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新兵们差不多都安放完东西，队长把所有人集中起来相互做了介绍。从今天开始小队十个人就要相互交托性命，新兵们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不要耽搁时间了，我们立刻开始讲习！”老兵们搬来不少东西铺在地上，队长则招呼五个新兵们坐好，“你们都是有战斗经验或者做过武技训练的年轻人，所以才会被直接编入新兵而不是预备役。首先要跟你们讲解清楚号令系统，一定要记清楚了，这可是跟你们的小命直接相关的！”

新兵们挺直了腰板仔细听着队长的训话。

“十人一队，五队一伍，十伍一营，十营一卫，十卫一军，这是最基本的军队建制，相信你们以前多少也听过，我就不需要跟你们重复了。

不过要记住我们的队号——我们是圣达尔雷殛指挥下的狮刃军三卫五营第二伍波尔队，波尔就是老子的名字了。

新兵会一直补充进来，那些活过几场战斗又立下战功的，很快也会被提拔为小队长。以后你们要是当上了小队长，同样要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队伍，然后也要带着老兵给新人们讲今天你们听到的这些。”

“这只蜻蜓是我们的队标，认准了，它走到哪儿你们就跟到哪儿！蜻蜓飞的时候只能向前不能向后，我们杀敌的时候也必须勇往直前，明白吗？”

“明白，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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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里，这是代表你们的所属和军阶的符号，记清楚了，以后要靠这个来看清对方是不是自己人。”队长指着锁骨附近，从盔甲两肩后绕过肩头一直到前心高度钉着的浅色长条硬革，上面用文字和花符注明这身盔甲主人的所属与军阶。这块叫做“衔革”的硬皮就是快速辨别身份的依据，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军，上面的花符个数代表序列。

队长又跟他们快速讲解了指挥系统和队伍驻扎行军的规则，新兵们一个个皱着眉头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

“我们步兵根据盔甲装备和职责通常分成三种，由轻甲到全甲分别是锐士、甲士和龙鳞。你们这些小子们身手应该还不错，所以被分到甲士营。这些是我们的装备，”队长指了指地上老兵们铺开的东西，“人手一件的长武器、副武器、小盾、头盔、内衬衣、皮甲、鳞甲、罩袍、武装手套、长靴、寝具、水壶、背囊、饭盆、勺子、绳索，除了水壶背囊随身携带外，生活用具在战斗时集中起来有人为我们看管。”

“剩下这些是多人共同使用或者根据需要专人使用的，大盾、弓弩、铲子等等，之后我们在练兵的时候你们就知道怎么用、什么时候用了。”

“长武器是你们最主要的武器，除非和敌人发生贴身混战，否则不要丢掉自己的长武器！这是枪矛，我军使用的通常有这么几种——‘四半’，就是这种，全长四亚矩半，不过你们暂时没机会用，这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才能用的东西。最先和敌人接阵的士兵用这个和大盾对付骑兵、弓弩和对方的步兵，无论是抽刺还是拨打都需要技巧，你们也会学不过要至少活过十场战斗才有可能让你们使用。”

“凡是长度短于四半长于身高的统称长枪，这个长度除了长枪外还有这么几种常见的武器，这个顶上没有枪头只有锤头的是大锤，有的上面带刺的是狼牙棒，这个是大斧，如果敌人盔甲厚重或者要砸开拒马、工事、大门就用这些。长枪旁带刃的，小刃是戟，大刃是斧枪，除了像枪一样戳刺，还可以挥砍钩凿，但是要注意人多的时候不好施展。”

“副武器通常有刀、剑、战锤、单手斧，你们可以根据自己喜好申领，不过我推荐刀或者剑，比较节省体力，混战的时候也能以最远距离去刺杀敌人，安全第一。”

“弓弩这些只有接受过训练的人才能使用，想用弓弩的去参加测试，合格了就发给你们一副使用。不过我们不是专职的弓兵，一个小队只有三个名额，你们最好先商量好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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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说了这么多，考你们一下，如果现在在混战中你的武器都被打掉或者遗落了，现在你能从地上捡到各种武器，你最优先拿哪个？”新兵们面面相觑，一时脑子转不过弯。队长叹了口气准备揭晓答案时，一只手慢慢举了起来。

“你……是叫龙对吧？”队长对这个新兵印象深刻，毕竟是他们所在第五营督营亲自安排给他的人，“你举什么手，直接说！难道上了战场你还要举手等我问你吗？”

“是，队长！我会去捡长枪。”

“为什么？”

“因为最安全，既然是混战，特别长的武器和弓弩多半不好施展，而需要挥砍的武器又需要空间；到了武器都被打掉的地步，想必也没有什么体力了，用简单戳刺的长枪拉开距离撑到支援到来是最安全的，光滑的枪杆也不容易挂住周围的杂物。如果对方气势汹汹冲过来，还可以投出长枪制造逃跑的空隙。”

“嗯，说得好！你们记住了，拉开距离才能保住小命，不要去想什么杀多少敌人拿下多少阵地，先把命保住，只要活着就能翻盘。”

“是！”

“对了，龙，你擅长的武技是什么？”

“报告队长，我擅长残影技，是足技的一种。”

看着小队长龇牙咧嘴一脸嫌弃的样子，龙不好随便发问，只能拿出一副无知的样子从他那里套话。

“足技啊……你穿上这些再背上这些，连跳都跳不起来，足技很难发挥啊。”队长咂咂嘴，抱着一丝希望继续问，“那别的呢，除了足技还有什么，擒拿摔抱或者手上功夫学过吗？”

“在北方学过摔跤，以前也学过一些擒拿关节的手法，手上功夫只会一些比较好用的小招式。”

“那就好，那就好。”小队长松了口气，毕竟这是督营亲自嘱咐安排来的人。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但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杀过人吗？”

“杀过。”

“唔，有谁没杀过人的？”看到两个新兵犹豫着举起手，队长点点头，“好，要是最近有处决战俘的机会，我会给你们俩报名参加的。”

队长又接着讲解了进退周旋、战场上的交替进攻、战后追击和打扫战场的规矩，还有如果败退时如何有序撤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们都登记好家里的信息了吗？你们的军饷最好多寄一些回家，在战场上没了就没了，什么也留不给家里，到时候抚恤和骨灰还能送回去。而且不打仗的时候女人劣酒骰子这些东西最能吞金害人，别拼死拼活最后落得一条破短裤回乡。”

家……吗？

龙心里突然生出以前从没有过的情绪，虽然他很喜欢门德萨瑟尔和王都拉纰亚，但也说不上算是“家”吧？只有在艾绫姐身边，才有“家”的感觉。

来之前萨摩利亚把龙的事情都交代给统领狮刃军的阿克戴蒙斯将军，他曾是萨摩利亚的追随者，现在则是副军团长兼狮刃军将军，想必自己的军饷军功等等都会暂寄在他那里吧。

看到新兵们已经两眼发晕，波尔队长结束了口头讲解，把他们集合起来去和其他小队一起共同演练，让小子们用身体记住这些规矩，这也是为了他们能尽可能地多活过几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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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莽山守军的英勇牺牲和前要塞的快速集结，帝国在莽山地区的突袭终告失败，现在的主要冲突方向集中在莽山北面的圆岭地区，也正是萨摩利亚率军驻扎的地区，圆岭对面是以帝国前线重镇方石城为中心的战区。两国军队就在这丘陵多平地少的地区来回拉锯，每每在平地上占了优势的帝国部队推进到山地，又会被擅长山地作战的王国军顶回来。

“注意脚边！脚边！说了多少次了！”波尔队长一脚踹起摔在地上的新兵，“你看看龙是怎么做的！打仗的时候可没人给你像演武场那样准备平地，摔倒了不被砍死也要被踩死。”

老兵们把石头木料和杂物用具丢在训练场上，尽可能让这儿更接近实际战场情况。龙的视线不集中在一处，而是锁定对方的整个身形，特别把注意力放在肩膀和脚上，以此预判对方的动作。

由艾绫亲自训练出来的他身手自然比其他的新兵要厉害不少，连周围其他小队的人都知道波尔手下来了个厉害的新兵。唯一让龙感到遗憾的，就是奇美修利亚的士兵个人武技水平明显强于他遇到过的罗尔曼尼亚士兵不少。

按理来说自己人越强越好，但奇美修利亚由于尚武习武成风，个人的技击痕迹都太过明显。在个人决斗时的优势，在军队里却影响了团队的协作，特别是那些从武者门派出身又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只有像边防军团这样常年防御作战的常备军，在配合方面能做到与帝国精英部队匹敌，大部分王国军队都是从地方组织部队或行省抽调的常驻军，短时间内来自不同地区间的士兵们难以磨合。

“嘟、嘟、嘟——嘟、嘟、嘟——”

听到这有节奏的牛角号声，刚刚还带着笑的波尔队长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老兵们立刻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新兵们则被告知回去收拾个人行李随时准备出发。

“那是准备拔营的讯号，马上就会有传令官来宣布命令。”

果然两刻之后来了命令，狮刃军第二、三、四、六卫向前线出发，接管第一、五、八、九卫阵地进行轮替休整。龙所在的第三卫与前来增援的“协律者”塞拉率领的部队毗邻，同处于面向帝国方向突出部。

和塞拉的部队在一起？龙记着艾绫也在那位总是闭着眼睛的圣达尔军中熟悉军务，能和艾绫姐并肩作战了！

扎营用的帐篷铺盖锅碗还有大部分装备都交给辎重部队，新兵们带着各自的不安与躁动踏向他们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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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声、衣甲的摩擦声、猎猎作响的战旗、兵器的磕碰声在战场上回响着，汇聚成往复的浪潮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两支军队仿佛两头虎视眈眈的猛兽，警惕地对峙着，紧张的空气充斥在每个人的四周。

虽然两边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过数万人，在龙的眼里却像是无边无际的人海一般，隔得稍远便连面目都难以看清。他并非手上没沾过血的菜鸟，也曾在战场边缘观看过整场战斗的进行，但这与身处战场之中完全不一样——

他从未能想象，数万人的气势是如此的令人压抑，真不知道那些帝王将相是怎么面对十倍百倍于这样的场面的。鼻子里传来隐约的骚臭味，不知是旁边哪个新兵吓得尿了裤子。老兵们对此见惯不怪，只要新兵不突然失控拔刀乱砍，要吐要尿要晕倒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知为何，各种奇怪的思绪突然出现在龙的脑子里。尽管他竭力想要平复心情，集中精神在眼前的战场上，但他越是努力，稀奇古怪的念头就越是如决堤的洪水般四处奔涌，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战抖着，刚刚活动开的肌肉也变得僵硬起来。

抬头望去，身着血红战裙的艾绫面无表情地伫立在阵前高地上，冷冷地盯着对面的罗耳曼尼亚军队。

号角震天！

位于中部的部队架起长枪，试探着同样装备的敌人，时不时靠着冷箭标枪或巨斧大锤试图打开突破口。而两侧的部队在箭雨覆盖下短兵相接，都想在对方的防线上创造致胜的战机。

龙只觉得自己就是一片被激流裹挟的落叶，被夹在人潮中向着不知哪里冲了过去。晃动的景象、粗重的喘息，还有仿佛隔着棉花传来的号角与厮杀声，狼狈应战的新兵龙·额比斯就这样开始了他第一次战场厮杀。

钢铁和肉体孰硬？

——一样硬。

当两支部队狠狠撞在一起的时候，肉体被撕裂、铜铁被弯折，甚至有的士兵被撞击的力量挤扁，粉碎的内脏混着血雾喷的到处都是。所有人都把手中的武器向着那些面目不清，只是衣甲与自己不同的人挥砍去，一时之间，战场上变成了混战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