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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宦海沉浮

甄邦贤去望江赴任除了带夫人蒋家凤,考虑到望江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手下没有得心应手的使唤人,就带了一个小跟班同去。一则在外面人前背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及时禀报,明里暗里打探衙役班头们的动静,二则与家里联系方便,免得让外人知道自己家中底细。

那小跟班原是酱园里的小伙计,姓徐,距河门镇三十地的徐家庄人氏。甄邦贤看他年岁虽小,但聪明伶俐,头脑活络,有什么事一点就通,于是就将他带在了自己身边。

那徐姓跟班跟随甄邦贤多年,以至于后代有甄邦贤有一妹妹嫁在徐家庄一说。甄邦贤父亲早逝,独苗一根,哪来亲妹妹嫁在徐家庄。后代中徐家庄徐三娃冒名甄三,说是甄邦贤妹妹的后代,纯属胡扯,其实他是徐氏跟班的后代,隔了好几代,后人们哪里还弄得清这些当初的内情。

甄邦贤上任后,年青气盛,精力充沛,很想做一番事业,扬名四海。他审结沉冤,访贫问苦,平息民间纠纷,带领民众抗旱防涝,声誉绝好。当然他也做一些巴结上司,同僚沆瀣一气,收受好处之类的事情,但与他的勤勉爱民相比,还不失为一名好官。

但好境不长,无论甄邦贤多么勤勉,终不过是一已之力,阻挡不了历史的翻云覆雨。早在几年前,洪秀全在广东造反,号称太平天国,朝庭虽派兵征剿,终究无效,太平天国渐渐坐大。不过数年,从广东一路征战,势如破竹,竟然被其陆续攻克侵占了十数个省份,最后定都南京。

太平军一路东进,凡遇抵抗,一律格杀勿论,尤其朝庭命官,一旦捉住了,连家属也要一起开刀问斩。各省大军尚无力抗争,甄邦贤治下的小小望江县城,哪有抵抗之力,岂不是以卵击石。太平军临近望江县城时,原来的守城军队早已调离的调离,溃逃的溃逃,留下一城官民慌了手脚,一时没了主意,犹如一群热锅上的蚂蚁。甄邦贤召集部属,无奈地说:“大伙各自散了吧,躲到僻静的地方逃命去吧。剩我们这几人守城,岂不是拿干柴往火堆里扔。如果有一天本县还能主事望江,再召大家回来吧。”

底下人群乱哄哄,几名捕快仗着有几分武功,心有不甘,嚷嚷道:“大人我们保护你吧。我们还是聚在一起,人多力量大。”

甄邦贤说:“我们有多大力量,能大得过太平军吗?朝庭大军尚且望风而逃,何况我们人寡力薄。人多目标大,容易被太平军捕获。大家准备躲到哪里先告诉本县一声,本县记下来以便以后联络。好了,保命要紧,只要保住了命,我们还有以后。”

众人留下躲避地址,甄邦贤命徐跟班一一记下。部属散光后,县衙变得空荡荡。甄邦贤来不及唉声叹气,感慨万千了,好在金银细软早作准备,已在风声紧起初时便让徐跟班护送回河门镇。此时甄帮贤慌慌张张将官印和官袍塞进一口瓦缸,与徐跟班一起抬到后院埋在一棵大树底下,然后换上便装,搀扶住蒋家凤,混在逃难的百姓群中连夜出城。

蒋家凤此时正有身孕,这是她在送子观音前烧了无数高香,与甄邦贤努力了几年的结果,得来好不容易。甄邦贤与徐跟班扶着蒋家凤,跌跌撞撞走走停停,走到城外荒郊野外再也走不动了。考虑到蒋家凤腹中胎儿,甄邦贤只得让徐跟班冒险去雇一条船,历尽艰险,终于回到河门镇。

河门镇除了开过大队太平军外,总是受到小股部队的骚扰,有时甚至挨家挨户搜查,看看有没有朝庭命官或者遗老遗少,吓得甄邦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甄府的匾额也早已拿了下来。一有人来,蒋兴福在外面应付,吓得脸都白了。

甄邦贤考虑自己名声在外,河门镇哪个不知无人不晓,人多口杂,终有走露风声的一天。真到了那一天,自己与母亲和夫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甄邦贤便让徐跟班带银回家,在徐家庄僻静处请人盖了三间草房,与夫人一起搬了过去。甄母决不同去,坚持守着小偏院。甄邦贤劝不动,想想一名年事已高的老婆子,恐怕也无人与之作难,只得随她去了。

甄邦贤与夫人住到徐家庄草房后,还是不甚放心,毕竟草房目标也大,老远就能看见其屋顶,于是又购了一条小船,拴在草房门前河埠头,在不远处风湖畔广袤的芦苇丛中搭建了一个窝棚,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跳入船中躲进芦苇丛中。

此时的甄邦贤虽然居住在草房里,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穷酸学子了。俗话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甄邦贤虽没有十万雪花银,但也已经有了丰厚的积蓄,而且藏得严严实实,足以应付他的全家开销。

甄邦贤躲在徐家庄草房里的一段日子,倒是他最清闲,与蒋家凤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蒋家凤不但给他生了儿子,一年后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甄邦贤抱抱孩子,读读诗词文章,在草房门前开垦了一片菜园,种植了一圈花草。真有点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情画意。表面看甄邦贤惬意自在,一付淡漠世事模样,内心却是十分失意落泊。这一切只有夫人蒋家凤最清楚,甄邦贤那一夜夜失眠,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注视屋顶的模样,是最有力的证明。

河门镇经常遭受散兵游勇的侵袭骚扰,**年代,土匪盗贼哄起,似拉锯般在河门镇进进出出,将河门镇搞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一些乡绅大户更是受到勒索,苦不堪言。蒋兴福每每前来探望女儿女婿,提起此事怨声载道。一些经常交往的乡绅大户认为甄邦贤到底做过知县大人,经历过世面,应该有全主意,便聚在蒋氏酱园里议论,要蒋兴福在甄邦贤面前讨个主意。

甄邦贤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靠躲避终究不是根本办法,再如此躲下去,别说别人瞧不起,恐怕连老岳丈也要瞧不起自己了。根本的自保办法,手里要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甄邦贤对众乡绅说:“若想自保,手里必须有足以自保的力量,否则你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来三二名游兵散勇,也能将你家里抢个净光。”

“是呵是呵。”众乡绅附和,问,“如何才能手里有力量呢?多备家丁吗?”

甄邦贤胸有成竹地说:“纵使你备有十名二十名家丁也不顶用,再说这么多人你也养不起。当下之计是众人抱成团,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各家各户捐出此许银两,当然往后也可按田亩买卖摊派,组织乡勇,保护河门镇的太平。”

“办法倒是好办法,自己组织的乡勇使用起来也安心。”众乡绅不无担心地问,“可是组织起来的乡勇都是一些务田农民或做工伙计,可谓乌合之众,根本不懂打仗,如此怎生是好?”

甄邦贤笑笑说:“这且不怕,我自有安排。在我当县令之时,手下有一班捕快班头,颇懂擒拿格斗,待我召他们前来充当教头,加紧训练,不日便可形成战斗力。”

于是河门镇热闹起来,各铁匠铺加紧制备兵器,很快招募了百十余名乡勇,在镇外空地上日夜操练。甄邦贤任乡勇团首,坐镇小偏院发号使令,即使外出巡视,前后左右均有乡勇护卫,俨然成了河门镇的主宰,所有人都得看甄邦贤脸色行事。

河门镇自从有了乡勇,游兵散勇被挡之镇外,土匪盗贼也不敢前来,到河门镇冒险,还不如去其它地方得些好处。太平军大队人马都在与朝庭大军抗衡,区区一河门镇乡勇,也没时间理会。一时间河门镇民生安定,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其时朝庭派曾国藩为主帅征剿太平军,江南江北二座大营紧紧钳制太平军,加之洪秀全定都南京后骄奢淫逸,躲在皇宫纸醉金迷,太平军领导集团内部内讧,军心涣散,已经成了强弩之末。终于南京城破,洪秀全毙命,太平军四处溃逃,太平天国宣告灭亡。朝庭大军在各省肃清太平军残兵败卒。

甄邦贤一看时机已到,决不可坐失良机,于是招兵买马,聚集了三百余名乡勇,马鞭一指发令:“攻打望江县城!”

望江县城已是一座空城,无须攻打,乡勇们持刀执枪一涌而入,只杀得了几名来不及逃走的老弱伤兵。甄邦贤率兵占领县衙,命徐跟班从大树底下挖出官印官袍,打扮齐整鸣锣坐堂。

各省衙门俱都是大军占领,然后恢复各个衙门,唯独甄邦贤率军攻打县城,朝庭认为甄邦贤忠勇可嘉,功不可没,通令表彰,眼看着甄邦贤升官有望,指日可待,不想平地起风雷,也有同僚妒忌,上奏朝庭,说是望江原是太平军屯积粮草,存放钱币之地,甄邦贤攻入县城后,得了大批金银细软,连夜装船运回了老家。朝庭闻奏大怒,严命彻查,如若属实,甄邦贤将受到严惩。

你道奉命彻查大臣是谁,正是当日提携甄邦贤的学政大人。甄邦贤已是停职待查状态,见到学政大人,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甄邦贤哀求:“学生实为冤枉,求大人明察!”

学政大人想多时未见,你甄邦贤倒真是出息了,居然敢私吞了那么多的金银细软。你率兵攻进望江城,并未见有战利品上敫,你不拿那些东西到哪儿去了。但真要查出真凭实据并非易事,甄邦贤是何等精明之人,没有十分把握,他绝不会伸手。

学政大人自然查不到当时太平军的明细帐目,帐目早已在战火中丢失或者焚毁,虽然也严查了县衙县库,但学政大人心里明镜般清楚,那不过是走走过场,甄邦贤绝不会傻到在县衙中留下把柄。

学政大人要查甄邦贤老家,甄邦贤将学政大人引到自己风湖湾老家。那里自然什么也没有,学政大人看到的只是一座破败不堪的老屋与几把东倒西歪的桌椅。甄邦贤又将学政大人引到蒋氏酱园的小偏院中,说:“此乃岳父大人借与学生居住的。”

学政大人问:“你真的穷到如此地步,连自己的祖屋也没有吗?”

甄邦贤答:“学生自幼家贫,早几年虽积得几两银子,仅够温饱而已。近几年操练乡勇,倒把这几两银子也贴了进去。”

学政大人摇头叹息,还是不信。他是何等精明的官老爷,甄邦贤的谎话怎能瞒得了他。

夜里躺在床上,蒋家凤到底胆小,在枕头上对甄邦贤说:“要不我们拿出一些银两孝敬学政大人,也好糊住他的嘴,让他为我们说几句好话,帮我们度过难关。”

“愚蠢!”甄邦贤斥责,“你想想我们若送了他银钱,他必然认为我们还有不少,肯定会不断苦苦逼问勒索,那真正是宁无天日了。我们必须咬紧牙关,刀架在脖子上也决不可吐露一个字,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凭他折腾。他折腾完了,也就去了。”

甄邦贤又关照:“夫人切记,你若吐露半个字,你就葬送了你官人的性命!”

甄邦贤也是官场上混过的人,一面装死猪,守口如瓶,一面将证据消灭得无影无踪,连徐跟班都不知去向,在河门镇上找不到人,甄邦贤只说混战中失散了,至今未回。

甄邦贤还摸到了学政大人的软肋,当初是学政大人极力荐举自己,若自己犯了死罪,学政大人便有荐举不当之责,朝庭免不了要追究他的责任。

甄邦贤央告道:“学政大人当初荐举学生,学生怎敢枉法私吞。学生如果如此做了,怎对得起大人一片爱惜之情!”

甄邦贤这样说了,心想你心里应该清楚了,我若犯罪,你的荐举之罪也逃脱不了。

学政大人心里不是不清楚,而是不甘心。甄邦贤看看火候已到,便将家里原有的三亩田地卖了,当面将银票塞进学政大人衣袖,跪地磕头只是不语。

学政大人无奈,心里原也不想治甄邦贤的罪,免得自己受连坐之罪,于是打道回府,上奏朝庭称:“望江县城虽为原太平军粮仓与荐放钱币之处,但南京城溃破之前早已转移,并无银两,只有少许粮草和细软。因甄邦贤所率乡勇并无军晌,支撑数年,已经到了捉襟见肘几近溃散的地步,故攻入望江县城后,为笼人心,肃清地方,所缴获粮草及有数细软已充作军晌,甄邦贤并未私吞。”

朝庭无奈,最终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私充军晌,功罪两抵。以惩戒后者,着夺去甄邦贤县令一职,解散其乡勇”结案。

甄邦贤卷铺盖打道回府,在蒋氏酱园小偏院中蛰伏许久,待外面风平浪静,便在风湖湾大兴土木,翻盖甄氏宅第,买田置地,又在河门镇及县城等地开办买卖,过起了富足的乡绅生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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