋里,叫嚷着把韩秀雯抬出去,弄到小屋子里放排子。为争夺优先权,他们互不相让,大打出手,几乎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最后有人出了个主意,抓阄定先后。被数个杆子蹂躏后,韩秀雯身心受到极大摧残,奄奄一息,等待死亡。堂将们并不想让她死,要慢慢享用,有几个家伙给还她穿衣服,喂水喂饭。韩秀雯已经不会动了,任他们摆布。

第二天吃长路①来到了罗汉岭。吃长路挨山头转,专做这宗买卖,杆子绑了女票子,苦主不愿赎或者没钱赎,又舍不得撕票,就让吃长路带走,换钱。

韩秀雯被卖到驿马镇花窑,老bao玉娥见韩秀雯长得漂亮,气质不凡,以高价买了下来。玉娥开花窑十几年,经验丰富,不想急于让韩秀雯挣钱,要把她精心包装成一流妓女,挣大钱。玉娥为韩秀雯单独安排一间屋子,供她好吃好喝,天天打理完生意来坐坐,闲聊。经历了重重磨难的韩秀雯不想再死了,她要活下去,目的只有一个,找邱林青报仇!死是迟早的事,啥时候死也不耽误。开始她敌视玉娥,慢慢地,觉得玉娥还不错,放松了警惕。玉娥很会察颜观色,知道到时候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问起了她的经历。听了韩秀雯的遭遇,玉娥陪着哭了一场,还流了几滴蚂蚁尿,劝说道:“大妹子,大姐看咱俩有缘才劝你哩,大姐说句话不中听,人嘛,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打起精神,你还年轻,前面的路还很长。”

玉娥说:“女人嘛——得靠男人吃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看大姐我,干这一摊子事也不容易呀,啥样的人来了都得陪笑脸,为了挣钱忍气吞声,大姐也不想干,可是不干中嘛?不中,一家人要吃饭,要养活孩子,大姐我那个男人你没见,是个熊包,没一把力气,重活干不动,轻活不愿干,天天就会赌博抽大烟,你说大姐我嫁个废物心里好受嘛?”

玉娥说:“女人嘛——就得认命。好多在乡下活不下去的女人到镇上要饭,有的饿死了,大姐我看她们怪可怜,就开了这家铺子,给她们找条活路。”

玉娥说:“女人嘛——就得靠自己的身子养活自己,大妹子,大姐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着她们接客挣钱不容易,就让她们得大头大姐我得小头。她们过意不去,逢年过节还给大姐我送东西,大姐我不要。”

玉娥说:“女人嘛——都不容易,你看大姐我受过恁多罪,天天还是脸上挂着笑,别遇着点事就愁眉苦脸的。”

玉娥说:“女人嘛——就是苦命人,得往远处看,不能光看眼前,你说是不是,大妹子?”

韩秀雯听玉娥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没吱声。心想,她说的话句句在理。玉娥见韩秀雯慢慢听进去了,接着说:“大妹子——不是大姐我说你,用句文气的话说叫鼠啥……你看我,不识字,见笑了,大妹子。”玉娥装作不知道,有意让韩秀雯插话,调动她的兴趣。“鼠目寸光。”“对对对,鼠目寸光,大妹子——还是你中,识文断字,明白大道理。”玉娥脸上现出得意的神采,凭她的伶牙俐齿把韩秀雯往那个路上引,她有信心,“大妹子,你想想,天底下干这号买卖的女人多着哩,从古到今哪朝哪代没有妓女这行当,宋朝的皇帝叫啥还偷偷会妓女哩……”“宋徽宗赵佶。”“对对对,宋徽宗赵佶,他还去找京城名妓李师师哩,大妹子,宋徽宗是咱这一行的祖师爷。妓女这行有啥不好?风刮不着雨淋不着,男人辛辛苦苦挣了钱,乖乖送到咱这里……”韩秀雯静静地听。玉娥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飞,“大妹子,大姐我知道你心里苦,你想想,你死了谁替你报仇?那些烧你家杀你爹的人逍遥自在,咱不能便宜了那些挨千刀的家伙……”这话说得更中听,韩秀雯对玉娥视为知己了,决定忍辱负重当妓女,寻机报仇。

玉娥走了,风雨更强烈了,韩秀雯久久不能入睡。她想妥当了,挣了钱,除掉邱林青,再想办法除掉孤雁飞,然后去死。想到妓女这个字眼,她不由得身子乱颤,默默呼唤着爹娘,女儿不孝,对不起你们,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为了获得更多的钱,玉娥不惜血本,花大价钱装修韩秀雯的房间,托人在省城买了古筝,让她练习丢下许久的技艺……半年后,玉娥终于失去了耐心,隆重地把曲静幽推出去了。韩秀雯死了,曲静幽诞生了。曲静幽一出生,立即在驿马镇引起轰动。

曲静幽坐在庆元春三楼弹古筝,轻轻拨动筝弦,刹那间,悠扬的声音响起来,在喧闹嘈杂的都市里别有风韵,如山间溪水,如林中鸟鸣,她被自己弄出的声响陶醉了,很快进入状态,如醉如痴地弹奏《渔舟唱晚》,她弹奏得太投入了,整个心都融入到声音营造的美妙境界中了,忘记了尘世忘记了烦恼。筝声从窗户里飞出去,在凡夫俗子们听来,与呼啸而过的汽笛没有区别,但有一个人能听懂,这个人就是应会瑧。

应会瑧带领随从经过,听见仙乐传来,骤然震颤,示意不要出声,命人堵住街两头不许过人。应会瑧痴呆在那里,死尸一般,支起驴耳朵听。乐曲弹奏完了,他还没有从遐想中回味过来,过了好久,才仰头往上望去,乐曲是从三楼窗户飘出来的,他意犹未尽,还想听,心悬在半空中,像没有吃饱的饿狼,问这小楼是谁家的,得知是庆元春,他像饿狼发现了羔羊,急不可耐地往庆元春跑去。玉娥见应会瑧亲自登门,慌忙迎上去,比见她亲爹还亲十一倍。应会瑧挥手把她推到一边,手下人把她按到墙角,不准说话。这时,乐曲又响了,是《高山流水》,应会瑧示意手下人待在楼下,他立在楼梯口听乐曲。充当二狗子前,应会瑧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有较深的文化修养,出任维持会会长后,时常做噩梦,偶尔,内心也受到锤打和煎熬,今天听见几乎忘记的古典乐曲,唤起了内心残存的文化良知。听完《高山流水》,应会瑧礼貌地走进屋,见曲静幽娟秀貌美,立刻呆住了,仙乐般的古筝配上仙女般的美人,他几乎不敢相信置身于尘世。在他的请求下,曲静幽又弹了几曲,过足了瘾,他才打听她的来历。

他下楼的时候,恶狠狠地命令玉娥,不准外人进曲静幽的房间,谁不听从,去维持会报告。玉娥听到命令,头点得像尿不净。应会瑧包下了曲静幽,时常来庆元春听曲。曲静幽没有因为遇到知音而手软,开出高价,一曲五个银元,陪一夜五十个银元。应会瑧答应了。借助曲静幽攀上了维持会长,玉娥高兴得一塌糊涂,对曲静幽亲得很,比对她亲奶奶还亲,就差没下跪磕头了。

正月十六是黄道吉日,商户都选择在这一天开业,鞭炮声接连不断。邱林青和芮天放四更天出门,紧赶慢赶,挨黑时候到了离驿马镇十五里的胡庙,没敢贸然进城,在城外找家客店住下来。邱林青向芮天放再三交代,这里不比牛蹄庄,行事一定要谨慎,千万不敢有差错。

第二天一早,邱林青让芮天放留在客店,叮嘱说,晚上不见他回来,不要找,连夜回铜峰。交代完毕,邱林青将预备好的绳子缠到腰里,外面罩上新棉衣。进了驿马镇,他装作赶集的样子,见啥都稀罕,漫无边际地在城里转悠。转了两个街道,在一家照相馆的橱窗里发现了韩秀雯的大幅照片,照片里的韩秀雯比先前更漂亮了,激动得心嗵嗵跳。他怕引人注意,不敢在相片前久停,迈步到离照相馆不远的茶馆前坐下来,要一大碗茶,和茶馆掌柜闲聊,绕了很多弯子,聊到了橱窗里的照片。掌柜说,照片里那个漂亮女人叫曲静幽,全城人没有不认识她,是庆元春的妓女。听说韩秀雯是妓女,名字也改成曲静幽了,邱林青无法把记忆中活泼可爱的韩秀雯同卖弄风月的妓女曲静幽联系到一起,甚至侥幸地认为,很可能是长得极像的两个女人。他端起茶碗喝茶的时候,又瞟一眼橱窗里的那个女人,分明就是韩秀雯,她的樱桃小嘴双眼皮大眼睛没有变,不可能是另一个人。他想哭,想跑到她身边诉说相思之苦,但转念又一想,要谨慎,不能乱说乱动。他脸上挂着色眯眯的笑容,问清了庆元春妓院的位置,悠闲自在地走了,茶馆掌柜在后面嘟哝说,哼,就你那熊样还想找曲静幽?

驿马镇是赖毛的一个据点,住了几十个士兵,在住兵处插了几面膏药旗,时而有赖毛耀武扬威地走过,联想到在沘水县的抗日宣传,邱林青意识到,小日本到处横行,杀人放火,该杀杀他们的威风了。转过一道街,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马上就要见到心上人了,激动万分。

邱林青没有急于走繁华的三民街,转到了庆元春的后街,先摸清附近的环境,找好退路再进妓院。他一面走一面仰头观察,忽然他感觉有人跟踪,回头一看,是个小伙子,他加快步伐,连拐几个弯,依旧被人咬得紧,他想,不能往城外跑,只能在城里面甩掉尾巴。串了几条胡同,发现每条胡同两头都装有木栅栏,要是有人命令锁上,成了死胡同,可就逃不掉了。他拐进一家饭馆,上二楼,站在窗内向下观察,不一会儿尾巴跟进了饭馆,掌柜的还跟他打招呼,看来他们在这里园子好①,一时难以脱身。他索性坐下来,要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一壶烧酒,慢慢喝。

他一面品酒一面回想进城以来的见闻。忽然楼下乱起来,他连忙伸头往下看,只见领头的那个人拿着手枪,后面跟随一群兵,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刚才跟踪他的那个人慌忙迎上去,说了两句话,用手指指楼上。那位拿手枪的家伙看样子是“鹰爪孙”,用枪一指,叫道:“弟兄们,土匪头子在楼上,抓着有赏!”顿时,顾客慌慌张张往门外挤,跳子拼命往楼上挤。邱林青见领头的那人面熟,猛然想起前一段在天柱峰见到那个票子,叫宋锁,就是他。邱林青想上前打招呼,转念又想,不中,打招呼等于自投罗网。他不是说他是竹沟共产党的人吗?咋会在这里?一定是骗子。

跳子开始上楼了,木楼梯发出响亮的咚咚声,邱林青不慌张,依旧慢慢品酒。跳子们上了一半楼梯,邱林青依旧端起酒杯喝酒。从脚步声判断,跳子就要上到二楼了,他以极快的速度掂起屁股下面的长条凳,拽出腰里的绳头,穿过长条凳,一步跨到窗前,推开窗户,长条板凳挡在了窗口两边,他纵身往下滚,腰里的绳子一圈圈抖开,他的身子骨碌碌往下落,眨眼落到了地面,转身消失在巷子尽头。跳子号叫着进了屋,要活捉土匪头子,有人往窗外指指,他们才发现土匪逃走了。

过了一会,曲静幽来到饭馆,听说土匪跑了,恨恨地骂,邱林青,你个挨千刀的……曲静幽不会骂人,这是她骂人的最高水平,跟玉娥学的。

清早,赛秦琼起床洗漱完毕,想出来走走。有一段没有下山做买卖了,天天和弟兄们开局子②,听《兴唐传》,身子反倒更疲乏了。他登上天桥,极目远眺,群山巍峨,河流如带,山村点点,顿感心情舒畅。

漫无目的地望一会,忽然想起了娘,过年不能回去尽孝,啥时候想起来心里就难受,大夫人二夫人和小能人多次劝慰,也不能驱赶想娘的愁苦……唉,有家的感觉真好,唉,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有一男半女,真凄凉,要是有个儿子闺女,寂寞日子一定会有滋有味。没有孩子怪不得大夫人,娶四季红几年了,也不见动静,说不定是自己的毛病,去年偷偷请先生看过,先生说他没病,不久就能生个大胖小子,狗屁。

他站到老龙头前,凛冽的晨风一吹,头脑清醒多了。铜峰顶上的清凉寺有两三亩大,整个山顶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四周光滑如壁,异常险峻。清凉寺里有南楼三间,北楼一间,西楼一间,分别供奉真武祖师、如来及观音菩萨。南面和东面房屋大小的几块石头错落堆积,上面建三个半间房子的小庙,供奉着送子奶奶、神医华佗和梨山老母,大石头豁口用巨型条石连结起来,两头凿有凹槽,条石卡进去,严实合缝,如木匠凿出的榫头和榫眼。条石有上万斤,咋能稳稳放上去,没有人能弄清楚,这就是闻名远近的“天桥”。

小能人也出来了,向大架子打招呼。在山寨里小能人算不得文人,也算不得武将,没有字匠的扭捏,没有杆子的粗犷,却又兼而有之,赛秦琼的话一出口,他立即能揣摩透,用杆子的话说叫传快①,接灵子②,赛秦琼看重他,让他住在清凉寺外四天门内,满山寨只有他一个人有此待遇。寒暄过后,小能人和赛秦琼闲扯,说赛秦琼给回家过年的弟兄们不少榔子,哪个山寨也没有他对手下人厚道,说赛秦琼就是瓦岗寨的秦琼在世。赛秦琼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能和秦二哥比,秦二哥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小能人说:“叫我看,你比秦琼强多了,他讲义气,你也讲义气;他不是大当家的,你是大当家的,除暴安良,劫富济贫,保一方平安,提起你百姓都挑大拇指。”虽说小能人夸大其词,但也有道理,在铜峰的地盘上没有为富不仁者,其他山头也不敢来抢劫,百姓过得还算安稳。赛秦琼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说,不敢当,小能人说:“刘皇叔弃新野,走襄阳,去樊城,奔荆州,为啥有恁多百姓跟他?对百姓好呗。”赛秦琼说连曹操还认为刘备是英雄哩,不敢和刘皇叔比。正在争执,大夫人罗莲珍叫大架子下来吃早饭,小能人告辞准备下山,大夫人让说书匠一起吃饭,小能人再三推辞,赛秦琼不容分说,拉着他进屋了。

小能人本姓寿,叫寿南山,家里有二亩三分地,日子勉强过得去。有一年爷死了,爹向富户朱啬皮借钱安葬。朱啬皮是贪得无厌的家伙,人称铁算盘,有几千亩地,方圆十几里连成一片,唯有寿家二亩三分地不姓朱,铁算盘早就垂涎三尺了。到了日期寿家没还上债,铁算盘带人找上门,强求以地顶债。爹托人从中说和,朱啬皮不好抹下面子,想出一个诡计,不强求买寿家的地,要寿家“当”地,啥时候有钱可以赎回去,立字为据。寿家十分感激。地当给了铁算盘,铁算盘反过来又租给寿家种,寿家反成了铁算盘的佃户。庄稼季节粮食打下来以后,铁算盘只参加过斗分粮,让账房先生记个数,分下的粮食不拉回去,由寿家替他晾晒、保管。晾晒不打工钱,保管不除损耗,等到他家啥时候用粮,只凭账本上的数字来拉粮。每年打下的粮食除了向铁算盘交租,剩下的粮食只够吃俩月,其余只好吃替铁算盘保管的粮食。吃可以,但字据上写得明明白白,吃一个还俩,用“驴打滚”盘剥寿家。到了第三年,老天爷有眼,风调雨顺,麦子长势好,眼看丰收在望,除了交地租差不多还能还上债了,爹高兴得几天睡不安稳,天不亮就蹲到地头看粒大饱满的麦穗。铁算盘见麦势长得好,怕寿家赎回地,就涨租。爹气死了,娘见爹死了就上吊了。

寿南山在亲友们帮助下草草埋了爹娘,到外面打短工。有次遇到一个说书匠,愿意收他为徒。寿南山天资聪颖,又识些字,两三年就把师父的书学会了,单独走村串乡说书,到哪庄说书,哪庄有专人给他派饭,安排睡觉,临走还给粮食,比打短工好多了。有一年,他遇上赛秦琼,赛秦琼问他愿不愿意上山说几天书,说书匠就同意了。寿南山在山寨里说书不用来回奔波,不用操心吃饭,故意把《三侠五义》说得更曲折,设置更多扣子,弟兄们天天晚上听书成了习惯,一天不听就难受,寿南山乘机向赛秦琼请求,留在山寨里。从此,寿南山在山寨落下脚。赛秦琼的两位夫人在山顶清凉寺很少下来,听说山寨来了说书匠,就让赛秦琼把说书匠请上清凉寺,专门给她们说书。寿南山给二位夫人讲《穆桂英挂帅》《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穆柯寨》《十二寡妇征西》《梁红玉大战黄天荡》。有时说书匠讲到半夜再摸黑下去,不方便,大夫人提议让他住在山顶,赛秦琼就让人在清凉寺外四天门内垒间房子,让寿南山住。一次,堂将绑回一个豆花①,要由花舌子送海叶子,写海叶子要摸清肉票的家庭情况,要价高了苦主拿不起,就得伤票,要价少了弟兄们白忙活一回,这中间要有个人去周旋。寿南山自告奋勇去了,把苦主的家庭摸得清清楚楚,立了功。山林宽便给寿南山起了报号,小能人。小能人从评书中学到不少计谋,屡屡为山寨出主意,想办法,渐渐被赛秦琼看重,后来成为心腹,提拔为转角梁。不久,小能人哭诉了苦难经历,赛秦琼给他一支人马,砸了朱啬皮的窑,将朱家老少斩草除根。

吃过早饭,小能人握着黑扇子从山顶下来,经过赛秦琼的菜地,见萝卜白菜长势喜人,站在地头看,不敢往里走。前面是上元寺,里面住着很多杆子,过年时节起床晚,四周静悄悄。绕到山墙时,隐约听见有人说话:

娘啊娘啊,

你老养俺不容易,

省吃省喝苦受尽,

儿却不能去送终!

你的恩情报不完哪,

清明节前去送钱,

叫声老娘别生气,

这一辈子不能孝敬你,

来世还当你儿子,

尽心尽力孝敬你

小能人听出来是私下传唱的《孝心歌》,知道有人报庙①,蹑手蹑脚走到庙后面,见一个人光着脚,脚脖以下被雪埋住,冻得通红。小能人轻轻走过去,那人没有察觉,依旧跪在雪地里磕头祷告。小能人哼一声,那人吓一跳,慌忙转过身,见是转角梁,跪下来连声告饶。小能人见是井方,问他是不是在报庙?井方吓得哆哆嗦嗦,“请转角梁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小能人让他站起来,他不站,非要转角梁饶他才肯站起来,小能人只好答应,问他家里遇见啥事了,井方说昨天晚上同乡过罢年回来,捎信说他娘两个月前死了,他有命案在身,过年不敢回去,得到信后蒙头哭了几场,今天一大早,趁大伙还没起床,悄悄到庙后面报庙,搭块砖算是娘的灵位,赤脚焚香磕头,表达孝心。按行规,杆子不允许报庙,怕瓦解军心,青天柱要是知道,按局规处罚很厉害。

小能人安慰说:“不用怕,难得你一片孝心,我不往外说。”井方十分感激,再次跪下来磕头。小能人拉他站起来,摸出两块萝卜片,“你是孝子,啥时候回去,给你娘买两刀纸烧烧。”井方不要,说有月份钱,小能人坚持给他,井方不敢推辞,接着钱,噙泪走了。

曹老汉的儿子曹娃上铜峰来报丧。赛秦琼急忙来到仁义堂,接待曹老汉的儿子。曹娃见到大架子跪下来,痛哭流涕,说不出话。赛秦琼拉住他的胳膊说:“曹娃兄弟,起来慢慢说。”曹娃不站,嘟哝说:“大架子,你得给俺爹报仇啊,俺爹死得冤哪!”小能人三番五次劝,曹娃哭得更痛了。一颗瓤不耐烦了,狠狠瞪一眼,“哭、哭,光哭有屁用,要哭回家哭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曹娃被震慑住了,用袄袖擦擦哭肿的眼,讲述了曹老汉的被害经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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