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皇帝

“渤海贫瘠，除了熊皮东珠，也榨不出几两油，继续劫掠晋国，短期只有这个出路。”霍凉骨骨接过女奴递过来的一盏酥油，一饮而尽。“常方平很狡猾。”霍凉祗铎摇摇头。“我们现在越来越难以从雍州榨出油水了，而且损失也越来越大，长此以往是赔本买卖。”“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霍凉骨骨嘴角浮现一丝微笑。“父亲可以让那些归附的部族定期南下，抢到的东西四成抽贡，六成归他们。而抢不到东西，自然是他们没本事。哪怕死了人，削弱的也是他们的力量。”

霍凉祗铎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悦，这个主意他也曾想到过：“那些部族，各个都是穷鬼，做事没有分寸，长此以往必然会激怒晋国，兔子尚且会蹬鹰，何况是晋国呢?”霍凉骨骨则笑了起来;“女儿就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霍凉祗铎眼神中带着疑惑，他的宝贝女儿继续解释道;“到那时，我们就可以用这个作为筹码，让晋国加岁币、增榷场，用晋国的东西来安抚那些部族。”“如果晋国不从......”“如果晋国不从。”霍凉骨骨说。“那就是战争，而战争，将会迫使这些部族和我们站在一起，到那时，让他们来打头阵，赢了可以迫使晋国答应我们的条件，而输了，削弱的也是他们的力量。”她略一停顿：“而据我估计，晋国没有获胜的可能性，除非....”

“除非是徐崇州。”霍凉祗铎仿佛在回忆着十五年前的那场战斗。

“那时我不在您的身边。”霍凉骨骨说。“我已经见过他的儿子，他，又是个怎样的人呢？”霍凉祗铎叹了一口气：“一个蛮子，一个能打胜仗的蛮子......”她略一沉吟：“我常听晋国人说，如果再让他打下去，晋国会赢的。”“不可能！”霍凉祗铎斩钉截铁的说。“当时我已经包围了晋国皇帝的大营，而他再打下去也只能救出他的皇帝，而我，附近还有八万骑兵。”她知道父亲从不向自己人夸大实力，因为那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晋国的皇帝并不信任他，几年前他就因为和常方平争斗，被晋国皇帝削去了安国公的爵位，降成了靖海侯，就算现在晋国皇帝完全信任了他，那也不可能。因为我们与晋国一旦全面开战，那就是几十万人的战争，整个晋国只有一个人指挥过如此庞大规模的战争，那就是卢汗青，可他已经死了，和他一起陪葬的还有晋国最强的军队—先登军。”他站起身，像是要竭力证明什么似的：“他们，没有胜算！”

霍凉骨骨静静望着父亲，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如此激动的父亲，在那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亲赴前线的，手提人头的镔翰大汗。但立刻，霍凉祗铎就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坐下来，不停做着深呼吸，手臂也在不停挥舞着。

“章太医说过，戒骄戒躁，可以活到一百岁呢。”

霍凉骨骨有些无奈，她不知道父亲何时变得如此惜命。当然，作为父亲的女儿，她自然希望父亲可以长命百岁。但是她越来越担心父亲这种情绪会影响到镔翰的整体决策。

“再立一个中原皇帝，怎么样？”霍凉祗铎幽幽的说。她和霍凉将也互相看了看，仿佛对父汗这个想法感到非常诧异。“一只狼想进羊圈，但是被几条狗守住了门，要是能把这几条狗拉拢过来，我们还不是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吗？”霍凉骨骨试探着问弟弟：“常方平想做皇帝？”霍凉将也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那老东西就是个偷吃羊的看门狗，胆子却比狐狸还小。”霍凉骨骨皱皱眉头：“要是徐崇州想做皇帝就好了，”霍凉祗铎叹了口气：“孔雀是不会弄脏自己羽毛的。”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镔翰未来的大政方针就已经订下了，当然事后还需要召集其他家族的人对细节问题进行详细的商讨，但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举办霍凉祗铎的登基大典。奔雷家还在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用“消灭暴虐的奔雷家”作为口号，而现在奔雷家族已经不存在了，镔翰迫切的需要一个东西继续聚拢这些部族，比如继承了戎夏王朝的正统就不错，而戎夏王朝的金印在他们手上，这也证明了他们才是真正的青天之子。至于镔翰之前一直信仰黄天，没有人会在意这个问题。

在经过两天的准备后，一个高高的土丘就在隆西建斡畔建立起来了，外面还包裹了一层青砖，霍凉祗铎本不想这么奢侈，但几个霍凉将也身边的儒生坚持要用青砖，这样才能彰显陛下之英武，于是霍凉祗铎不得已派人去晋国拆了一个堡寨，勉强将土丘包裹成了受封台的样子。就在这个受封台上，霍凉祗铎穿着不合身的“衮冕”先以中原之礼完成了登基，之后又换上草原大汗服饰，用奔雷和渤海的人头堆成的京观祭祀了青天，接受了部众的跪拜，正式继承了戎夏的法统。

而在受封台下，奔雷胡卅最后的十几名乌桓随从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待着新皇帝对他们的处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霍凉祗铎赦免了他们的罪，还把他们收为自己的随奴。“你们对故主如此忠心，我想，你也会对新主人一样忠心的。”霍凉祗铎望向匍匐在地上的万千部众高声喊道：“草原上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看到草原上再有任何的杀戮和内斗，所有草原上的部族都应该团结起来，这样我们才可以不愧对青天的垂青！为了青天！”

“为了青天！”台下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呼啸。

“为了草原上新的皇帝。”他们高呼着。

霍凉祗铎轻声说道。

“为了镔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