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话短说，我认为甄将军有可能参与到了一个阴谋组织之中，这个组织极有可能是之前那场义体人暴动的罪魁祸首，他们通过某种手段黑入了全球危机预警网的一颗卫星，然后利用这颗卫星的高权限在民用网络之中散布引发危机的病毒，最终导致了那场悲剧发生。”为了取信于孔豫章，阿龙上来就直接交代了他所知道的关于甄将军的全部信息。

孔豫章一张嘴张得老大，眼睛不停在阿龙的脸上扫来扫去，似乎在判断眼前这个跟自己言之凿凿的人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你跟甄将军很熟？”阿龙不觉得自己在孔豫章眼里有什么信誉破产的地方，只能将这份怀疑认定为是他带来的消息和孔豫章对甄将军的固有认知存在严重冲突。

“熟谈不上，但我很了解她，我的上线在军方开进第九区的时候给了我她的全套档案。”孔豫章摇摇头，“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平庸，对，用平庸来形容她是最恰当的词语，她在军队里一直都很不起眼，晋升路径也是按部就班。从来没有犯过错误，同样从来没有立过功勋，入伍半辈子只有苦劳没有功劳，记录上也没什么友人，就这么一个人你跟我说她是什么阴谋集团的参加者，你敢说我也得敢信啊。”

“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只知道她是在独自驻守某个武库的时候被说服加入，而且她的加入好像和军中一位老前辈有直接关系。”见自己带来的情报还是难以被采信，阿龙有些无奈。

“你说军中前辈？”阿龙的随口一提引起了孔豫章的注意，“她可没有什么军中前辈，如果上面真有大佬罩着哪里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是不知道这女人的职业档案看起来有多惨淡，连我这个算是编外的都觉得同情她。”

“……也许不是现在的军队呢？”阿龙忽然想起了那枚看起来相当有年头的勋章。

“啊？”孔豫章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联邦成立之前不也是有军队的嘛，会不会是那时候的军队高官？”阿龙的语气愈发笃定了。

“可那都是半个多世纪前的事儿了。”孔豫章觉得阿龙简直是异想天开，“而且现在的联邦军就是以中国、俄罗斯和欧盟三方军事力量重组整合形成的，即便是那时候的独立国家军队将领，理论上也该随着军队整合成为联邦军的一员了才对。”

“真没有在整合之后选择退役的高官？”阿龙狐疑道。

“大概还是有的吧。”孔豫章皱着眉毛想了想，“比如那些没实力的小国军事将领，那些人手里头的兵力跟他们肩上的军衔根本不匹配，联邦也不可能迁就那种家伙，你说的是这种人？”

“不是，我认为那人应该曾经是个中国军队的将官。”阿龙摇头，他敢肯定那个勋章上面是中国国徽，如果只是一个小国的军官，为何要用中国颁发的勋章作为信物？

“这我还真不知道。”孔豫章到底只是编外人员，对军队的了解局限于他的上线愿意让他知道多少，在联邦军内部都几十年如一日地努力淡化成员国之间界限的情况下，指望一个编外人员了解其中一个成员国几十年前的历史实在是想太多。

“总之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听了，信与不信只取决于你，如果你觉得我是在跟你胡说八道，我这就走人不用你赶。”拿不出更确凿证据的阿龙一阵无奈，只好跟孔豫章破罐破摔道。

“说实话我是不相信的，可现在的情况就算你在胡说八道我也得当成真话来听。”孔豫章看起来比阿龙还无奈，“我们姑且就认为甄将军加入了你口中的那个什么阴谋组织，可是我们手头根本就没有能送出去告诉军方高层他们的将军反叛了的证据，你连我都说服不了还指望军方相信你的话？”

“我当然没指望给军方送信然后让他们怎么样，别的不说就军方那个家丑不可外扬的尿性，你觉得他们是出雷霆一击把甄将军给剿灭的概率大，还是派一支特种部队现将我们这些知情者灭口在慢慢炮制甄将军的概率大？”回想起上次跟军方那场不愉快的合作，阿龙就气不打一处来。

“……也倒是。”体系内的孔豫章瞬间就作出了权衡，他觉得军方肯定会先把他们这帮人灭口再研究别的。

“所以我们要想解决眼前这场危机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向军方之外的政府势力求救，最好是附送上甄将军正在无视命令擅自行动的证据，我想不管是紧急情况部还是其他杂七杂八的审查情报部门都会高兴地接下这根骨头，但凡有让军方丢脸栽跟头的机会他们不会放过的。”

“第二条路就是我们自己干？”

“对，我们自己干。”阿龙点头，“让我这个墙外面的人来说这话可能有点讽刺，但墙外面那些人是真心希望所有的义体植入者从此就在墙里自生自灭永远不要再去麻烦他们。政府与军方之间的龃龉只是矛盾的一部分，义体植入者和所谓正常人之间的矛盾同样不可忽视，我们把军方的家丑爆出去很可能换不来政府的庇护，反而政府会把我们推出来给军方当出气筒，这个结果你想看到吗？”

“你身上看起来比外面那些‘正常人’还干净，怎么还选择跟我们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家伙站在一起了。”听到阿龙一直“我们我们”的说，孔豫章露出个复杂的笑容。

“就当我这人放不下旧情吧。”阿龙耸耸肩没有多解释，“总之这两条路是我的设想，我还没有跟你之外的其他人说过，之所以选你第一个说是因为你跟军方有牵连，而解决眼前的问题怎么都绕不开第九区驻军这个坎，至少我们不能让局面恶化成一场大屠杀不是么？”

“嘿，就算真的发生了大屠杀，最后上新闻的时候也会变成‘义体植入者再次失控，军方迫不得已执行最终手段来维护市区安全’。”孔豫章苦笑着摇摇头，“除了墙里这帮兄弟们，谁他妈都不可信。”

“那么你的选择是？”阿龙再次询问。

“自己干就自己干，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这些年被人当块招牌到处利用我差不多也够了！”孔豫章下了什么决心似地猛拍桌子，“虽然跟正规军比还是差点意思，我那帮弟兄好歹是军队出身，再从营地里面组织一些老兵出来，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光是自保可不够，我们得解除对第九区的封锁，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将甄将军控制起来，她和她身上的秘密将成为我们与墙外面谈判的最佳筹码。”阿龙嘴上说着阻止军事叛乱，实际上要干的事情却跟自己造反没差多少。

“不是你……”孔豫章表情古怪地瞄了一眼阿龙，“我难得头铁一次，你总不能让我直接往墙上撞吧？要不然咱组织一支军队打出去占领市政府得了。”

“谁说让你自己干了？”阿龙当然不指望孔豫章一个人行动，“第九区里至少还有两拨人我们可以团结起来，一拨是虞老板和他管理下的原住民，另一拨是刘老从那场混乱中保存下来的手下，这两批人战斗力都很强，手牌说不定比你还多。”

“虞万支倒是有可能赌一把，可是刘老……”孔豫章投去怀疑的目光，“自从我带人进来他们就一直拒绝与外界来往，真能出手帮忙？”

“事在人为嘛，不试试怎么知道。”阿龙云淡风轻地耸耸肩，“再说之前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如果低调只能换来灭亡，那还低调个甚？”

“有道理。”孔豫章沉默了好一会，突然憋出三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