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觉得话未尽意，紧接着又说道，“你是那么地恨我，你的各位师弟们也都恨不得将我食肉寝皮。而那次，你们明明就快要实现替陆飞芸报仇的愿望，将我砍头。

但事临到头，你却又暗中将我放了，让我活到了今天。对于这一点，我真的很感激你。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当初你选择放了我，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唉，我之所以那样做……”丘无源老眼里闪过一线浑浊泪光，微弱地叹息道，“一则，我们虽无夫妻之名，可毕竟已有夫妻之实。

而二则，你在那时不停地跟我说，如果我杀了你，就是大错特错，不但不能替飞芸报仇，反而错杀了无辜的人，使真相蒙尘，让真凶逍遥法外。

如果知道事实真相以后，我绝对会惭愧内疚，后悔一辈子。”

方无俦笑道，“所以，尽管你口中不信，实际上你还多少是有些相信我是清白的。就像你嘴上不说，我却知道你心里面对我其实一直还都放不下一样。”

虽然人到老来，年事已高，她说出这话的神情，却居然还带着当初年轻时候的骄傲和自信。

“事到今天，”丘无源凝神思索了片刻，郑重地说道，“很多事都不用再说。我的心意如何，你自然都懂。

无俦，我最后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当时口口声声，反复和我说你不是杀害飞芸和我那三个孩子的真凶，可是在现场的证据面前，你却又根本无法洗清嫌疑，证明自己的清白。

要知道，我也是一直都想相信你，可是却又不能欺骗自己无视证据去盲目采信。

到了今天，这件事情仍旧悬而未决。而随着你我都已年老，恩仇早就了了。我真的希望你如实告诉我，当年飞芸的血案，凶手真的不是你而另有他人吗？”

“真的不是我。”方无俦满脸肃然地回答道，“当年我这样跟你说过，如今仍然还是这样跟你说。因为，这就是事实。

关于我中间又不止一次故意招揽罪责，跟你说我自己就是凶手，那其实都只是为了跟你怄气、存心拿来刺激你的气话。时至今日，我原话依旧不变，不管你相不相信，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不是你，那会是谁呢？”丘无源怅然地问道，“那究竟又会是谁呢？无俦，我们昆仑一门错怪了你好几十年，真是抱歉至极啊。”

“当年的事，我都跟你详细说过。现在我也并没有更多的信息。”方无俦缓缓展开回忆道，“那年春节，我趁着你去昆仑与会未归，想去恶意羞辱陆飞芸一通，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可是，当我赶到你们隐居的宅院时，却发现陆飞芸正在和人恶斗。那人一身黑衣，面上佩戴着黑色的蒙面巾，身材高大，武艺很强。

彼时陆飞芸已经受伤多处。我本来想出去帮忙，可后来却改变了主意。

我想我本来就是要找她来出气的，为什么反而要出手帮她呢？我思前想后，决定假装自己没有来过这里。

但我离开了大约两里多路时，心里面又觉得后悔得不行。于是我就又转道回来。

可这时候，陆飞芸已经不行了，你们的三个小孩也已经全都被杀害。而那个人的武功，却强得离谱，就算陆飞芸没有受伤，我和她两相联手，也必定不是他对手。

出于自保的想法，我一直都躲藏在暗处，不敢现身。

我看见那人杀死陆飞芸和三个小孩以后，似乎内心很烦闷，先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方展开轻功，飞快离开了。

直到判定那人已经走远，我这才敢现身出来。看着陆飞芸和小孩子们的惨状，我心里很后悔，因此想试试看能不能将他们救回来。

正在验勘他们的伤势，谁知道那个该死的黑衣人竟又去而复返。他杀了一个回马枪，当场和我碰面。

我不是他的对手，慌不择路、到处逃窜。到最后只得放起一把大火，跳进烈火里面，借助火势的掩护及阻拦强敌，方才逃得了性命。

武原，陆飞芸的惨案，整个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当年我就跟你全盘讲过了的，完全真实，绝无半字虚言。”

“那个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在江湖上应该也屈指可数。可是，他究竟是谁呢？”丘无源怅然问道。

方无俦说道，“我不知道。但那个人应该很少在江湖上出现，且武功路数也很古怪。”

此时此刻，疑案仍旧悬而未解，丘无源却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了。

虽然苍鹰、黄萤在他创口上敷了许多昆仑药剂，点住各处穴道，严密包扎住了伤口，但依旧阻止不了鲜血流注，渗透了层层绷带，染遍了各人一身。

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无忧，听到这里，却忽然开口说道，“丘道长，我想，我可能知道当年杀害你妻儿的凶手究竟是谁。”

“是谁？快说！”貂儿大奇，连忙催促道，“那个人现在何处？我发誓，我一定要替我师父杀掉他！”

“貂儿姐姐，我怕你杀不到他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无忧看完貂儿一眼，然后又去看丘无源和方无俦，轻声说道，“你们刚刚谈到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墨台乌蚕大师。”

“他？”丘无源、方无俦对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地说道，“不会吧？他是一名僧人，毕竟很好辨认的。”

无忧说道，“其实墨台乌蚕大师年轻的时候，并没有出家，而是专司负责我们大罗天的一些隐秘的暗杀行动。

我曾听姐姐说起过，大罗天早年的时候，有设立过一个刺客组织，每一名成员都配备一身黑衣，并用黑巾蒙面，不以真实面目示人。”

貂儿见众人都目露疑问之色，立马抢先说道，“可是就这也证明不了那个老和尚，他就是杀人凶手啊！”

“对啊。”无忧似乎充分理解大家的疑问，微微点点头，随后说道，“可是我知道他确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