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三百七十六 关键人物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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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歌一行走进大堂,里边乱得很。偌大的四方厅堂里,桌椅摆得横七竖八,毫无规则,但说它乱,却并非因为桌椅摆设,而是因为里边的人。

还不到晚膳时间,但里边已经坐了许多人,许多乱七八糟的人,各门各派三教九流,服饰百变方言各异,混杂在一起,悠闲地喝着茶,三五成群地谈天说地。他们向东北角聚拢,那里有说书唱曲的老先生,穿着灰蓝衣衫,戴着黑色幞头,目光炯炯地,正以沙哑但洪亮的嗓音,有声有色地讲述着传奇的故事。

就在温晴向柜台后的掌柜打听苏善君的时候,有人从楼上喊:“郭兄弟!你怎么在这?”

中气十足的嗓音,刚硬如铁,郭长歌抬起头,搜寻那声音的来处。郭长歌认得那声音,说话的正是苏善君。他从木栏杆后探出半截身子,惊喜地笑着,随即向楼下几人招了招手。

“苏大哥,我把你女儿送来了。”郭长歌找她的时候,苏霁月躲在了二楼看不见的死角。

苏善君赶忙起身下了楼,总算见到了女儿。他想到女儿这些天的顽皮胡闹,举起了手掌,作势要打,但当怒冲冲走到她身边,却只是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

“爹。”苏霁月本来吓得缩了起来,被摸头后松了口气,撒娇似的叫了这么一声。

“哼,”苏善君一甩手,将双手背到背后,满面怒容地说,“谁让你跑来云州的?”

“女儿想来嘛,爹不带我,我只好自己来了。”苏霁月走过去,两手抓住了父亲的手臂。

苏善君将她甩开,“你若好好待在家里,百川他……唉……”

“是陆师哥他自己要一路追着我的,我又没让他……”

“闭嘴!”苏善君愤怒地打断她。

苏霁月不敢多说了,低下了头,脸上的神情就像马上就要哭了似的。郭长歌在旁冷冷瞧着,真不知道她这副委屈模样是怎么能装出来的,实在不得不佩服。

他感叹着摇了摇头后,对苏善君说:“苏大哥,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苏善君看向他,脸上挤出礼貌的笑容,正要回话,他女儿先惊讶地喊道:“你叫我爹什么?”之前郭长歌已经喊了一次“苏大哥”,苏霁月还以为听错了,这次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怎么会知道这两人喝酒时称兄道弟,到现在竟还作数。其他几人也都有些诧异,又想郭长歌此人虽然还算是守礼,但却并不重礼,他与年长之人平辈论交,好像也不算是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郭长歌没理苏霁月,苏善君也不理,他微笑着,抱了一拳说:“郭兄弟,小女顽劣,光顾教训她了,怠慢了几位。”

“无妨无妨。”郭长歌说着,心想你完全舍不得打,只摸了摸头哪能算教训。又想你实在算得上是一位慈父,有一位这样慈蔼的父亲,女儿会如此顽劣也就不奇怪了。

“不如带你几位朋友随我上楼去,我们坐下说吧。”苏善君提议。

郭长歌点点头。“也好。”

郭长歌他们来之前,苏善君本在二楼的茶座喝茶听书。那桌子太小,现在他们换到了二楼的另一张大桌。众人入座,苏善君本来在喝的一壶茶一倒之下发现空了,便吩咐小二上了新茶,又端了各色茶点上来。

“小女霁月这几天给几位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抱歉得很。”苏善君向众人敬茶表达歉意。苏霁月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其他几人都喝茶回敬,只有方元一直盯着苏善君,忽然缓缓摇着头,喃喃道:“不是他。”

此言莫名其妙,但郭长歌明白他在说什么。方元在当“采花贼”的时期,曾打过苏家女眷的主意,那夜潜入拂柳山庄后被一剑术好手追杀,险些丧命。此后一直引以为耻,至今耿耿于怀。方元记得那人身材高瘦,现在见了身形粗壮匀称的苏善君,自然确定那晚的剑客并非是他。

这一点郭长歌并不惊讶,那天晚上方元说起此事时,郭长歌就曾与他说过,苏善君的外形与他所描述并不相符,所以那夜将他打得屁滚尿流的人,只可能是苏家的家主,“仁侠”苏良弼。

“苏大哥,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想让你带我们去拜访苏良弼前辈。”郭长歌说。

“哦?”苏善君问,“几位想要去见我的兄长,不知所为何事啊?”

“我们想仔细了解一下苏素染姑娘失踪一事,希望能为寻找苏姑娘一事尽些微薄之力。”

“几位都是少年才俊,有几位的相助,寻找素染一事也更有指望,苏家实是求之不得。”苏善君笑道,“家兄在城外设了营地,我一会就带几位过去。”

“那我们这就动身吧。”郭长歌催促。苏素染失踪那天的细节,当然也能向苏善君询问,但一来苏良弼对自己女儿失踪一事定然更加清楚,既早晚要去见他,郭长歌不愿听两个人说同一件事来浪费时间;二来郭长歌有些信不过苏善君,这个侄女失踪了,却还能悠闲地喝茶听书的家伙,在现在没有任何明朗线索的前提下,郭长歌甚至有些怀疑他。

郭长歌仍清楚地记得那天与苏善君喝酒,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何止美貌比不过,才学、谈吐、武功、性格、能力,甚至女工,霁月她就没一样能与素染相比的,可偏偏她们又都是苏家的女儿……如果素染是一朵娇艳的花,人见人爱,那么霁月最多就只是花儿旁的一片绿叶,虽也不惹人讨厌,但似乎天生就是为花儿作陪衬的……人们责备霁月时,最后总要说希望她拿素染来做榜样,就连人们夸奖她时,也不会忘了提一句她不愧是素染的妹妹……”

如他所描述的,在苏家,苏素染是一切的中心,苏霁月也不得不围着她转,否则就没人会在乎她。这样的处境,让郭长歌甚至能理解苏霁月为何要用“勾引男人”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引起身边的人的注意——既然绝对没你好,好不过你,那不如远远地坏过你,似乎这样也算赢了。

可所爱之人只喜欢你的好,却绝不可能喜欢我的坏,那就毁灭吧。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于是,陆百川死了。

那天苏善君还说:“她太像我了,性子简直一模一样……我女儿她……她实在是个可怜的孩子……”

目前,郭长歌倒还不觉得他们的性子有什么像的,但毕竟相识日浅。苏霁月是个“可怜”的孩子,苏善君说她像他,会不会,他曾经也是一样,一样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不急。”他对郭长歌说,然后又倒满了一杯茶,“郭兄弟,你能不能仔细给我说一下,那天发现我那位陆师侄尸体时的具体情形,他是怎样的死状?还有就是那支碧羽箭……”

郭长歌瞥了苏霁月一眼,打断他说:“苏大哥在调查凶手?”

苏善君叹了口气,“凶手自然是得调查的,可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一直也没能找到金震和华凤夫妻两人。”

“那两人不会是凶手,”郭长歌说,“不找也罢。”他知道谁是凶手,但在把一切都弄清楚之前暂时还不打算说,所以更加不想看到因为误会而引起更大的争端。

“不是说百川的尸体上插着华凤的碧羽箭吗,郭兄弟何以如此笃定不是他们?”

“那天金震和华凤在大人物客栈偶遇了他们的对头,欧阳慎和秦月之夫妇,之后他们四人都已离开了大人物客栈……”今天早些时候郭长歌偶然偷听到金震和华凤的对谈,他们那晚与欧阳慎和秦月之有过一战,而且是胜了。

“离开之后也未必不能折返啊。”

“那对夫妻与苏家有什么仇怨吗?”郭长歌问。

苏善君摇了摇头,“没有。”他想,若是有仇,杀了陆百川后,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自己的女儿。

“那他们与陆百川有什么仇怨吗?”

“百川自小长在苏家,从未和远在江北的金家打过交道,怎会有什么仇怨。”

“那不就结了,他们夫妻没有杀人的动机。”郭长歌说,“就算是临时起意,又不是和苏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也不必将碧羽箭留在现场来示威吧?”说着,他想起那天在大人物客栈时他与同伴们就做过类似的分析,那时柯小艾还好好地在他身边……

其实苏善君也早就想明白了,金震和华凤夫妻不太可能是凶手,但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也只能先找他们了解情况。

在听了郭长歌方才的话之后,他自然而然地有了新的猜想:“不是金震和华凤,那会不会是他们的对头,欧阳慎和秦月之?”

江北城那两对夫妻的竞争关系武林中尽人皆知,但之前温晴和成乐没有向苏善君提起欧阳慎和秦月之,他还是第一次从郭长歌口中听说,欧阳慎和秦月之也曾出现在那晚的大人物客栈。

欧阳慎和秦月之为了对付金震和华凤,用华凤的碧羽箭杀害陆百川,引起苏家和金家的纠纷,他们便能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猜想的确有一定的道理,却也存在着不合理之处,但郭长歌既已知道真凶是谁,也不愿再多费口舌与苏善君分辩,浪费宝贵的时间。

“嗯,很有可能。”他只好先这么说,“不过苏大哥,逝者已矣,找寻凶手虽也重要,但不妨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寻找苏素染姑娘。不瞒大哥,兄弟我的徒儿柯小艾也像那位苏姑娘一般,忽然不见了。”

“什么!?”苏善君吃了一惊,睁大了双目。

郭长歌神色凝重,继续说:“两位妙龄女子,都是忽然失踪,其中或许存在着什么关联,这就是我亟欲与苏良弼前辈一会的因由。我们共同来对比这两起失踪事件的细节,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也说不定啊。”

“原来是这样,”苏善君起身,神情严肃,“那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其他人都随他起身后,郭长歌说:“不知光风公子可是和苏良弼前辈在一处。”

苏善君摇了摇头,“光风带人在德武客栈留住……唉,我们还存着素染她会忽然自行回来的希望……”

“可否请大哥派人将光风公子也带去苏良弼前辈处,与我们会合?”

“当然可以了。”苏善君不知他这么做的用意,但如此小事一桩,想着也不必追究其目的。

郭长歌谢过,一行人随苏善君出发。郭长歌期待着见到苏良弼,更期待着见到苏光风。

小二、卖解人、厉直、苏光风……厉直已经见过,而且说了实话,接下来轮到苏光风。他才是郭长歌搜寻计划中的第二个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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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之前考虑到“错事”的篇幅有点长,临时在这一章添了不少之前的情节,以便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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