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整个坤宁宫中都陷入了沉寂。

我因为陷入了对整件事儿的思考，这会子也不敢轻易的再辩解，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言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既定事实已然形成，这次我要倒霉显然成了板上定钉的事儿，先前的辩解一来是为自己鸣不平，二来对自己这张利嘴多少还是存了一些幻想的。

然而当我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我依旧是在努力为自己辩白，一面是出于本能，其次便是在这里表一个态度——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自己与谋害云儿的整件事儿有任何的关联。

如果只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那自己先前所说的已经够多，这会子停下来静观其变，不知皇后还能编造出什么置我于死地的证据来。

“你别以为自己不说话，本宫就拿你没办法，如今证据确凿，你是承认也罢，不承认也得承认。”皇后率先打破了沉寂，听得出来似乎经过了刚刚的休整，这时候皇后又显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模样。

“秀儿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先前秀儿已经说了很多，皇后娘娘要是不信，秀儿也没办法。”我昂着头，冷冷地看着她，凉凉地说。

这时候，我早早改了策略，总的原则还是不承认，当然也不会正面地去顶撞她。

要是真的把皇后惹急了，就算自己日后有得以平反昭雪的那一天，想必那时候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那好。”皇后冷笑一声：“那咱们还是用证据说话吧。”

“皇后娘娘要是有证据，秀儿也很想看看。”我丝毫不退让，不卑不亢地道。

“皇后。”说话的是张嫣：“你说了这么久，嘴皮子也累了，今日你把大伙儿都叫来，要是真的有证据就快快拿出来，而不是在这里磨嘴皮子。”张嫣显得有点儿不耐烦。

闻言，心中顿时掠过一丝感动。

不论出于什么，张嫣多少还是愿意帮我的。

其实从刚刚到现在，自己心中一直有一个疑影——皇后作为这次事情的策划者，说的最多，因是要拼命想置我于死地，本是在情理之中。

朱由检那些唯唯诺诺的妃子冷眼旁观，也是容易理解，可是身为太后的张嫣，这个时候为何一言不发，至于朱由检更是从开场骂过我一句“贱人”之后便一直低垂着头，好似一挺哑火了的机关枪。

如今听张嫣这么说，看来即便我今日成了选侍，自己日后翻身的机会总还是有的。

“是。”皇后许是冷不防太后张嫣催促，是以应答的略显狼狈：“婉情这就把证据给大家看看。”皇后小字婉情。

“来人啊。”皇后有意拿着腔调：“带张太医上来。”

“是。”门口急忙有侍卫应答。

一会儿的工夫张太医已经被人五花大绑着带了上来。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由一惊，张太医虽然在太医院资历一般，可是医术却是让人赞不绝口的，难道这次事情也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要真是这样，他多半是会没命的。

这一年里，自己和他多少还是有点儿交情的，他若是也被牵连其中最终丢了性命，我心中定然是不忍的。

不对，我这是替他着的哪门子急，他是皇后带上来的证人，显然是用来指控我的。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张太医，扬声道：“怎么，张太医也被牵扯其中，您倒是说说，也好解了秀儿心中的疑惑。”

这次我不想等着皇后发问，不如先一步抢来主动。

哪知这随意的一撇，眼眸居然和张嫣不期而遇，我原是下意识地想躲闪，然而想了一想，后来还是干脆地迎了上去。

张嫣看着我的眸子里似乎没有多少怒意，我甚至觉着她不但不发怒，反倒是对我有些许的赞许之意。

难道是她也发现了我答话策略上的改变，并且对于我的改变显得挺满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毕竟就是一个两人在眼神上的一次短暂交流，就是我会错意，也未可知呢。

“张太医，你说给她听听。”皇后冷哼一声，转而又道：“快快说出来，本宫一定在皇上，在太后面前保你一命。”

“微臣遵命。”良久之后，张太医才缓缓开了口。

“田妃娘娘。”张太医这里刚一开口，皇后那里已经迫不及待地出言打断：“她现在早早不是什么娘娘了”，皇上早将她贬成了选侍。”

张太医面露惊讶，嘴巴张了几张又赶忙改口，连连道：“是，田选侍。”她顿了顿，淡声道：“这一年，选侍对微臣可是相当关照，若不是因为你明里暗里的相助，微臣也不会在太医院一帆风顺，所以微臣特意在此谢过了。”张太医表情严肃，说的很很诚恳实在。

闻言，我起初也是一惊，后来才渐渐有点儿想明白了。

这一切说到底都是要归功于朱由检对我表面的宠爱，加之我又有意与这位张太医交好，所以他在太医院的路一帆风顺也是情理中事。

他今日既然可以这么说，我也暗暗下了决心，不论他马上将要说出什么，我都会默默接受，只要自己还能翻身，只要他还能活下去，我以后还是要用他的。

张太医轻咬下唇，沉吟一瞬，淡声道：“尽管选侍对微臣一直是照拂有加，可选侍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微臣还是要说出来的。”

心中冷笑，这话锋转的倒是挺快。

就听他道：“娘娘曾命微臣在云选侍的安胎药中下慢毒，要让云选侍最后不明不白的死去。”他一边说，眼光中已经全是泪水：“当时微臣一来感激娘娘的照拂，同时也畏惧娘娘的权势，所以不敢不从，后来皇后娘娘得知真相并且答应为微臣撑腰，微臣才斗胆将一切说了出来。”张太医越说越是激动，若不是两旁侍卫压着，我看他都要一头撞到地上去。

我听到这一番话，一点儿都不生气，更加不想去辩白什么，只是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意。

皇后这次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不论是袁梦的尸体和遗书，还是现下张太医的证明，一切似乎都将矛头指向了我。而且袁梦已死，更加是死无对证。

只是两个人的证言，还有云儿在生产时的大出血，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皇后自以为聪明，殊不知这样的安排，明眼人一看就会瞧出端倪的。

“来人。”周氏扬声道：“把张太医带下去。”

张太医被左右的侍卫拖了出去，这会子周氏又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就听她凉凉地说：“难道张太医的话你没有听见，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没做过的事情，就是证据堆成山，我也是不会承认的。”我深吸口气，淡淡地道。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本宫了。”一阵静默之后，皇后冷冷地开了口。

我深吸口气，慢条斯理地应道，语气里带着挑衅：“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皇后气结，愤愤地指着我：“你这个贱人，给我掌嘴。”

她这里话刚刚说完，左右侍卫的大巴掌已经招呼了上来。

在两人一左一右的轮番抽打下，我的头不由晃来晃去，这种感觉是无比熟悉的，也就是在一年之前，袁梦就是这样对我的，而且那一次比起现在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双眼紧闭，尽量让自己忽略这种来自脸部的疼痛，我就不信张嫣和朱由检，还有这许多妃子看着，她敢把我打成什么样子。

“娘娘，其中一人停了手。”试探地询问皇后道：“娘娘，您看这……”

“本宫要你停了吗。”皇后瞪着那说话的侍卫，把脸一沉，低叱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自作主张了，这个贱人罪孽深重，就是活活打死她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我的心咯噔一下，也不知道皇后这是一时气急随口说的，还是在有意给两个侍卫暗示。

要是后者，那我当真是完了。

“慢着。”说话的又是张嫣。

“太后。”皇后言语里似是陪着小心。

“好一句本宫，如今哀家和皇帝都在这里，这‘本宫’二字你也敢用。”张嫣轻哼一声，拔高声道：“她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你莫不是要当着哀家的面把她打死不成。”

“太后。”张嫣一面小心地应着，一面用眼神示意两人停手。

“太后，臣妾身为中宫皇后，处理这些事儿是理所当然。”皇后轻声应道。

也不知道皇后真的是嘴上没了把门的，还是故意这样说，明着示意张嫣不要插手。

也是，皇后为了整垮我，实在是下了血本，要是此次一击不中，将来必成大患。

“住嘴。”先前一直沉默的朱由检，总算是开了口，沉声道：“谁许你这样和太后说话的，难道这后宫的事儿，太后就不能过问吗。”

“是！臣妾知错。”皇后低着头，嘴里反反复复就这一句。

说了这一句也不算完，朱由检板着一张脸又道：“你是皇后，就应该有皇后的样子。”

朱由检说的倒是含蓄，不过周氏心里一定是清楚的。

皇后自知朱由检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却不敢流露丝毫的不悦，强自陪着笑脸道：“皇上说的极是。”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不疾不徐地开口：“如今云儿已经驾鹤西去，出了这样的事儿，就必须得有一个交代。”

我轻轻叹了口气，最后的那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一切全听皇上定夺。”周氏看着朱由检，一脸严肃地道。

朱由检轻轻“嗯”了一声，不冷不热地张口道：“云儿死得冤枉追封为顺妃，她生下的公主也着实可怜，赐号‘长平’但愿她一生平安。皇后你如今尚无子嗣，就将长平公主交给你来养育。”

“臣妾必定视如己出。”周氏红着脸，喃喃道：“这样也是对得起云妹妹你的在天之灵了。你放心，姐姐一定让长平，平平安安。”

“至于你”朱由检冷厉的眸子终于扫了过来：“打入冷宫，身边亲近侍婢一律斩首。”

“谢皇上隆恩。”侍卫压着我谢恩，我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瑞雪和玲珑，你们也是要离我而去了，试问我身边的人，为何都那么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