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张轻飘飘的纸片，软弱无力地停放在了床上。

这个时候，唇齿间因他那个参杂着复杂情绪的吻，而被封堵的严严实实。我试图想要将整个人从中抽离而出，可是几次的尝试换来的却是他似乎愈来愈重的怒意。

到了最后，人不知是因为缺氧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大脑是一片空白，没有情绪没有思想，意念上更加没有拒绝或是接受，有的仿佛只是一点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知之明。

我不知道这个令我觉着窒息的吻持续了多久，我甚至是觉着他希望通过这个吻，将经年累月以来的不快和愤怒全部融入其中。

“救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感觉到我的唇齿间终于透进了些微新鲜的空气，我竟是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这两个字。

朱由检的脸孔缓缓地向上抬，在我看来就好像是一团带着五官的黑影，在一点点地向上抬。

要是换做从前，我或许会毫不犹豫地送上一句“你这是赤裸裸的强暴。”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是选择了沉默，这当然不意味着我将心甘情愿地就此沉沦，只是心里情绪复杂，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表现。又或者说，就算我今晚真的与他抛开一切的相爱，是否算得上是一种沉沦。

“喂。”朱由检没好气地低叫一声：“你双眼微睁，眼神迷离，而且还不发一言，是不是证明你很享受呢。”

虽说光线很暗，但我似乎还是可以或看见或感受到，他那种邪魅至极的笑容。

“你……”我想说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朱由检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死死地按住我的肩膀，他那种从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对我实在是一种极好的震慑，我禁不住去回答他的质问。

“你得逞了。”我恨恨地瞪着他，尽量稳住情绪。

“你什么意思，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在那里惺惺作态吗。”朱由检眸光一冷，沉声质问。

“我……”我努了努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听到“惺惺作态”四个字，我的心就好像是被人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可是我却是不敢反驳什么，我似乎有点儿小心翼翼，我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冰释前嫌，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彻底崩塌。

我是聪明，所以我知道，若是他铁了心要对付我，我就是有一百颗七窍玲珑心也是不够用的。

我自己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呢，明明在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来之不易的现状，同时却又不愿意将自己的一切真正的交给他。

“你想什么呢。”朱由检狠狠地掐了下我的鼻子，皱着眉头问。

半晌之后，我幽幽一叹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我自己都摸不透自己这颗心，好像还真是应了那句‘女人心海底针’，我的前世或许是不慎将心遗失在了海里，然而今生却是再也找不回了。”

“你说完了。”朱由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面上没什么表情。

“说完了。”我轻轻地答道。

“很好，真的很好。”朱由检神色冷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我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索性是闭上了眼睛——左右自己决定不了的东西，何不让他顺其自然呢，也许这样对彼此的未来都是好的。

就在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也意识到自己今晚必定是要献出一切的，这个时候人倒也坦然了，只是闭着眼睛等待着什么罢了。

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所预想的事情却是迟迟没有来，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此刻的等待反而是令我又一次陷入彷徨和无错了。

“朱由检，你是什么意思。”我睁开眼睛，就见朱由检正背对着我，直挺挺地坐在那里。

屋中微弱的烛火，似是恰恰为他直挺挺的背影，勾出了一条明暗交错的剪影。

“没什么意思。”朱由检也不回头，语气里带着怒气。

“你回过头看我一眼成不，你这是怎么了，一句话不说让人挺不安的。”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万分谦恭地询问。

“看你做什么，看着你发呆不成。”朱由检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在我浑身上下来回打量。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给我个好脸色，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嗔道。

“变的那个人是你，我一直就没有变过，田秀英你不要得寸进尺了。”朱由检的愤怒，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地挤了出来。

“好好好，我承认我错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不。”心里顿时就感觉酸酸的，我勉强抑制住泪意，尽量平静地把话说完。

“田秀英，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样守身如玉究竟为的是谁。”朱由检双拳紧握，冷冷地道。

“我没有为了任何人。”我理直气壮地回道。

“是先帝吗。”朱由检冷哼一声：“若是这样，我一定成全你，让你们俩在地下做一对神仙眷侣。”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再是没有忍住，就像一个孩子一般，大声哭了出来。

“这话是不是我胡说你心里清楚。”朱由检拔高声喝斥：“再说了，你若是真对皇兄念念不忘，倒也是难得，做弟弟的不会和哥哥抢女人。”

“这都哪跟哪儿。”我气急败坏地骂道。

“那不是为了先帝，你又是为了谁。”朱由检凉凉地问。

“不为了任何一个人。”我再是忍不住了，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他怒气冲冲地道：“你不要永远那么自以为是好不好，你觉着活在自己一厢情愿的假设当中，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好，那么朕就再相信你一次。”朱由检叹了口气，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那就多谢了。”我又一次放低姿态，陪着万分小心地应答。

“不谢。”朱由检面带讽刺地看着我，话锋一转道：“只要你愿意弥补，朕就相信你，没有和旁人勾勾搭搭暧昧不清。”

听见朱由检这样说，我顿时有一种无比释然的轻松感觉，忙不迭地追问：“那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

“真的。”朱由检面带疑惑，两只眼睛不停地在我身上打量。

“是的。”我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回道。其实我都不知道，刚刚自己在说这些话后，将要意味着什么。

“那你睡吧。”朱由检摇了摇头，淡淡地道。

“啊！”我着实是吃了一惊，喃喃道：“皇上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朕不喜欢勉强，以前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朱由检神情极是严肃。

“好。”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至少此刻我是问心无愧的，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却是……”说到后来，我的整张脸都红透了。

“睡吧。”朱由检轻轻呼出口气，我听得出他是不想再说什么了，然而转念又一想，不禁有点儿奇怪了：“那么皇上是待在这里，还是要……”

“当然是待在这里。”朱由检沉声回答：“难道说这么晚了，你还要朕去别处吗。”

“哦。”我以极低的声音应道，怎的忘记了现在时间已经晚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是待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我刚刚和他的一番争执是否有惊动旁人，弄不好等着第二日醒来，又会是一场风雨。

躺下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块沉入水底的钢铁，沉重的到了极点。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又到底是想要什么，蓦然发现我都是一无所知的，一面是不想就此献出一切，同时又不想令他难受，这从本质上说一直就是互相矛盾的两件事。

对于朱由检我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是在或犹豫或彷徨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迈出这最后的一步呢，他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就是洛英的事实，可是他不是也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吗。

想来有些问题注定就是无解的，想着想着我渐渐有点儿累了，眼睛在一点一点儿的闭合，意识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消散，他直挺挺的身影好像也是在我的视野里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田秀英，这样做是你逼朕的。”恍恍惚惚之间，就觉着他吻上了自己的唇，我稍稍扭动了几下身子，身子就像是被他死死缠住一样，怎么都动弹不得了。

按说这个时候，人该是身心合一的，可是我则是在那里被动地承受着什么。

我能感觉到他的唇，从我的唇上，脸上，胸上，攻城略地般地四处游走，身子懒懒的，意识明明是有的，然而我竟是不敢出声，生怕打断他，我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开始活的如此的卑微。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蓦然惊觉身上只剩下只肚兜，松松垮垮地挂在雪白的肌肤上，似要凭此微不足道的力量，努力坚守着最后的方寸之地。

我虽然没有出声，但我却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流泪。

朱由检手上的动作忽然一滞，伸手触了触我略带湿润的双眸，小声道：“田秀英，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呢，从前你我有了那么大的一个误会，今时今日你为何还要这样呢，这一切都是你逼的，自朕登基以来，你还是第一个让朕束手无策的人。”

“别说了。”心里就如同开了水闸一般，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眼眶。

“你竟然醒着。”朱由检瞬间面色一变。

“否则，你TM就成了迷JIAN，我说过自己做不了的决定，我就会把决定权交给你，让一切顺其自然。”我羞红着脸，讷讷地回道。

“那么如今你是做到了。”朱由检阴沉着脸。

“是的。”我闭上双眼，理直气壮地回答：“左右我是对得起你了，你是如愿以偿了不是吗。”

“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朱由检的脸色显得扭曲，就是声音里也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既然不要，那又为何苦苦相逼。”我睁开眼睛，讪讪笑着。

“苦苦相逼的那个人是你。”朱由检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苦苦相逼你了。”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咳咳。”我伸手去拽被子。

就在我拽到被子的一瞬，朱由检却是猛地将被子从我手上抢过，然后一用力扔到了地上。

“冷。”我轻轻出言抗议：“被子还我。”

“你还要什么被子。”朱由检再次倾身压了下来，恨恨地道：“你不是要把命运交到我的手上吗，怎的这个时候又不肯了。”

接下来，我再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我一次又一次的试图张口，都被他扼杀在萌芽阶段。

再后来的事情，我想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忘记的，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加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忧郁而间接造成的。

无数次或主动或被动的迎合，参杂着欲望和怒气，感受着那种如梦似幻般的感觉，像是在顺理成章，又好像是在彻底沉沦。

在迷醉时忘乎所以，又在清醒时默默垂泪。

而他刹那间变得欲壑难填，一次又一次地向我索取着什么，直到后来我已彻底迷失自我。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床榻边是空空如也的，看着褶皱的被单上，似乎还残留着昨日的证据。

“娘娘总算是醒了。”暖玉不知道怎的听到了动静，小跑着赶了过来。

“皇上什么时候走的，现在什么时辰了。”开口说话的时候，才意识到尼玛嗓子都哑了。

“主子您还问什么时辰，等下起来准备用午膳吧，皇上一早走了，只是吩咐了让你好好休息。”暖玉打量着我，有条有理地说。

“丧尽天良。”我哑着嗓子骂道。

“什么呀。”暖玉挠了挠头，疑惑了。

“你不懂。”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对暖玉道：“我再睡会儿，等着叫我用晚膳好了。”

“啊——”暖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