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吗?”秦欢抚上楚天瑜的胸膛,靠进他的怀里。
他是想她的,柔嫩的肌肤,娇艳的唇,勾魂的眼,让人心神荡漾酒窝,还有那一份温暖。若她是舞姬阿欢,他说不定会马上抱起她欢爱一场,但她偏偏不是。
“不想吗?”秦欢突然抬起头,撒娇似的嘟起嘴,看着楚天瑜。楚天瑜却还是刚才那般冰冰冷冷的表情。
“我很想你。”秦欢不理会的他无动于衷,低下头,靠在他的怀里。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就让她感到幸福无比。笑,透露着她满心的欢喜。
“秦大人。”楚天瑜终于出声,抓住秦欢的肩膀,轻轻把她推出怀抱。
秦欢不解的看着楚天瑜,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想问秦大人,这般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秦欢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当然是喜欢你啊,傻小子。秦欢心中暗想。
“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华某不知,还望秦大人赐教。”
秦欢的脸上渐渐出现了怒气,他做一个秦大人,又一个秦大人,还自称华某。当初是谁非比她叫小瑜才甘心的。
“我是秦欢。”她不想绕圈子了,“家父是洛城城主高舒,你不会没听过吧。”
他当然听过,高舒与当今东临国君罗毅是生死之交,罗毅也是凭借高舒的鼎力相助才登上王位。但却不贪恋权位,只向罗毅要了洛城,与妻女安居。
“你知道我是喜欢的你的,要不然,那夜也不会来这里。”秦欢背对着楚天瑜,虽不见脸,但声音还是泄漏了那一丝羞意。
“有了我,东临的一切都是你的,说爱我啊。”转过身来的秦欢换上势在必得的眼神,如同在东临,没有什么可以逃过她的手心。那声音,想命令,又像诱惑。
从怀中掏出簪子,“多谢高小姐美意,华某高攀不起。”
楚天瑜伸过来的簪子秦欢没有接,只是的站在原地。
“你不想跟我回东临,那我就留在高罗。”
“不要任性。”她是可以任性的天之娇女,但他却没有这样的自由。
“你是说,你不要我。”
秦欢的眼神在再了笑意,像是蒙上了一层霜。楚天瑜不答,只是将簪子递过去。
“你为什么不要。”秦欢死命的盯着楚天瑜,一步一步走近。
“那天是我爱的女人出嫁,我以为你是罗源派来让我开心的,那天的事就忘了吧。”他的话没有让她灰心,而是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你为什么不要。”秦欢拿过簪子,继续向前走着。
“你为什么不要。”直走到楚天瑜的面前,解开他的腰带,扯开他的袍子。
“你为什么不要。”嘶吼出声,把簪子插进他结实平滑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顺着金簪,滴在白皙的胸,映入含泪的眼。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颠簸,车内的人随之摇晃的厉害。
“小姐,喝口水吧。”
躺着的人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从坐上回程的马车,小姐就这样瘫着,不说话,也不动。玉枝望着失去反应的秦欢,心急如焚,想让小姐好起来,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每天守在她身边。
她知道这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吓坏了玉枝和何用,但是她不想动,也没有力气动。仅有的力气全在手里,紧攥着簪子,上头的斑斑血迹已经褪去了原先的鲜红。
她记得从记事起,簪子就跟在身旁。娘说,拿着这一把小箭,遇见喜欢的人,就射出去,那就定是跑不了的。她分明是射中了他,可是,为什么……
放任身体无力的上下起伏,看见簪子上沾的血迹,是他的,她扎的不浅,血留的不会少。他不躲,任凭她越扎越深。她脑中还能浮现那些鲜红的记忆。很疼吧,可是比得上她心里的痛吗?
天色渐渐暗了,赶路的人也停下脚步。找了一片空地,侍卫和下人七手八脚的从车里把东西从车里运出来。捡了柴,生了火,支起大锅,忙碌的准备起了晚餐。
玉枝从车里出来,往大锅处走去。见汤刚熬好,赶忙盛了一碗。
“玉枝,阿欢还躺着吗?”何用看见玉枝急忙走了过来。秦欢从上路开始就一直躲在车里。
“嗯,何大人你劝劝小姐吧,这就天除了汤水,什么也不吃。”她是真的没办法了,秦欢不说话,不动,每天就进点水。
“玉枝,你实话告诉我,阿欢到底出什么事了?”何用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秦欢这样他也是第一次瞧见。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病了,找大夫过去也全被档了回来。
玉枝无奈的看着何用摇了摇头,低下头转身往回走。
“玉枝,别光顾着阿欢,自己也注意点,别累垮了。”见她只端了碗给秦欢的汤,这些天为了照顾秦欢,她也不能好好吃饭。
听见身后传来的话,玉枝的背影突然颤了一下。停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过身,继续往前走着。
玉枝快到的时候,看见秦欢迎面跳下了马车。浑身无力让她踩上地面的时候,脚不听使唤的软了下去。吓得玉枝扔了汤,赶忙去扶。
“小姐,怎么啦?你要什么跟玉枝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自己出来呢?”
秦欢见玉枝吓得眼睛里泪珠打转,抬起手摸摸她的脸蛋,微微一笑。这一笑,让玉枝的眼泪直往下掉。小姐终于笑了,这些天瞧着小姐漠然的表情真是让她的心如刀割。
“傻丫头,哭什么?”秦欢轻轻的抹掉玉枝脸上的泪。
玉枝扶着秦欢到了火堆旁,坐了下来。
“小姐,这里风大,我去车里拿件衣裳。”玉枝跑向马车,只剩下秦欢,捡起地上的树枝,拨弄起火堆。
“阿欢。”何用小心翼翼的叫着。看见秦欢出来,他就想过来,但是她一副憔悴无力的样子,让他不敢贸然靠近。在周围晃荡了好久,惨才悄悄的走了过来。
“坐吧。”秦欢的声音不大,还有些飘忽,和以前的秦欢判若两人,看样子这些天真是伤了元气。
何用在秦欢身旁坐了下来,“阿欢,哪儿不舒服?”
“何用,你说我任性吗?”
“任性?不……”何用吞吞吐吐的说。
“说实话。”那些虚伪的话她听够了。
何用面露难色,“其实,其实有一点吧,不过也没什么,女孩儿家不都有点……”出身世家,家中独女,王宫宠儿,不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是精心呵护着长大。偶尔摆摆大小姐的谱,但离骄横还真差得远。
“你说我任性错了吗?”
她是任性,她任性的爱上了他,她任性的想缠住他,她任性的想把一切给他。错就错在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最后换来的只有深深的伤痕。他说他有心爱的女人,他说她只是个慰藉品,他说她刁蛮任性,他说他不要她。每一个字,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划在她的心口。
“阿欢。”良久,再没有语言,何用转过头看见秦欢竟是泪流满面。
“我没事。”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笑了。她不哭了,想哭也要忍耐。如果这个样子回到墨都,这里的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忘了吧,他不是也说就忘了吧。至少曾经他们也有过愉快。
“罗毅叔叔。”
眼前头戴金冠,身着华服的男子是东临国至高权力的拥有者。
“阿欢,回来啦,高罗好玩吗?”脱下在大殿上的威严,此时他只是一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亲切的叔叔,而他的眼里她也依旧是那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
“嗯。”秦欢笑着,却遮不住眼里的落寞。
“怎么啦?走的时候活蹦乱跳高兴的不行,回来怎么不高兴了。路上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告诉罗毅叔叔,看叔叔怎么收拾那个狗胆包天的家伙。”
秦欢挤出一丝笑容:“没有,这世上哪有能欺负我的人,他们听见罗毅叔叔名号就全吓跑了。只是想娘亲了,心里难受。”
“没有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真没办法跟你爹交代。你这宝贝女儿可是你爹的心头肉啊。蹭破点皮,你爹都得来找我拼命。你出来也不少日子了,你爹娘也该想你了,过两天就派人送你会洛城。”
“我想明天就启程。”
回家,是该回去了,回到洛城一切都会好起来。娘会抱着她,轻轻拂平伤痕。看见爹,一切都不会担心,不会害怕,他会保护着自己。回去了,就又能过原先的日子,有爹,有娘,有玉枝。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无欲无求的秦欢。
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楚天瑜的手中夺下酒杯,他像是要把自己灌死似的。罗源看他无力的向后倒去,靠在靠垫上。敞开的白袍,胸前的伤痕清晰可见。不知道是谁刺的,那天好不容易帮他止住了血,问他,却什么也不答。
“少喝点,伤口还没好全呢。”罗源喝了一口酒,“到底是谁伤的你。”伤口很深,但没扎中要害。
“哈哈哈。”楚天瑜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源,我闯祸了。”将头瞥向一边,双目无神的直视着前方。
“什么祸?”罗源看向楚天瑜,虽然长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遇事总是沉着冷静的,要不然,他也坐不稳现在的位子。
“大祸,我闯了个大祸。”楚天瑜嘴里喃喃自语着大祸,声音也越来越迷糊。一会笑,一会叫。
“楼主,小瑜喝醉了,找个姑娘照顾他。”
“洛大人放心,楼里新来了东临来的舞姬,姿色可是倾国倾城,一定服侍好华大人。”
恍惚中,自己好像被移动着,停止的时候,他触到了柔暖的床被。
“你是谁?”浓郁的香味冲进鼻腔,他挣扎着眯起眼睛。
“大人,小人是来服侍大人的。”女子解开了抽绳,纱裙落地。
“你到底是谁?”楚天瑜用手挡住眼睛,屋里光亮让他十分不适应。
“小人是东临来的舞姬。”
东临舞姬,这四个字刺激他的神经。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将女子拉到床上,压在身下。
“阿欢。”他迷离的双目看不清身下人的面容。
“阿欢。”唇落下一个个轻吻,手在曲线游走。身下的人儿如那夜一样,在身下轻喘,轻颤,让他欲罢不能。
“大人,小人叫绿珠。”奇怪着他总叫着阿欢,眼前的男子俊美非凡,又位高权重。她报上家门,想让他记住。
楚天瑜停下了动作,抬起头,仔细的看着身下的女子。“你不是阿欢。”迅速与她拉开距离,女子一脸诧异的望着他。刚刚的热情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浇熄,理智渐渐回到他的脑中。
“出去。”他套上袍子,站在窗边,背对着床上的人。
以为可以忘记的,以为和以前一样寂寞的时候就靠温柔抚慰。就像借着秦欢忘记子衿带来的伤痛。偏偏遇见的是秦欢,秦欢。闭上双眼,任晚风将发丝吹得凌乱。
刚才的人不是秦欢,他早该知道的。秦欢会对着他笑,露出好看的酒窝。秦欢的锁骨是软肋,他一碰,她就躲。秦欢不是舞姬,她是高贵的公主。她美若天仙,她聪慧过人。她说的对,墨都臣服于她,洛城臣服与她,有了她,就等于有了整个东临。
“你为什么不要。”凄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簪子插进肉里,流出血来,都不及当时看着她绝望的眼神痛。
“为什么不要?”他默念着。因为要不起。一个生来就是为别人而活,一个连做自己都没有资格,一个连生命都是施舍来的人,拿什么站在她身旁。他后悔那日的软弱,就那样害了她。
只是一时的迷恋,只是一时的任性,这些都会随着时间消散在风中。
风吹开了袍子,摸上那褐色的印记。
“阿欢。”
这一声轻叹在寂静的夜飘散风中。
昨夜海棠初着雨,数点欲盈娇欲语。
窗外满眼尽是海棠,微风吹过,似一片花海波浪起伏。美丽淡雅的妇人坐在窗边,穿针引线,白布上,花团锦簇,与窗外交相辉映。
海棠,还是海棠。这个院子,甚至整个高府都种满了海棠。她从小就是在海棠丛中穿梭着长大。因为娘喜欢海棠,爹用大半条命帮罗毅叔叔打下江山,只要了着一座城,只因这里的海棠花最美。海棠图,娘不停的绣着,却不知疲倦。
“娘。”秦欢从后头抱住母亲。母亲的身上尽是海棠的香气,闻得她心醉。
“娘。”
母亲只是笑,继续的绣着。
“娘,阿欢回来了。”
“玩的累了?”
“嗯。”熟悉的香味让她安心。
“娘,阿欢丢东西了。”
“丢了就丢了,让你爹给你找回来。”
“娘,阿欢的心丢了。”
母亲终于停下手中的绣针,转过来,看见女儿泪眼盈盈,发间也没了那抹金色。笑着,将秦欢抱入怀中。
“是谁家小子这么有福气。”
秦欢不语,静静的窝在温暖的怀里,眼泪却不争气的滑落。
“箭呢,给他了?”
“他不要阿欢。”
“为什么?阿欢又漂亮,又聪明。”
“他有喜欢的女人。”
“世上哪还有女人比阿欢还美。”
“他说阿欢任性。”
“胡说,别哭了。阿欢是爹娘的心头肉。”
从怀里掏出带血的簪子,被母亲接了过去。母亲看着簪子不语,将秦欢抱得更紧。
“娘,流血了,流了好多血。胸前也有像爹一样的伤口。”
“娘,还记得爹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不记得。”
“娘,你真不想记起和爹是怎样相识,怎样相知,怎样……”
“阿欢。”父亲站在门口严厉的望着她。
“别吵你娘了。”
一个没有记忆的女人,执着于海棠花,她说,海棠好像在诉说着从前。娘不知道自己是何处人,从何处来,怎样遇见父亲,怎样倾心于他,又是怎样共结连理。父亲从不提起从前,只是倾其所有的呵护着妻女。父亲胸前的伤口也是箭伤,秦欢知道必是与母亲有关。
家,她终于回到了家了。躺在海棠花里,漫天是海棠花雨。这样的日子才离开几天却好像已经很远。那张脸,还会浮现,那些话,还会回荡。如果可以,她会不会选择和娘亲一样丢掉和他的记忆。
不会,抓紧了簪子,她舍不得。
海棠花丛中,秦欢静静的躺着,微微风吹来,花瓣轻扬,卷起旧梦,洒落一地。三年来,没没不经意回忆,心中泛起灼痛,她便到这里这样才能寻回平静,扫去阵阵心痛。
“小姐。”喊叫声由远及近连续不断。
等到声音到耳边,秦欢懒懒的睁开眼睛,玉枝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身旁。
“小姐。”玉枝喘着气说,声音里夹杂着焦躁。
秦欢不知道这丫头又是怎么了,瞪着天上的花瓣,懒懒的开口:“怎么了?”
“何大人,”玉枝顺了气,却带着哭腔说:“何大人出事了。”
秦欢听了玉枝的话,皱着眉头看向她。
“什么?”
“何用,开门。”秦欢敲得木门吱呀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