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哭下去就快成丑女了。”

“丑女。”我轻笑着直摇头，不屑道：“那又如何，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没有所谓的悦己者，我们成天打扮的跟朵花似的，莫非是自恋不成。”

我这都是在胡说些什么呀，想想自己的话着实是觉着好笑，我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陡然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不过这会子，我还真是不想再哭了呢。

“原来是自己被自己给逗乐了，你也真是的，这都可以。”一边说着，慧慧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悦己者。”她默默地念了出来，只是那笑意听着有些酸涩，有些叫人心疼。

“要不要和我回寿康宫。”笑了一会子，慧慧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我用手轻轻擦了擦眼角，擦拭掉眼角最后的一丝泪水，暂时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我抬头看了看慧慧，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我真是想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慧慧居然还能这样淡定，要是我们易位而处，我怕是早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哪里会呈现出这样淡定的眸子，哪里还会有心思去安慰另一个前途光明的人。

想到这里，我的泪水又一次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慧慧却只是一如往常地看着我，仿佛她早早就见惯了我在情绪上的波动。她甚至主动将我拉向她的肩膀，对着这个熟悉的位置，感受着那上面的湿润，我不管不顾地开始低泣，这个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而伤心。

原来当悲伤充满整个大脑的时候，你却早早忘记了最初的缘由。

“夫人。”就在我哭的正尽兴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跑到了慧慧这里，对慧慧道：“下雨了，奴婢特意送了雨具过来。”

什么，下雨了，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呢，我抬起头，脸上很湿润，许是泪水与雨水参半吧，两边的发丝更是乱作一团。

我刚刚抬起的头，又在一瞬间知趣儿地低了下去，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即便不把这个丫头给吓死，也会自己窘迫的无地自容的。

什么形象，什么什么的，全都没了。

“和我回去吧。”慧慧将一把打伞撑到了我的头上，“你这个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呀。”

我凄然地一笑，对慧慧道：“原来还是你对我最好。”

慧慧在我鼻尖上轻触两下，替我擦去了上面的雨水：“那可不是。”

按理说，既然我已经注定选择了站在皇后一边，那我又怎么能再和慧慧有所接触呢，然而这个时候，我却是什么也顾不了，不管怎么说，慧慧永远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纵使她将来会对我不利，那我也会坦然接受，她真的很对得起我。

雨一直下个不停，把整个紫禁城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打得越发湿润。

一路上，静静地听着雨声，我与慧慧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洛英。”行了好一会子，慧慧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不免有些好奇，“要是金银细软什么的那就免了吧。”

“金银细软。”慧慧笑撇了我一眼，“一来那些东西价格不菲，二来我也知道你一向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所以……”慧慧显然是在卖关子，“我打算给你一样更实惠的东西。”

我不说话，就等着她的解答。

“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只见慧慧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出宫的令牌，以后要是有了这个东西，我忍不住伸手去拿，没办法呀，好东西在眼前，哪里还顾得上矜持。

慧慧早知我会兴奋的直接去拿，她的手则是恰到好处地往回一缩，最后我还是扑了个空。

“还和小孩子一样。”慧慧在我头上敲了两下。

“哪有。”我迫不及待地反驳她。

“还说自己不是个孩子，这里可不止我们俩。”说着慧慧又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贴身丫头，那个丫头我倒是真见过几次，因为每次我与慧慧见面，她大都是独来独往，身边很少带上丫头，更是不会去讲那些所谓的排场。

我低头不语，其实是不愿意和她对这无谓的话题，有再多的纠结。

原本慧慧脸上的那抹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也在我的沉默中一点一点的消散，最后又换上了那一年四季从不更改的淡漠表情。

“拿着。”慧慧一边再次掏出令牌，一面塞到了我的手上。

“为什么忽然要给我这个。”从没想过她会给我那些奇珍异宝，但也没有想过她会给我出宫的令牌，

我接过令牌，放好之后，两人竟又陷入了无言。

令牌，对呀有了令牌，我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宫一趟。自从上次让云儿寻找机会出宫，一直就没有找到机会，现下令牌在手，出宫便不再是难事，脑中相应的计划自然可以展开。这回还真是误打误撞，慧慧，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那你会不会怪我呢。

“洛英。”慧慧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有机会出去散散心，千万不要总闷在宫里面，这样对自己没好处。”

我没有答话，她又道：“这段日子你劳心劳力的，似是比从前要憔悴许多。”

心中暗想，好一个劳心劳力，反正我的所作所为也不打算瞒着你，既然你知道了，也愿意装糊涂，我也就跟着一起装无知好了。

来到寿康宫的时候，慧慧突然对边上的丫头吩咐道：“去，把我的首饰盒子拿过来。”

小丫头应声后，退了出去，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拿首饰做什么，不都说了不会送我这些俗物的么。”

慧慧没有答话，而是将我拉到一边同我并排坐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但愿你会明白。”

我会明白，你果真是高看我了。

没一会儿的工夫，小宫女便拿了一个外表很精致的锦盒过来，慧慧接过锦盒递到我手上，开门见山道：“你拿好它，这里面的东西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平日用着装点装点还是绰绰有余的。”

装点装点，她明知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所以她送我这些东西，一定是另有目的，再一联想起刚刚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更是说明了问题。

今日慧慧又是给我令牌，又是给我如此值钱的首饰，好像就连我的下半辈子都被她盘算好了。

我恍然大悟，她莫不是在暗示我从此出宫，再不过问宫中的任何事情。

慧慧呀慧慧，你对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慧慧深吸一口气：“看样子你是明白了，这样最好，孰轻孰重，该是如何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嗯。”我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

皇后的特别关照是让我从此认定一条路，而慧慧却是让我直接离开皇宫，从此远离这里纷扰的一切。

所谓人情冷暖，还真是显而易见的。

“洛英，能告诉我你的决定吗。”

我诚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有些东西似是割舍不下，但心里又知道一味的靠近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所以我真的真的很纠结不清。”

本以为慧慧会极力劝我出宫，万万没有想到慧慧只是淡漠地一笑，语声平静无澜：“这种事儿我帮不了你，自己的路终归是要你自己决定。”她顿了顿又道：“希望你的决定对大家都好，既不要叫我为难，更不要因为一时的不舍而苦了你自己。”

我点头回应，这其中的意思已然是不言而喻。

之后，我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寿康宫，回到住处的时候，我将令牌交到云儿手中，并且向她交代了我的全盘计划，她听后自然是愣愣的，我一言不发，她也只得怀着好奇出宫照办。

我不是不想出宫，至少不是现在出宫，等着眼前的事情全部结束，等着朱由检登上大位，我要风风光光的离开这里，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姑姑。”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的身子不禁猛的一颤，回到住处以后，我一直以为这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圆圆姑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头一看，并不惊讶地看见陈圆圆正翘着个兰花指，无比优雅地站在门边。

陈圆圆被我问的莫名其妙：“姑姑，圆圆老早便站在这里，只是姑姑一直没注意到罢了。”

“是吗。”

联想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心里的怒火便是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个家伙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我哪里会兴冲冲地想去自保，想去和朱由检产生交集，其实单单凭着我的家世，我在这宫里大可自保，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再也挽回不了了。

可转念又一想，如若没有陈圆圆的积极谋划，就是当时的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去那样做，其实心里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过是一个催化剂罢了。

渐渐的，面上冷厉的表情又稍稍缓和了一些。

“姑姑你的脸怎么了。”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神情上的变化，而是直接将目光聚焦在了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