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好一张利嘴，当真说的是天花乱坠呢。”年伊呵呵一笑，面露不悦之色。

“那你倒是想要我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说出张嫣曾经要让自己成为制衡皇后的棋子的事情，但是如今年伊问的这样信誓旦旦，显然她心里是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不如等着年伊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轻易摊牌只会让自己无端陷入被动。

“你这是在等我的答案了。”年伊似笑非笑地撇我一眼，不冷不热地说。

“是啊。”年伊既然看穿了我的心思，不过不要紧，我也算是机灵，立即机敏地应道：“我是在等姑姑的答案了，究竟为何姑姑会有此一问了。”

“年伊不过随口一问，主子就开始遮遮掩掩，莫非这其中还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年伊眉毛轻簇，面沉如水。

“你……”我着实是始料未及，伸手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从她问这个问题的一开始，我就注定要陷入了被动了。

或许她也只是揣测，然而我有点儿机械的掩饰，反而是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年伊的猜想。

“当然啦。”年伊稍稍放缓了语气：“田妃娘娘毕竟您是主子，自古没有奴婢质问主子的道理，既然主子不愿意说，那奴婢自然也是不好问的。”

“你知道就好。”我深深地吸气，应答的很是无奈。

“不过主子千万记住一点，太后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是不会平白无故地去帮一个人，或者害一个人的。”年伊并不看我，仿佛正对着空气，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当今皇上虽然并非太后娘娘亲生，但是皇上对太后娘娘一直是感恩戴德的，当时皇上登基那样的艰难险阻，太后娘娘都一直在幕后作为皇上坚定的支持者，所以皇上无论如何是不会忘记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的，更加不会违逆她的意思。”

心思转了几转，一时也不知道年伊忽然对我说这些。

“年伊一直觉着主子是个聪明人，所以……”年伊顿了顿，接着道：“这宫里的水很深，主子还是不要轻易试水的好。”

此言一出，我已经约略明白了年伊的意思，于是对她微微一笑：“年伊姑姑放心，我会珍重自身，不会轻易玩火的。”

“你知道就好。”年伊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

我怎么会不明白年伊的意思，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讲，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应验着这样的一个道理——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宫廷当中，没有平白无故的对你好，或者是对你坏，依附其中一方或许在短暂的时间里可以保护你平安，可绝非长远的打算。

因为接近一方，必然就会与对立的一方产生矛盾，就好像当年我在客氏和张嫣之间，不知如何是从一样。

“如今，您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年伊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

我心中略微觉着有点儿伤感，口中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牵连到你的。”

“年伊不是这个意思。”年伊面带不悦之色：“主子莫要忘了，你的身边不是年伊一个人，还有春华秋实她们，这些人和主子一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这我知道。”我轻叹一声，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所以你还不告诉我吗。”年伊饶了半天又把话题饶了回来：“可是你说的，遇事应当相互商量的。”

“没事的，我心中有数。”我别过脸去，不想解释什么。

“可是年伊却觉着主子是在玩火。”年伊在我身后淡淡道：“主子如今虽然贵为田妃，但是立足未稳，坦率的说这宫里没有一个人是主子可以轻易得罪的。”

“好，我会夹着尾巴，低调做人的。”我轻叹口气，耷拉着脑袋。

“不要转移话题。”年伊稍稍拔高声，语气生硬：“我再问你一遍，太后究竟为何处处为你着想，换句话说太后为什么肯帮你出冷宫。实不相瞒，我的话其实起不到多少作用，当时皇上是想放你，但却是有心无力。”

我保持沉默，真的不想说作为张嫣的棋子，去制衡皇后。

“如今皇上登基不过一年，辽东形势紧张，关内也是灾祸频仍，处处都需要用银子，皇银是历代君主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一般是不能轻动的，可是如今皇上却拿出银子在宫外为冷宫的妃子兴建居所……这些事情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太后是不会坐视皇上把银子用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地方的。上次的玉佩事件之后，太后一定是对主子说了什么，对吧。”

“太后让我作为制约皇后的工具，你满意了吧。”我无可奈何，索性就告诉了年伊。

“怎么会这样。”年伊脸色煞白，看的我啼笑皆非。

“怎么了，至于这样紧张吗。”我上前推了推年伊，结果年伊就像是木头人一样，一直都没有反应。

年伊这种样子，显然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我不免有点儿害怕了，年伊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平素很冷静的一个人，今天居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说话呀。”我站在她身后直跺脚，不甘心地问。

“主子干出来的好事。”年伊低叱一声，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怒。

“怎么了，到底有什么问题。”年伊还是不说话，我只好猜测着她的心思：“你一定是觉着我一个小小的妃子，想要去对付皇后很难很难，我想只要有了太后的支持，其实一切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说了前几次皇后就已经有意对我出手，这个时候作为太后的棋子与皇后周旋倒也没什么，要是没有太后的支持，凭我一人之力面对皇后，怕是就真的难办了。”

张嫣和周氏，不同于客氏和张嫣，张嫣害死了云儿，我本来就是要和她斗的。

所以，这么说来，作为太后的棋子，反倒是多了一重的保障。

“太后和皇后，她们之间的斗争哪里是一个立足未稳的田妃，就可以随便参与的，你不要忘了皇后始终是皇后，太后也始终是太后，到时候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年伊提高声音，毫不客气地指出。

“当时，皇后把云儿的死嫁祸到你的身上，太后有说过一个字吗，她们俩都是聪明人，所谓的矛盾也仅仅是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而你仅仅是她们相互打击的一个工具。太后或许会在一定程度上助你稳固地位，但绝对不会允许你有动摇皇后的资本和实力。”

“那又怎么样。”我耐着性子听完，面无表情地反驳。

年伊说的这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诚然，自己当时没有去想那么多，但是即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想我还是会那么做的。

因为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如果不答应太后的要求，我恐怕就活不到现在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幽幽地叹了一声，苦笑道：“当时玉佩当场掉落，明摆着是坐实了我私相授受的罪名，当时如果不依附太后，恐怕是性命堪忧，而且事发以后就是皇上的反应我也是一无所知，万一皇上对我无比厌弃，或许太后还会给我提供一个容身之所不是吗？所以一切的一切，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原来是这样。”年伊听后也是一惊，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一张脸上，现在已写满了无奈。

“所以既定事实已经形成了，你也不要这样抱怨什么。”我拍了拍年伊的肩膀，故作轻松：“现在我也大是个妃子了，所以你大可不必这样悲观，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这样一个智囊在身边不是。”

“看来还是曾静害了你啊。”年伊并不回答，而是背过身子，轻声感叹。

“我不怪他。”我轻轻呼出口气，展颜一笑道：“要不是因为他的那块玉佩，你怕是不会这样帮我吧。”

“你错了。”年伊很干脆地摇了摇手，想了很久才对我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就是挺想帮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我亏欠你的。”

“哈哈。就是你亏欠我的。”我拍了拍手，两眼放光。

“对了。”年伊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想要报仇。”

“什么报仇。”我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田妃娘娘，你还没有装够吗。”年伊的面色骤然一变，声音也在瞬间冷了下来。

“我哪里装了。”我这个时候脑子完全就是不做主的，当真是莫名其妙。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给顺妃报仇。”年伊横我一眼，咬牙切齿地道：“别以为自己隐藏的好，其实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年伊此言一出，我才算是有点儿明白了。的确，先前年伊已经无意间提及了云儿其实是无辜的，当然当时她这么说是意在暗示我，太后只是想让一个人在一定程度上制衡皇后，而绝对不会让一个人取代皇后，从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无端的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