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七十二话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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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舫上新抓来了一批人。这其中只有他一个年轻人族。他是个头发枯黄,失去灵魂般的小伙子。我看他眼神呆滞,不吃不喝,只是终日悲伤落魄地坐在另一个角落的监牢,不发一言。于是我心里泛起一丝想和他谈话的念头。

“请问…你是…”

少年不久前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问却被我打断:

“你想说你以为我已经死了是不是?”我抢在少年前头说道。

“不、不好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少年有点难为情。

我一下击中了人族少年心中的疑惑,他更感到惊异了。

“猜的。”我起身走到牢栏边缘,尽量离他近一些。

少年:“啊…原来是这样。几天前我被关进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你无声无息地躺在那边的地上,所以我一时以为…”

“你当然没留意到旁边格子里的我了。因为你终日只顾着在自己的格子里发呆和自言自语,时不时还写些什么东西来着…”

少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炭黑样的长条东西,在舫舱监牢的壁面、破木板、垃圾等地方记下自己的航冰日记:

“……我被人推搡着丢到下层的舫舱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混杂着酸味、尿臊味、各种血腥味的暗无天日之所。有时竟然还可以闻到尸臭味……”

“你写的?写来干嘛?”我努力去辨认这些黯淡不全的人族文字。

“…帮助自己粗略估算一下过了几天…”少年把破木板尽量伸出去给隔着牢栏另一边的我看。

“确切来说,你被关在这里已经是第四天了。”我继续说道:“这种暗无天日的舱底,的确很容易令人遗忘和迷失。”

少年:“所以你被关在这里很久了?”

“也没多久。”

少年:“哦…那请问你可以告诉我…”

“名字不重要。按你自己喜好,叫我什么都可以。”

少年:“这样啊…我叫康氏,那么该怎么称呼你好呢?”

康氏凑近去看了我一眼,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大概是他这才发现我的其中一只眼睛缠着破布带。

“不用担心,这只眼睛暂时报废了。”

康氏:“你的眼睛…这到底是…”

“那些濹累西垭奴隶贩子干的好事。”

看着我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心酸的他却只能用力地抓着锈迹斑斑的栏杆。他在懊恼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如今他自己也身陷囹圄,只能倍感无力地回应道:“哦…我…我也是被那班濹累西垭联军抓来这里的…”

“我猜…你是在热砂荒原那边被抓走的?然后走了一段路才上来这里的?”

康氏:“是。我被那班人马押着走出大漠,然后来到一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地方,最后被关到这艘舫上。那么看来你也是跟我…”

“我之所以猜到,是因为我看到你破烂的脚趾甲和脚底的伤痕,嵌有那块该死的荒原上的砂土。”我再次抢在前头说道。

康氏:“你也知道那场战斗吗?我和同伴们在热砂荒原跟D.J.熊天的军团发生战斗,可惜最后战败了。不久之后,我就被那些从不知哪里赶来搅局的濹累西垭联军给俘虏了。”

“原来你是那个筽啬悫佣兵团的…我听说多杰熊天的地盘遭受了灭顶之灾,而你们的团…也几乎全灭了。”我的语气情不自禁地透出悲伤。

康氏别过头去,喉头再次发紧哽住。他在尽量忍住那种欲哭无泪的悲伤感觉。

“…算了,不提也罢。还是来聊聊其他令人高兴点的事儿吧。我看了你写的这些东西,说明你这几天的舱内生活还很轻松,只是体会到这么点儿皮毛而已。”我像嘲讽般地竖起小拇指对康氏说道:“干脆让我来告诉你些好消息吧,你已经比其他俘虏的惨况要好得多了。”

少年看着我指了指另一边的牢笼。他有点看不清,在阴暗的角落里面,貌似有具尸体?

“我要是不指给你看,你是不是没察觉到那边躺的是个还活着的人?我要是不告诉你,你能否想象出它曾经是个高大魁梧的半兽人?”

少年睁大眼睛认真地盯住那个半兽人,果然还活着!可是…

“可是你看它现在多瘦多小啊!”我叹着气,难过地继续说下去:“是不是瘦小得宛如一具玩偶?你没看错,灵魂渐渐离他远去,人不过就剩下那样小小的一具‘空壳’。你根本无法猜到它生前如何健壮,你只能去想象它经历过什么…其实它离死亡也不远了,因为它现在也只剩胸脯在起伏而已了…你还可以转转头,看看其他那些失去了生气的人,那些在暗处逐渐发臭的人,它们被关进来之前,受尽了无法想象的折磨,没有死去已经算是大幸。”

少年触动很大,因为陷入绝境之后,他还从来没去关注过这些跟他一起受苦受难、可能还要比自己悲苦千百倍的人——如果他们仅余的生气还足够支撑被称作为“人”这种生物的话。

“你被人从荒漠运到冰原,应该会觉得冷吧?在寒冷的冰原航行,没有像样的衣服和被褥,那根本就不是事。虽然大家只能蜷缩在牢笼里和衣而眠,挨饿受冻,但即便如此也已算莫大的幸福了。我知道有些运奴隶的舫,一旦因结霜而变得潮湿,那些可怜的人们就只能成天被露水裹着睡觉。某些人由于有伤口,患处一直被寒冷的水汽侵袭,不仅无法痊愈,不久之后还会溃烂,严重的甚至需要截肢!”

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仿佛伤痕们也在透出寒气,直令他打颤。

“哈!跟你这种小孩说话真有意思!”看他吓得不轻,我则闲庭信步地踱回自己原来躺着的位置。

他仍然呆站着,心里头大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可能是因为我说过的话,使他头脑里开始想象起无数不好的东西。

过了一天,我又来找康氏聊天了。

“喂,是不是因为有我陪你聊天,你的心情好转了?”

少年放下了那条用来写字的黑焦:“你呢?眼睛好点没?”

“放心,死不了。”

他虽然看起来心情平伏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完全融入这里。

“你知道什么叫‘卖猪仔’吗?”我想挑起话题。

康氏:“就是指我们这些被抓住的人,像猪魔兽一样任人宰割?”

“不,等下你就知道了…”我特意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笑。

过了点时间,濹累西垭那班坏蛋终于把牢笼打开了。这是三天一回难能可贵的喂食和活动时间。虽然只限于在舱底内活动,但只要是勉强还能动的俘虏和奴隶都会出来走两步。而那班贩子也可以顺便察看牢笼里面和奴隶们的身板,以防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不一会儿,就有人把生米、熟米、混着各种饭焦、锅巴、潲水一般的一桶桶垃圾倒进槽里,然后被绑着双手的人们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低下头努着嘴在槽里吸潲水捞饭吃,此情此景就像猪在争食一样。

“开饭啦。猪。”我把抢到手的一坨烂谷子递给他。

“我不吃。”少年皱起眉头。

“不要浪费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嘛。除了吃食你也没别的事干不是?”我看到手掌的那坨东西里面突然钻出来一只小虫子。

“我已经吃坏过一次肚子了。”他的胃里头此时大概在返酸水。

我依旧只是笑笑,把爬到指头的虫子拈到舌头上嚼嚼,继续自顾自地吃他不屑一顾的猪食。

在足以威胁生命的饥饿面前,没人会理他。

然后过了没几天,他终于忍不住饥饿的折磨,少年也只好无奈地加入到疯狂抢食的“猪圈”里面。但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只挑不那么恶心的饭焦来吃。有时实在饿得浑身无力、虚弱不堪,抢不过别人的时候,我就教他:“下次那些带水的渣你也要多吃,闷头把它们统统咽下去,尽量把肚子撑大。然后你就找点像样的破布啊杂草啊什么的,把它们捻成绳子,牢牢绑在腰间,紧紧地勒住肚子,那样食物就会消化得慢一些了。”

听到这些,他满脸写的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依旧还没褪去那些新人们“养尊处优”的通病。

大概他以前从没想像过这种苦日子。而且就算日子再苦,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会苦到这种地步。

“听人劝,吃饱饭。”

此时他究竟听没听进去别人的劝告,这也不太重要。因为以后自然还有各种东西在等着他。

随着艰苦的时光流逝,牢笼里的人又减少了一些。

旁边的牢格也少了一个人,于是为了便于看管,顺便在别的地方腾出点空间来放置掠夺到的工具杂物,他们便把我赶到另一个格子,和康氏关在一起。

康氏:“他们怎么了?我是说…那些被弄出舱底的人。”

“得病了。”

康氏:“得病?他们得了什么病?”

“‘得病’是很常见的事情,谁知道那是什么病呢!我只能告诉你,病患们通常会被悄悄带离舱底。你以为上面那些坏种们会给你治病吧?不!我从来没有见过被带走的病人能回得来的…没有任何一个!我想它们就仅仅是把病人扔到划冰舫外,由得他们在无声的冰原上活活冻死罢了…”

少年大惊:“怎么能这样…”

“在上来这艘舫之前,谁不是生龙活虎的?但在这炼狱般的牢笼里,每一个人不单要忍受屈辱,还要为自己明天是否还能活着而提心吊胆。无法承受这种压力的人早就崩溃了。在舫上被禁闭久了,不管多强壮的人也会被憋成神经病!我见过那些崩溃的家伙,轻则终日昏睡、浑身颤抖;重则失去听觉和视觉,失去语言能力……”

少年马上抓住自己的手腕,仔细察看指头有没有轻微发抖的症状。

“濹累西垭那些贩奴狗们,好些都无法理解这些因压力太大而导致精神崩溃的疾病,误以为是吃坏了什么导致的传染病。但就算把病人处理掉,患病的奴隶和俘虏也一样越来越多。少数有幸熬到下舫的可怜人,一上岸就会发狂,最后还是不得不勒死然后丢到垃圾堆里。这就是奴隶贸易。”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出离愤怒,少年的上下牙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

“记住!一旦有病就给我扛好了,谁也不要说!而且你再不好好吃猪食的话,就算有病你也扛不下来!”

康氏:“……”

“就算熬过了各种苦难,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最后也只会被运上岸,带到各种需要奴隶的地方。天知道会有什么屈辱和磨难等着你!不想成为冰下冤魂的话,好好记住我说的话吧!”

我见他不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来揶揄他:

“喂,你的‘那个啥’怎么处理的?”

“什么?”少年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排泄物’啊。虽然你吃不多,但不可能没有吧?就连那班贩奴狗们在甲板上层的厕所很快都会被排满。舱底格子里的污秽肮脏也不难想象。你这些天总不能一直都忍着吧?如果你不清理,排泄物很快就会挤满你的地面。还是说你已经麻木地学会承受这一切?可以在屎尿横流的地板上睡觉了?”

“关、关你什么事!”康氏站得离我远些了,表情抗拒但是又想笑。

我和那小子这几天都没水喝…我知道他在以泪解渴,强颜欢笑。

“当然关我的事。我现在可是跟你关在一起,我可不想跟你挤在屎尿横流的臭格子笼里面。”

“扔、扔出去了!我用上面那些家伙扔下来的烂木箱解决掉了。”他脸红起来。

“那还差不多。还有,把你自己身上拾掇拾掇干净,偶尔也抓下虱子虫子什么的。”

“知道了!”他离得更远了。

“别把我的忠告不放在心上哟!在舫里生活,不仅要管好自己的排泄物,还要留心其他小家伙的排泄物呢!有的人已经吃过这种苦头了!他们试过莫名其妙的发热,后来发现,其实这是因为虱子跳蚤的排泄物中所携带的疫气所引起的发热。这种病的症状类似于感冒,虽然并不致命,但却够你喝一壶的。”

少年转过身去偷偷摸摸额头。

“还有我听有的人说,他们无意中洒落的饭渍招来蚁之后,蚁魔兽偶尔会把虱子跳蚤魔兽咬死。

“到时候浑身爬满蚁子又和虱子有什么区别!”他有点暴躁。

“那些人说虽然被蚁魔兽上身也很难顶,但总还是好过虱子跳蚤那些吧?不过可笑的是,我发现他们即使这样招惹蚁子,也无法完全驱走虱子跳蚤。因为这些狡猾的小魔鬼已经把卵牢牢地挂在人的头发和衣服上了,只消一两天时间,他们浑身又会爬上虱子跳蚤魔兽。”

少年的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所以你可以试着把捉虱子跳蚤当成牢笼里的一项休闲活动,反正你也没事干…”

“够了!接下来你还要说鼠魔兽是吧?别以为我不懂,它们不仅偷吃食物,还咬破过我的衣服!”少年大呼。

“啧啧啧、你看到的仅仅就这?还是太嫩啦。它们大量繁殖,甚至光明正大地在我们边上做巢。老鼠魔兽不但可以偷吃你藏起来的东西,它们在这里甚至可以享用人类的尸体!我曾亲眼看见老鼠从一具尸体的嘴里钻出来!但这都不算什么困扰,由鼠魔兽顺带传播的伤寒才是真正最可怕的东西,因为不管在陆地还是舫上,它都曾让各个种族无数人类丧命…”

“你不用再说了!”

“不!我偏要说!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最惨的?你得庆幸这艘舫上还有牢格,所以你的处境绝不是最糟的!你遇上的这都是屁大点事!实际上你还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有的人除了被强行灌泔水外,每天都只能蜷缩在舱底里。有些舫上的奴隶和俘虏还会被链条和枷锁锁在一起,连站立或者坐的地方都没有!你甚至无法想象有好些人被绑在一起,想柴草般一捆捆地塞在舱底!整个舱底里满是他们排泄出的脏血和污物。密集的上百号人挤在一起所散发出来的味道,简直令人窒息!贩子们就算把内层栅栏卸掉,留下几个通风口也无济于事。因为哪怕是站直身子呼吸一口空气都是非常危险的,瘟疫几乎是无处不在!有时候因为传染病死的人太多,堆起来的死尸连那班甲板上的狗腿子都不敢下来舱底弄走,干脆任其腐烂。尸体腐烂后发出的恶臭、排泄物的臭气、以及混杂着木头烂布霉变散发的霉味、再加上半死不活的人身上散发的那股异味,一齐构成了运奴舫独特的气味。那是一种令人无时无刻都叫人呕吐的味道!不仅这样,舫下面的臭气还会飘散到舫外的空中,引来那些该死的秃鹫魔兽一阵狂欢!它们驱之不去,一直在上方盘旋,就像心急地等待着享用舫上随时扔出来的腐肉大餐一样……”

“别再恶心我了!!”少年捂住耳朵。

“为了不想再忍受各种苦难的折磨,许多奴隶和俘虏甚至试图用绝食来饿死自己,以寻求解脱。不用隐瞒,我知道你也曾在心里想试试这么做!”

“够了!别说了!!我要睡觉了!!!”

少年彻底抱头缩在一边,任凭我说什么,也不再回应。

……

运奴舫继续没日没夜地航行,我和康氏两人在暗无天日的舱底继续靠聊天打发时间。

他好像忘了前天说过的话,起码我那些蹩脚的笑话还能逗他发笑。

少年看着墙上划的记号,茫无头绪地猜测着时间:“在这里憋屈了那么多天…你知道我们具体在哪个位置吗?

我爬起来望望洞口:“我们正在南洋。”

“南洋?”他也望向舫洞。

“传说外面在很古老的时代以前,是一片汪洋大海。然而随着时间流逝,魔粒子的减少和衰弱,曾经波涛汹涌的大洋不断结冰,如今已经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冰原。”

康氏:“这个我知道一些。”

“这艘破舫正在大陆南边的龙泥冰原南部航行…我猜我们现在是到了…看!那儿,是慕士塔格!”我指着舱壁的洞,让他也看看外面:“往那边望应该就可以看到‘慕士塔格遗迹’。”

少年看到了一处一望无际的巨大冰盖盆地。但除了前来啄食尸体、废物、残渣的鸟类魔兽和鼠魔兽,冰原上几乎没有任何生命,其凄惨荒凉看上去简直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我一直指向南边那个稍微低矮的区域。可是不管少年怎么伸长脖子,瞪大眼睛,他似乎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发现。

康氏:“虽然没看出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慕士塔格’这个名字。那个…‘慕士塔格’不是圣域底层的一部分么?外国大多数人都把圣域领土的下部——那个像倒转的山峰的底层尖端叫做‘慕士塔格’吧?我想起自己在别处听到的传说,还有看过的筽啬悫那些考古笔记,从那里面我知道,遥远的南方地带存在着一个叫做‘慕士塔格的遗迹’。”

“虽然名字叫做‘慕士塔格遗迹’,某些部族也把它称为‘德殁克利斯’,还有的土著会把它连同高悬于天宇的圣域领土,共同奉为‘神之阿魄螺’一起祭拜。但我个人认为它其实应该起名为‘墓土塔格’更确切些啊。”

康氏:“为什么要叫作‘墓土塔格’?”

看来他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并没有了解太多,对我所说的还是摸不着头脑。

“传说神人最初创造了天地万物,但最后由于它们太累了,因此远离北方大陆的部分就未被神人改造成宜居的土地,因此就‘遗留’出了南边一望无际的大海洋。后来这个世界不知什么原因开始降温,经历了一段极其漫长的冰封期,所以这个‘遗留问题’才造就出大陆南端这一超大片的龙泥冰原和各种冰山——其实就是被剩下的大洋经年累月结成了冰原。直到很久的后来,整个世界结束低温期,温度上升,大陆上的人类和各种生灵才得以出现。后来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南方的冰架渐渐融化,然后靠近大陆南方的部分冰架下融出了一条贯通南端小岛与北方大陆(多数人类聚居地)的隧道。经过古人们的考察,他们发现很有希望将此隧道改造成连接南方神秘小岛和北方大陆的冰舌大陆桥。因为史前人类一直迷信神秘的南方无人区曾是神人居住过的地方,特别是那个突兀的南端小岛可能留有神人的珍贵遗产。更有国家甚至考虑用人工融化南方冰原某些战略位置,从而开辟出一条新航道……于是北方大陆各国纷纷打起了南方冰架的主意。这片狭窄区域不仅成为了联通南方神秘岛屿的唯一交通要道,更是成为了古代人的兵家必争之地。在利欲面前,所有以前签订过‘南端独立条约’的人都…”

康氏:“等等,什么是‘南端独立条约’?”

“就是大家原先都承认南方地域的主权不归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约定各国均不许独自占有南方冰原各类冰山以及小岛等等的主权协议之类的啦。总之这些协议最后都被大陆各国的人当成了废纸,因为各个国家开始考虑的不是搁置争议共同合作开发无人区,反而是动起了独霸桥梁的野心,何其讽刺!”

康氏:“于是和平合作被搁置一边…就引起了无尽的纷争?”

“没错!为了抢夺地盘,地上惨绝人寰的流血战争甚至已经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就连天上的神人也无法容忍!我猜就算胸怀如神人般宽广,估计也要被各自搞内斗的人类气得够呛!它们肯定无法忍受自己居然一手创造了如此下作的‘产品’,于是便出手将冰舌中部区域附近唯一耸立的慕士塔格冰山,夸张地全部挖走!升上天空轨道,合成了天际圣域的底层尖端,只为古人们留下一个神秘的冰洋大洞。喏,就留下了那远方的一个大坑。可能离太远你看不见,但是见识了神意的远古人类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终被万状惊恐所降服,于是持续百年的各种冰舌大陆桥争夺战终告结束。”

康氏:“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原来这个大坑是不存在于南方的?而你说的那个‘墓士塔格’遗迹其实就是被挖走‘墓士塔格’峰之后留下来的大坑?我明白了,原来这是神民见到人类为了抢夺地盘而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和自相残杀,一气之下降下神怒所留下来的‘遗迹’?而圣域底部的‘慕士塔格峰’,竟是来源于‘天罚’?”

“小朋友你的问号是否太多了点?你该问问人类自己,为何人类直到现在都无法摆脱这种贪婪愚昧?这个故事的道理就很简单:虽然巨大的冰山可以被连根拔起,可是人心中巨大的愚昧和贪婪,就连神人也无法挖走。”

少年苦笑:“…你说的很对。迷茫愚昧的人们总是一想到要获取什么东西,就只会一直发动战争,根本不知休止。”

“想来若不是因为战争,你我也不会被关在这里。因此可以说,战争是造成人间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我们都需要远离战争。

康氏:“因为被神人惩罚过,所以那里大概同时也埋葬了不少发动战争的愚昧人类,他们的性命白白牺牲了吧?而那正是一处不祥的葬身之地,因此你喜欢把它叫做‘墓土塔格’…还挺形象。”

“哼!尽管远古人们神威吓得不敢再染指南方,但终究是不管哪个时代的人类,愚夫们也还是醉心着各种无良的争夺。而你我正是狂人们掠夺的成果,不再被看作是人,而不过是些‘舶来品’…”

康氏:“那你知道我们最终会被抓去哪里吗?”

“或许被抓去不知哪个旮旯挖奥利哈钢、黑玉……运气好点的也就跟劳役相伴余生,差点的就要被运去部落卫队充当马前卒。濹累西垭是个疯狂的采矿国家和矿物交易窝点,它们俘虏的下场基本都是这样!”

康氏:“那你清不清楚俘虏、运输、交易我们的具体都是些什么人?”

“参与交易俘虏和奴隶的家伙们,是大陆上最邪恶、最臭名昭著的奴隶贸易公会——‘猛丧都’。它们原先在东方一带从事奴隶贸易发家,后来还加入了濹累西垭联军的其中一支,搜刮战败方的俘虏,无耻地跟着发大难财。并且它们现在不仅从事着奴隶贸易,还去染指‘生物陷阱’、‘新克莱尔系列’之类的大型黑道魔装设备生意……”

康氏:“‘生物陷阱’、‘新克莱尔系列’…啊!这些玩意儿我听说过!那些是邪魔外道一样的魔装设备,专门用于残害大陆上的所有生灵!并且这些玩意还不易去除,会对这片大陆造成很深远的负面损害!师父说,这是世界上最卑鄙最无耻的魔装设备!”

“嗯哼…所以…”一抹冷峻的讪笑掠过我的脸庞。

“…所以说…我们是不是也有可能会被它们掳去,当作开发‘生物陷阱’的生体实验品?”少年被自己的推理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错…看来你年纪轻轻也懂得不少啊。”

康氏:“恰巧我以前是做魔装这一行当的…听说过不少这方面的小道消息罢了。我说…虽然看不出你这个种族的人年龄多大,但我猜,其实你应该也不比我的年龄还大多少吧?

“哼…臭小子,突然提起一位女士的年龄可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康氏:“那问问你原来是从事什么的总可以了吧?”

“啊…我嘛…只是个搞音乐的…”

“如果你真是个搞音乐的,你为何能知道得那么多?很多时候,甚至连我脑里所想的东西心里想说的东西你也清楚?而且还有几点我也很疑惑。为何…你的眼睛看起来明明受了重伤,却还能在如此肮脏恶劣的环境里好转?”

“……”

“…身体能奇迹般地复原…据我熟知的种族就只有…”康氏恍然大悟,惊呼道:“难、难道说…您就是…传说中的精灵竖琴手薇尔蕾铽?”

*注释:

1.部分内容参考自Amitav Ghosh(阿米塔夫·高希)所著的《Sea of Poppies》(《罂粟海》),译者为郭国良和李瑶,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2.第53话也有提到过慕士塔格,传说中称其曾是漂浮在天空的圣域领土底层的其中一部分。

3.南方冰原的困境,可以类比如今我们地球上北极地区的困境。明明北极就已经面临大面积融化的危险,然而北极圈众国优先考虑的并不是如何保护好北极,优先考虑的却是如何独占因北极冰融化而开辟出来的新航线,以及由此牵涉的各种利益割据。

4.某些内容无意冒犯“孟山都”。孟山都公司(Monsanto pany)是一家跨国农业公司。其著名产品包括有橙剂(一种强力的落叶剂,曾被用于越南战争,后来被认为是导致相关人群癌症及其他疾病的罪魁祸首)。它和其他公司曾经还制造出著名的杀虫剂“DDT”(现在已被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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