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三百七十七 不是外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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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失踪,爱徒横死,双重的巨大打击就清清楚楚地体现在苏良弼的脸上。如果是认得他的人,会发现他在短短几日内老了许多。本来英朗俊秀的面庞,沧桑了不少,几抹银白在不知觉中爬上了鬓角。向来都将胡髭一丝不苟地剔除干净的他,现在也被黑须侵占了半张面孔。

不过存于心间,找到女儿的决心仍支持着他,让他站得挺直,显出高瘦的身形。两道粗细匀称的弯眉下,那双晶亮的黑瞳中,仍蕴着坚定的意志和不屈的信念。

“你可小心被认出来了。”远远地看到苏良弼时,郭长歌对自己身旁的方元这么说。

“呵,你以为我怕他?”

“你不怕他,难道不怕死?”郭长歌笑问。

“我倒是希望你能拦着我,别让我忍不住杀了他。”

“不至于吧,不就是败了一场吗。”郭长歌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是城外几里处的一片旷野,一条清溪涓涓流过,溪边的长草地上建设了十来座棚屋和营帐。居中的一座棚屋棚顶最大,四周未设墙栏,里面放着一张用木桩拼接成的大桌,桌上铺着一张极大的羊皮地图,上绘整个云州,所有十二县的地形位置。上面勾勾画画,或圆圈,或三角,或四方,又或叉号、横线、勾折等,做了无数不同形式的标记。苏家众弟子和武林盟派来的帮手地毯式搜寻着云州城外的荒山旷野,每一寸土地都不打算放过。接下来还有各县的城镇,在苏良弼的命令下,先行的弟子已经前往调查,一旦发现任何的线索便会马上前来回报。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未有任何的消息。

夕阳西下,给远山的轮廓镀上了金色。柔和的光线照射旷野,溪流,照进棚屋,照亮地图。桌上放置的几盏油灯马上就能派上用场,立柱上挂的火把也在等着人来引燃,苏良弼站在桌边,低头端详着地图,沉静得就像一具雕塑。

“兄长。”苏善君的出现让苏良弼有些意外。

“善君,你怎过来了?”他双掌撑在桌上,身体向前倾去,“难道有什么消息了,是……是素染吗?”

苏善君神色凝重的摇摇头。苏良弼没等他说话,又问:“那是有凶手的线索了?”

苏善君说:“百川的死或许和欧阳慎秦月之夫妇有关,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他抬手指向身后,远处的郭长歌一伙,“兄长,有几位小友想要见见你。他们的一位朋友也失踪了,和素染一样。”

“哦?”苏良弼目光一闪,“那快请他们过来说话。”

苏善君点点头,转身招手让他们过来。郭长歌走在最前面,走近后抱拳为礼,道:“久闻苏前辈大名,晚辈郭长歌拜见。”

其他几人也都抱拳欠身为礼,包括方元,但此时他的心里却是在骂人。在他心里,那天晚上追杀他的剑客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抬眼看着苏良弼,眼神中满是厌恶和鄙夷,同时也在审视,此人身形高瘦……应该就是那剑客没错。

“师父。”苏霁月走近伯父的身边,似乎是想让他注意到自己。

苏良弼没有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这个侄女,他向来是十分疼爱的。虽说他也曾想过,如果不是苏霁月任性偷跑来云州,陆百川就不会追她,也就不会死;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种想法大错特错,若是如此追究,只要当初他不让陆百川留守拂柳山庄,悲剧也不会发生。陆百川的死当然不能怪他,更不能怪苏霁月,只能怪那个凶手,他在心中再次发誓,定会为爱徒报仇。

同时,看到与自己女儿有几分相像的侄女,苏良弼更加哀伤了。略作调整后,他才看向几位素未谋面的来客,说:“郭少侠,几位,山野荒地,没有座椅,就请在树桩上歇坐。”他伸出手去,做了邀请的手势,然后又派一旁侍候的年轻弟子去取些茶水待客。

郭长歌一行便在围绕大桌摆放的树桩上坐了。来的路上,苏善君已经了解了郭长歌一行人各自的姓名,这时代为向苏良弼介绍。

等介绍完毕,苏善君又说:“兄长,失踪的是这位郭少侠的徒弟,名叫柯小艾,是个女孩子,和素染一样,年纪也什轻。”

“郭少侠,难道你觉得令徒和小女的失踪有所关联?”苏良弼问。

郭长歌轻轻点头,“苏前辈,有人曾看到,我那位徒弟是随一黑袍人而去,不知苏家这些天的搜寻,有没有看到过披黑袍,戴竹笠遮面之人?”

“黑袍之人……”苏良弼回想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从未见过。不过之后的搜寻,我会让他们特别注意的。”

“好。”郭长歌说,“那还请苏前辈与我等说说,苏小姐失踪那天的情形。”

“唉——”苏良弼忍不住唉声叹气,“小女失踪那天的情形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否则我们现在也不必如此一筹莫展,只能像无头苍蝇般胡找乱寻。”

郭长歌明白他的意思,自是苏素染失踪得太过突然,也太过无声无息,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以致无从找起。

“还是请前辈大略说说,任何的细节都可以。”郭长歌请求。

“对啊,师父你就说说吧,这位郭公子可聪明得很,或许真能注意到些什么呢。”苏霁月微笑着说。她说话的时候郭长歌看着她,目光锐利。

“好吧……”苏良弼点点头。

不过果然是没什么好说的,苏素染的失踪简单得很。七月二十七晚,有苏家弟子目睹苏素染好好地进了她的房间,可第二天一早,便哪里都找不到人了。她房间里的床铺显然睡过,但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一切都完好无损,她的衣物和私人物品也都好端端地放着。房间里的窗户都从里面闩着,并未被破坏分毫……

“门呢?”郭长歌问。

“门当然未闩,否则素染又如何能离开房间。”苏良弼说,“不过整个院子住的都是家里的人,十分安全,素染她那天晚上可能就没把门闩上过,至于窗户,应该本来就是关着的,她还未打开过。”

“这么说,”郭长歌问:“你们是七月二十七才到的云州城,入住的德武客栈?”

“正是,这有何不妥吗?”

郭长歌缓缓摇头,不过眉头却皱紧了,他又问:“那天进城的时候,前辈可曾遇到过什么仇家,或是,熟人?”

苏良弼回答说:“都没有。”

“虽无仇家和熟人,但素闻苏小姐有武林第一美人之名,那天进城时,想来是很引人注目的了?”百生似乎明白郭长歌那么问的道理,于是补充问道。

苏良弼摇头,“此次远行,离家千里,为免江湖上淫邪宵小的骚扰,不止是素染,所有女弟子都一直以白纱蒙面,宽袍遮身,打尖住店时,也常是在房间里用饭。”

“那,苏前辈,”又是温晴在问:“那天晚上住在素染姑娘隔壁房间的人,可曾听到过什么动静?”

苏良弼呼了口粗气,耐着性子回答:“我问过弟子们,那天晚上她们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当然也可能是动静太小,没能吵醒熟睡的她们,但至少说明绝对没有发生争吵和打斗。”

他的神情非常严肃,接着又说:“几位问的这些问题,苏某之前都已曾想过……绝对不会是外人侵入掳走了素染,只可能是她半夜自己出了门,然后就没有再回来,可是,她没道理不告而别,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小姐大晚上的,为何要自己出门去呢?”成乐问。他心想,难道是半夜睡不着,出门赏月了么……可那天二十七,一弯残月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

苏良弼轻叹一声,“苏某若是知道就好了。”

“我想,素染姑娘大概不是自己离开房间的。”郭长歌沉声道。他虽说“大概”,但语气听来似乎十分笃定。

“郭兄弟,”苏善君开口,“素染武功高强,要悄无声息地将她掳走可不容易。”

“或许歹人用了迷香呢?”百生说。

“可一路上我们并未碰到可疑之人,而且德武客栈的天字号院相对独立,墙高三丈,再加上所有女弟子衣饰相同,且都面覆白纱,”苏良弼说,“那‘歹人’是如何知道素染住在哪间房的。总不能一间间试过去……其他女弟子也并未有中过迷香的症状。”

一等他说完,郭长歌立时开口:“如果那‘歹人’不是外人呢?”

他的语调平淡,就像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听闻此言,苏良弼猛地转头瞪向他,目光如炬,面有恍然之色。不是外人……一瞬之间,他好似想通了一件困扰许久之事,可却又不自觉地缓缓摇头,觉得不会是那样……不会的。

是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新月如勾。溪水叮咚,晚风中,草地掀起波浪,暗香浮动。

忽然马蹄声疾,众人看去,一匹灰马驰近。马背上的年轻人骑术甚佳,在不远处勒马翻下,将马绳拴好后,向棚屋慢跑而来。

苏善君起身,向郭长歌说:“郭兄弟,光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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