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微蹙：“你是老师的女儿，你在宫里如此辛苦，不但朕会过意不去，再者说你让老师的脸往哪里放，堂堂一个内阁首府的女儿，被朕叫进宫来当宫女，真真是慌天下之大缪。”

的确，一个内阁首府的女儿不被皇帝指给门当户对的朝臣公子为妻，或者直接入宫封个嫔妃用于政治联姻，这样好的一块资源被安排当一个苦逼的女官——纵使那是一个万众瞩目的位子。也遮掩不了其不折不扣的浪费资源的事实。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一切不都是朱由校的安排吗。他现在这么说，难不成是说他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了，如果不被留在宫里，左不过是在孙承宗的府里大富大贵地过一辈子。不待在宫里就不会遇见慧慧，就不会遇到皇后，就不会遇见这位让我既想见又逃避的木匠天子朱由校，从而衍生出后来的这许多是非波折。

“那皇上当日就应该直接打发洛英回去，而不是把洛英留下来当一个什么乾清宫的掌事女官。”因为满脑子都是入宫以后那些不开心的回忆，所以说话的口气难免带了几分怨怪的意味。

他轻叹口气，向我解释道：“其实当年我将你留在宫中的时候，皇后就来找过我，说当时把一个内阁首府女儿放着当宫里实在是有点儿不成体统，虽然孙先生并不会太在意这些，但是朝臣中间必然会议论纷纷的。”

“所以后来皇后娘娘会对我那样关照，皇上更是对洛英不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父亲特殊的身份。”我似乎是刻意要把原本好的事情往坏处想，给已经稍稍好转的心情再添上一些不快。

“你果然还是在怪我。”他仿若是在喃喃自语，“要是想出宫，朕立马让人去安排。”

听着他的话，心里暖暖的，他总是有办法让你受伤的心，在受伤的时候重新感觉到温暖。

“我不想出宫。”我没有一点儿犹豫，朗声回答道，“我要在宫里过的好好的，现在父亲已经赋闲在家，没有了父亲的光环，我洛英依然要过的很好。”

从小到大，我常常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可是这一次朱由校的冷静分析真的是刺激到了我的自尊心，虽然明知这会儿出宫就可以抛下慧慧，抛下数月之后新帝登基的那场未知风雨，可今日听了朱由校的话，却是更加坚定了我留在宫中的决心，既然上天用一次穿越给了我得以见证历史的机会，那我又岂能轻易的一走了之呢，我不是还知道一些历史，到时候运用这些知识来趋利避害应该还是可以的。

“你没事吧。”朱由校看着我的眼中满含担忧之色。

“我没事儿。”我双唇抿开一条缝隙，一字一句地道：“洛英只是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事情，心里有点儿难受罢了。”

“过来”朱由校向我招了招手，又道：“原先只是想告诫你在宫里不必太过谨慎小心，却没想过当你知晓自个儿最初的顺风顺水，其实是建立在显赫家世之上以后，你会有那么大反应。”

忽然，只觉着鼻头泛酸，泪意上涌，于是我顺理成章地哭了出来，事后也许我是应该去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下情绪，可绝对不是在这里，当着朱由校的面。

“这一切都是洛英不好，其实很多东西洛英早应该想到的。洛英总是一厢情愿地把许多人和事冠以自己的看法，殊不知这样却会再造成这许多毫无意义的悲伤。”我并不是在因为事情本身而生气，更多的则是在因为自己大错特错的一厢情愿而生气。亏自己平时还喜欢看看历史，都说读史使人明智，可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层关系，我花了整整五年都没有弄明白。

“别再想了，特别是近两年，你做的真的很出色，没有显赫的家世，你依然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忽觉一股酥麻的感觉正一点一点地从耳垂慢慢向上蔓延，一股温润的气息离自己很近很近，我下意识地要避开，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他抱住了。

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多半是赶紧挣脱，当然个别春心荡漾的可以暂时排除在外，而我却没有躲开，因为我相信他。

“居然没有躲开，你不会是期待着……”他没再往下说，苏苏麻麻的感觉再一次从耳垂向上蔓延。

“期待着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这两年怕是小心翼翼的人都变傻了，当然是期待着更进一步了。”他脸不红心不跳，一次性把话说完，而我就多少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我轻哼一声，这个家伙说话几时也变得这样露骨了，我可不可以说自己被他给调戏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在我耳边上低声道。

我干笑一下，对朱由校道：“向你这样阅女无数的人，对我应该不会有什么兴趣和想法吧。”

他闷闷地笑着，没再说话。

我也跟着他笑起来，当然是因为一扫刚刚的坏心情而笑。

不知不觉间，我们好像都在放任一种叫做暧昧不明的东西缓缓升腾呢。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就这样任他从身后抱着，时间在沉默中静静流淌。

大约是过了好一会子，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的身子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的声音低沉而遥远，仿佛是从梦中醒来一般。

“没有。”我使劲儿甩了甩头，眼睛大睁着向四周望去，我不禁嗅了嗅鼻子，“好浓的熏香啊。”

他的手稍稍松了一些，对我道：“记得以前听慧儿说过，你不喜欢浓重的熏香味。”

我接口道：“所以洛英每次都不肯在殿中多待。”也不知道这样说，又是否是在间接在向他解释我这两年为何一直躲着他。

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时间一久，就觉着寝殿里的味道有点儿受不了，加之我和他又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暧昧的姿势，这个时候，还真是有点儿难受，总是觉着身子哪里不太对。于是我轻轻晃了两下，想要挣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