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被朱由检看的有些难受了，不由轻声嗔道。

“那应该怎么看着你。”朱由检弯了弯唇角，带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反正。”我想了想，轻轻地道：“反正就是不能这样看着我。”

“哦。”朱由检略显生硬地应了一句，转而又道：“你真的不打算离开。”

“不打算。”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很干脆地点头。

“可是。”朱由检张了张嘴吧，思忖了半晌方道：“要是你现在不愿意离开，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是吗。”我干笑两下，不禁反问：“那我现在可以去哪里呢？”

“你放心。”朱由检挑了挑眉，自信满满地道：“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到时候承恩会将你送到一户庄户人家，只是从此你就得粗茶淡饭地了此余生了。”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我激烈地反驳。

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听见“了此余生”这四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就莫名地痛了一下。

“你真的不走。”朱由检轻咬下唇，淡淡地开口。

“不走。”我定定地望着朱由检，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觉眼中已含了泪意：“总之我是不会走的，我早就说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所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可是。”朱由检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就好像是黑夜里幽深的峡谷，深邃的一眼望不到头。

“可是什么。”我自然而然地去接话。

“可是”朱由检摇了摇头，低叹一声：“你若是不走，待在这里就等于是在等死，我不希望看见你就此香消玉殒。”

“好一句香消玉殒。”我撇了撇嘴，苦笑道：“我现在的年纪死了哪里称得上是香消玉殒呢。”

“你为何要留在这里等死呢。”朱由检垂下眼帘，轻轻地道。

“那你呢，又是何必呢，为何不考虑将都城南迁呢。”我恨恨地瞪他一眼，自然而然地就去反驳。

我知道，这个时候朝廷上这种“南迁”的呼声一定很高很高。

“住嘴。”朱由检的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就见他双拳紧握，一字一句地道：“这是大明的都城，自成祖皇帝迁都至此，已经经历了二百余年，朕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但是。”我思量了半天，索性还是大着胆子道：“你这是在送死。”

“与王朝共存亡。”朱由检倒是没有愤怒，而是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出来，这声音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绝望和无奈。

“别说了。”我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意：“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皇上登基以来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不是吗。”

“是。”朱由检轻轻颔了颔首。

尽管朱由检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但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换成了路人甲乙丙去处理朱由检所面对的境遇，想必大明只会更早的灭亡。

“可是结局还是没有改变的不是吗。”朱由检深吸口气，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见到此情此景，我哪里还舍得走呢，要是我走了，他恐怕会更加的伤心呢。

“那么至少你尽力了不是吗。”我声音很轻，接着安慰他：“至少在你见到列祖列宗的时候，心里也不会有愧疚了。”

朱由检认认真真地听着，沉默不语。

“这其实不是你的错，纵然皇上这十七年的兢兢业业当中，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失误，其实就算皇上施政得当，一切也未必能够扭转。”我咽了咽口水，不管不顾地说完了一切。

“你是说朕是白忙活了十七年。”朱由检冷冷地看着我，看似很平静的反问。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悄然绕开了这个雷区：“改朝换代是时代发展的必然，只是皇上碰巧走到了这个十字路口，这不是一个人的错，也不是时代的错，如果硬要说出其中的原因，我想这是所谓的气数吧。”

“气数，好一句气数。”朱由检就这样重复着这句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我不知道朱由检现在，是否因为我的话心情而有所改善，我只是觉得能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一时再让我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你还是不肯走。”弄了半天，朱由检又把话题带到了这上头。

坦率地说：我绝对没有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甚至是有点儿贪生怕死。可是如今，我好像是特别的平静，平静地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来临，所以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走的。

“不走。”我的嘴角轻抿成线，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何苦这样执着。”朱由检低低地问。

“嗯——”我鼻音拖长：“我或许是在这里待久了，所以割舍不下呢。”

“胡说。”朱由检伸手轻轻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愉悦地笑了。

“别闹。”我向后退了几步，肃容道：“你可能不明白，有的时候活着其实比死了更加的痛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我宁可最终……’我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死字。

“够了。”朱由检抬高音量：“你若是不走，那么你还有别的去处。”

“原来，皇上是做了两手准备呢。”我讪讪笑着。

“女儿也不会走的。”不知怎的，长平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长平。”我和朱由检异口同声地唤她，只见她就穿着一身睡衣，身子显得很单薄。

“过来。”朱由检伸手示意长平过去。

长平小跑着过去，朱由检略微蹲下身子，紧紧搂住长平，同时又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长平披了上去。

“长平。”我有点儿狐疑，不显山不露水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是不是我们刚刚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是啊，长平怎么还不睡。”朱由检抚摸着长平的小脸儿，宠溺地问。

“母妃睡不着，长平也睡不着。”长平眨了眨眼睛，很天真的模样。

我慢慢走到长平身边，伸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小小年纪的还睡不着了，是不是有心事。”

“你们刚刚的话，女儿听得一字不差。”长平淡淡地开口。

“什么。”我的身子一颤，尽管心中约略猜到了，但是得到确认的时候，还是感觉相当意外的。

“那长平的决定呢。”朱由检很快便走出了惊讶，面上已然是平静如水。

“不走，和母妃一起共存亡。”长平张大眼睛，说的义无反顾。

“真的。”朱由检在长平耳边小声确认。

“长平不想苟且偷生，要与母妃共进退。”长平扬了扬眉，一字一句地再度强调道。

“好。”朱由检缓缓站直身子，目光在我和长平的身上来回的游移，无比欣慰地道：“那好，咱们就一起等到那一刻的到来。”

“你说我大明的灭亡真的就是气数吗。”朱由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我。

就在那个时候，我好像是哪里短路了一样，脱口应道：“明亡于万历，而非亡于崇祯。”

“你说什么。”朱由检惊讶地看我一眼。

“没什么。”我意识到自己刚刚失言了，赶紧摇了摇手，不再说话。

“朕听见了。”朱由检一字一句地强调。

我哑然失笑道：“听见了就听见了呗，皇上自己觉得这话有道理吗。”

朱由检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的目光时而望向我，又时而望向长平，更多的时候则是飘忽不定的。我猜朱由检一定在想，大明是否真的是亡于万历的。

其实明朝在万历登基的时候，鼎盛已然不似从前那样强盛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开始显露出来。

然而张居正当政时期所推行的“万历新政”无疑是给大明王朝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无奈，在张居正死后，万历新政的成果被大肆践踏，以及后来万历皇帝数十年不上早朝，无疑是在很大程度上消耗了大明的国力。

等我渐渐走出思绪的时候，抬眸环视四周长平好像已经离开了。

“怎么，在找长平。”朱由检淡淡地问。

“嗯。”我轻轻点头。

我一拍脑袋，赶忙又道：“皇上真的不让长平离开吗，她要是死了那才真真是香消玉殒呢。”

“怎么，你希望长平离开。”朱由检神色淡然。

“是的，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她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我看着朱由检，略带感慨地道。

“也对。”朱由检忽然话锋一转，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那是长平自己的选择。”

“你是想拉一个人陪葬吗。”我心头莫名窝火，说话一时间也没有了把门的。

我真是难以想象，朱由检居然会这样说。

“你忘了吗。”朱由检撇了撇嘴，不慌不忙地道：“她说的是要与你共进退，这其中的关窍还要我接着说下去吗。”‘

我顿时就沉默了，按照朱由检的这个说法，长平是因为我选择留在这里，才这样选择的，也就是说，倘若我选择了离开，她是不是也就会随着我一起离开，那么历史也就会改变，长平公主的命运或许会和后来史料上所记载的截然不同。

“你不该为了长平而痛心，而是该为了她而骄傲。”朱由检轻轻呼出口气，无限骄傲地道。

“就好像我会因为你选择留下而感到欣慰一样。”朱由检忽然一个箭步冲到了我的面前，近乎侵略地吻上了我的唇，那个吻是那样的狂野，那样的不顾一切。

渐渐的，我的头开始发晕，意识也有片刻的模糊不清。

“放开我。”我尽量发出声音，天晓得他有没有听见呢。

“或许过了今晚，以后便再没有机会了。”朱由检深邃的目光投在我的脸上，我从这眼神里，明明白白地看见了悲伤和绝望，以及一丝隐隐的——即将摆脱一切的释然。

就在我依然沉浸在对于朱由检目光的揣摩的时候，他不知何时已经将我缓缓地抱了起来，然后放在榻上，再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地替我宽衣。

“你疯了。”我羞红着脸尖叫。

“我没疯，明明就是你疯了。”朱由检一面在我全身各处游移，一面略带调笑地道。

“我没疯。”我恨恨地道，与此同时只觉着浑身燥热难耐，我太熟悉这种感觉，这种因为他的撩拨所带来的奇异感觉。

“你若是没有疯，你就不会选择留下来，留下来与大明共存亡是你自己的选择。”朱由检一面说着，一面开始相当粗野地在我的身上肆虐。

“混蛋。”身子或主动或被动地扭曲着，嘴里骂道。

朱由检只当是没听见，放肆程度交织较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次抗议无效之后，我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他这无疑是在用我宣泄着什么，想想最近我又何尝不是满腹的委屈，我又何尝不需要宣泄什么。

终于——两个人两颗心无可避免地纠缠在了一起。

直到最后的高峰，他将我彻底贯穿。

事毕，两个人都是懒懒的，我偷偷地拿眼去瞧朱由检，朱由检好像也在偷偷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几时变成了这样——这种状态是相当奇怪的，以至于我无法找出合适的词来加以形容。

“你说接下来朕该怎么办。”良久之后，朱由检忽然对我道。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朕是说中兴不成应该怎么办。”朱由检进一步补充。

原来他说的是中兴大明，我沉吟一瞬已经有了答案：“既然中兴不成那就退而求其次实现忠心好了。”

“什么意思。”朱由检扭过头看我一眼，笑问。

“就是忠于自己的内心，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努力去完成每一件事儿，纵然结果是不尽如人意的，但是至少自己不会留有遗憾。”

“忠于自己的内心。”朱由检喃喃念出了声音。

又过了会子，我听见了朱由检沉沉的呼吸声，也几乎是与此同时我忽然发现，我竟然是一丝不挂的。

这个夜晚，我和长平都放弃了苟且偷安的机会，朱由检更是近乎肆虐地占有了我，真真是好不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