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千婴(7)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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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忽听地窖上方传来纷乱脚步之声,紧接着便是“蹬蹬”的足音,正是十方殿蔺白泽率众赶来。当他看见满屋子的炼蛊之时,登时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千婴血?”

“不错,”毕飞沉声道,“蔺兄,还有几个孩子尚有气息,烦请十方殿为其治疗。”

“那是自然,”蔺白泽满口答道,他从袖中掏出药材,以金针为一名女童施药,一边道,“你放心,既然撞在了咱们手里,我保证不会多一个娃娃咽气,否则咱们还有什么脸面称‘十殿阎罗不敢收’?兄弟们抄家伙,赶紧的!”

在蔺白泽号令之下,十方殿弟子皆忙碌起来。他们小心翼翼地为女童止血,再将她们抱出炼蛊之中,撕下衣摆将婴儿周身裹住。一时之间,四溢的药香,甚至暂时盖过了地窖里的血腥气味。

直到所有活着的女童都被抱出,蔺白泽才松了一口气,他以手背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忽瞥见小竹也在施术救治女婴。他咧了咧嘴角,走上前笑道:“呦,姑娘,多谢了啊。”

他话音未落,忽扬手洒出一把褐黄色的粉末。小竹哪里想到,方才还一并救治女婴的人,会突然向她下手?刹那间,她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手脚霎时失力,连手里的孩童都抱不住了。眼看女童就要摔在地上,蔺白泽伸出手,接住那娃娃,同时冲小竹阴阴一笑。

不过转瞬之间,手脚便不像自己的了,小竹瘫倒在地,浑身无力,只能恨瞪蔺白泽。而一旁的毕飞见此情景,惊讶质问:“蔺兄,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为咱们立一件大功啊,”蔺白泽将女童丢给一名师弟,随后他抓起一只炼蛊,笑道,“有千婴血在手,又逮着了这黄毛丫头,这简直是天助我也。我就不信这样还搞不定墨白那畜生。”

毕飞双眉紧蹙,断然道:“不可!若不是有月姑娘相助,凭我一己之力,无法救出这些孩子。况且千婴血乃邪派禁法,我们怎么能使用这种毒物?”

“嗳,毕兄,你别这么死脑筋嘛,”蔺白泽咧嘴道,“你说有了这千婴血,就是应龙也要忌惮三分,只要墨白交出云生镜,定能解决东海之患。”

“……”听他这句,毕飞迟疑了片刻。蔺白泽趁热打铁,接着劝说道:“再说了,这血炼都炼出来了,难不成都扔了吗?就算扔了那些死了的娃儿也不会复活了,不如物尽其用,拿它对付妖魔。那鸣蛇小妖会荒火焚天,那可是应龙的火法,咱们要对付应龙,不妨今儿个就先拿那蛇妖练练手。”

蔺白泽这一番话,让毕飞略有动摇。而他的迟疑落入小竹眼中,后者愤然道:“卑鄙无耻!”

“丫头片子,少罗嗦,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蔺白泽阴沉一笑,伸手攥住小竹的右肩,将她提了起来,“你一个人类的小丫头,天天跟畜生妖怪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善茬!我倒要看看,那妖怪管不管你死活。”

说罢,蔺白泽拎起小竹,将她拖出地窖,用铁链将她的双足拴在炼炉之上。之后,他又招来十方殿与赤云楼弟子,命他们将地窖里藏着的千婴血全部搬出,以符咒和药物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墨白与归海鸣投上门来。

炼炉内,蒸腾的火焰跃动不休,红亮的铁水顺着石质的沟槽缓缓流淌。小竹的脚上拴着两指粗的铁链,被锁在炼炉边角之上。炙热火光,掀起热浪阵阵,因中了十方殿的毒物而气力尽失的她,只能无力地伏倒在地。而早已布下机关的蔺白泽,则与毕飞一起隐藏于暗处,窥视着小楼内的景象。

“天都快亮了!那鸣蛇小妖也就罢了,怎么墨白那畜生也还不出现,”蔺白泽抱着双手,不耐烦地道,“磨磨蹭蹭的,难不成那畜生和这丫头拆伙了?”

毕飞垂眼不答。先前听见陈婶哭喊、月小竹与鸣蛇分头行动之时,后者虽冷面少言,但眼里的回护之色却是骗不过别人,他相信那鸣蛇绝对不会丢下月小竹,置之不理。

“咦?那丫头是不是脑袋热坏了,竟然拿脑壳去撞炼炉?”

正当他暗暗思索时,身侧的蔺白泽忽诧异道。毕飞忙抬眼去看,只见那个身中软筋散、气力全失的少女,以双手强撑着那纤弱的身形,一步步地爬向炼炉边的石槽,竟将自己的脑门,重重往那粗粝的石壁上撞去。

毕飞先是一惊,忽想起几个时辰前,鸣蛇在离去之时,曾在月小竹的额前,点下一个银色印记。当时他虽听不清二人对话,但看那符咒形制,大约是个召唤之术。难不成,她是想将那印记毁去?毕飞心中一寒,他刚踏前一步,便被身侧的蔺白泽抓住了胳膊,用力将他拦住:

“你管那丫头犯什么病,只要她没撞死,咱们等着捉妖就是!”

毕飞所料不错,小竹在恍惚之中,想起了归海鸣在她额间点下的印记。

师父,小蛇哥哥……绝对,绝对不能来这里!

怀有这个认知的她,生怕归海鸣利用那个九天鸣霄之印前来寻她,便想用什么将额头苍印剜去。可她身上的竹叶刃皆被蔺白泽收走,她只有出此下策,以双手苦苦支撑,爬向那石槽,生生地撞击、磨蹭,一点一点地磨去那苍印。

温热液体自额前滑下,本是白皙细嫩的皮肤,被粗粝石壁磨得血肉模糊。零乱的发丝被热血浸湿,狼狈地贴在额头上,而那鲜红血液则顺着她秀丽的面庞,滴落在衣襟上,晕染出一朵又一朵血莲。若不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小竹定会咬牙撕下自己额前的皮肤,可眼下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磨砺,将那创口磨得更深,更加不堪。

最初是狠狠撞击的钝痛,紧接着是伤上加伤那钻心刺骨的疼痛,额前火辣辣地疼,小竹却不曾畏缩退却。伤口越是火辣疼痛,她便越是想起归海鸣以两指轻抚她额间、点下九天鸣霄之印时,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想起师父温暖又柔软的毛皮,年幼时候她总是爱缠师父现出原型,枕着师父毛绒绒的背脊晒太阳打瞌睡……

熊熊烈火在炼炉里不住跃动,沸腾的铁水散发着炽热红光,顺着石槽缓缓流淌,掀起一阵又一阵热浪。炙热的温度让小竹头昏眼花,意识也逐渐迷离起来。眼前事物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刹,忽然,一声爆裂巨响,声震云霄!

小楼朱门应声碎裂,清风从破碎的门扉处袭进楼里,稍稍吹散了炙热气息。小竹的神智瞬间清明了些,她掀起疲惫不堪的眼帘,却见一道高瘦挺拔的黑影,逆光而立。

那人发冠高束,却是一头银丝如雪,及肩的华发随风轻曳。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宽肩窄腰,身形仿佛雕塑一般硬朗。他的右手紧握一把银色长枪,右臂肌肉紧绷贲出,而那手中银枪在初升旭日下映出森冷寒光。

糟糕!别进来!小竹拼命摇头,她想要大喊制止对方,可是失力之下,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而那人在瞧见她之处境的刹那,便已飞身跃入楼中,左手将她扶住,右手长枪一挑,只见火星迸射,将她足上铁链尽数斩断!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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