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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手上的刀刃,离那孩童又近了一分。毕飞敛眉,他一甩铁笔,祭出符咒,高喝一声:“天雪寒霜!”

冰晶从天而降,迅速向小竹脚下蔓延。小竹手腕一翻,手中短匕掷向毕飞面门。后者立刻横起铁笔,格挡对方攻击,同时左手捏起两张红色符纸,朗声清咤:

“封!”

铁笔一点,如利剑直劈,那飞驰的符咒却不是往小竹的方向,而是向钟无嘉面门击去。同时一道绿色长索,如青龙破空,倏地缠起钟无嘉手中的娃娃,在对方抵挡毕飞符咒之击的同时,猛地将娃娃卷出了她的怀抱,掷进了陈婶的怀里。

“还不快跑!”小竹厉声道,同时将自己抱着的女婴也丢了过去,“再敢卖她,定取你命!驰风!”

她高喝一声,旋风骤起,卷了那浑身瘫软的妇人和一对龙凤胎,被疾风送至数丈开外。小竹再不敢分神耽搁,横起长索,那绿帛便像是长蛇一样,击向钟无嘉周身。而那化蛇,全身被如丝线一般闪耀的红光所束缚,正是赤云楼的绝招“缚甲神符”。

原来,方才见钟无嘉以化蛇绞杀人贩子,毕飞正欲出手相救,却被小竹拉住了胳膊。后者冲他微微摇头,又瞥了一眼钟无嘉手里的婴儿。毕飞也明白,若贸然出手,只怕会伤及无辜孩童,必须伺机而动。两人虽未多言,彼此救人的意图却已明了。所以,当小竹赞赏钟无嘉的言论,还另送“良”计的时候,毕飞便知她意在救人,于是他故意与她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却是暗中藏了一张“缚甲神符”,攻向看戏的钟无嘉。

钟无嘉一时麻痹大意,眼看那“缚甲神符”就要击在她身上,原本绞杀人贩子的化蛇,立刻游走道钟无嘉身前,挺起了蛇身。毕飞的符咒,结结实实地击在化蛇上,顿时红光大盛。数十条红色光线,将蛇身牢牢缠住,令它难以动弹分毫,只能横陈在地。

钟无嘉面色一变,尖喝一声,从袖中甩出人屠血锁。只见那赤红铁链,犹如一条暗夜毒蛟,又如破天之剑,极速向小竹击去。小竹咬紧牙关,向后急退数步,扬起绿索在天地间拉开盘旋青龙,龙舞飞腾,与恶蛟纠缠在一起。可她的武器终究是寻常布帛,而那人屠血锁是何等彪悍的毒物,当下穿透青光封锁,向小竹面目袭来!

“寒岚冰凛!”

只听毕飞朗声高喝,天地暗夜中,忽飘落漫天霜雪。雪片急速聚集,在小竹面前筑起一道坚冰之壁。那人屠血锁撞击在冰墙上,登时将冰晶撞得粉碎,洋洋洒洒如星辰坠落。可那血锁的去势也被冰壁阻滞,小竹跃身而退,趁势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钟无嘉原本带着娇媚笑意的面容,此时早已阴沉如修罗鬼面。她杏眼圆瞪,双眉蹙起,带着罗刹鬼一般的怒容,扬起长袖,甩起血锁正要追击,忽然,那被符咒束缚的化蛇,张口吐出一声呜咽:

“小……小嘉……”

竟是人言!那声音低沉,却是像许久未曾说话了,略有口吃地打着颤儿。

听得这句,钟无嘉身形猛地一滞,满面怒容瞬间变成惊诧。她瞪向那化蛇,只见它双目紧闭,缚甲之咒的红光,似是嵌入了蛇身之中。她微一顿足,忽收起血锁,腾身跃起,水袖一甩,洒下数十血锥!

血色尖锥向毕飞与小竹击去。前者以气运笔,墨峰绘正气方圆,浩然气息将血锥震得粉碎。后者洒出一把竹叶刃,只听“铛铛铛铛”数声,将血锥尽数击落。而那钟无嘉,则趁二人抵御血锥之时,水袖卷起那伏倒在地的化蛇,于血沫与冰屑之中,霎时消失了身影。

待到血冰尽散,小竹与毕飞再望四方,只见暗夜中树影幢幢,钟无嘉与化蛇已是不知所踪,而地面上只剩下那驼背汉子,下半身已是瘫软成了肉泥,喉管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毕飞忙奔到他身侧,点下他上身数处大穴,连声询问:“你们将买来的女婴藏在哪里?”

那驼背汉子,眼下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罢了,莫说是说话,连吭声都难。他猛地吸了两口气,口中刚吐出一个“南”字,忽然两眼一翻,颓然倒地。见人贩子断了气,毕飞双眉微蹙,他直起身,向小竹拱手抱拳,道:“月姑娘,方才多谢你出手相助,才能保那母子三人平安。眼下或许还有更多女童身陷苦海,恕不相陪,告辞。”

说罢,毕飞拖着跛腿,向先前人贩抱着女婴疾走的镇南方向,疾行而去。可他刚走了两步,就觉身子一轻,脚下清风骤起,正是“驰风诀”的效用。他微一侧身,便将那清丽纤秀的身影,与他一道揽风疾行。

“月姑娘,你……”

他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见小竹微微一笑,反问道:“难道这村镇小路是你开的吗?怎么只有你走的,我就走不得?”

毕飞先是一愣,随即扬起唇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笑容来。

◎ ◎ ◎

夜深沉。

朗朗明月之下,只见镇南上空升起袅娜青烟。若是顺着那烟火望去,便能瞧见一栋朱门大宅,伫立在夜色之中。宅院里还有一座小楼,楼前挂着个幡子,上书一个硕大的“铁”字。

“婴儿虽小,但千名孩童也不是小数,而那些枉死孩童的尸骨亦需要处理。我想这些人贩子出于谨慎,不会将他们埋葬于山野,以免被人发现追究,最大的可能便是找个地方烧了。”

“哈,一听就知道你没做过菜啦。就算是鸡骨头,丢进炉膛里都难烧成渣渣,人骨哪里是随随便便一把火就能烧干净的?我看用炼炉还差不多。”

“炼炉?难道说……铁铺!”

毕飞与小竹经过一番思量,将目标锁定在镇南的一家名为“南河铸铁”的铁铺里。以二人的身手与术法,轻而易举地潜入了宅院之中,只见在那小楼里立着一个高耸的炼炉,熊熊火光之下,是炙红的沸腾铁水。

二人悄无声息地跃入楼中。片刻之后,在那空无一人的小楼里,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青石地板应声开启,两个背着麻袋的男人先后走出地窖,一边走向炼炉,一边道:

“嘿,你说这小孩血真有用吗?干这么久也没听说头儿抓着了神仙妖怪的,吃了能长生不老啊。”

“你管这个干嘛,就算真抓着了也轮不到咱们,给一份银子做一份差事呗!”

男人话音刚落,突然,一道晶莹冰锥破空而来,直插他的喉头。一道血线喷溅,那人瞪大眼,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瞬间栽倒在地上,断了气息。他手中的麻袋落在地上,未封的袋口中,散落出一具具幼小并干瘪的尸体来。

而他身侧的那名汉子,震惊之后刚要放声尖叫,一道绿索从天而降,正缠住了他的颈项。只听一声脆响,那人的颈椎瞬间被拧断,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两个男人瞬间命丧黄泉,毕飞与小竹飞身跃下。后者垂下眼,只见那散出麻袋之外的婴儿尸首,全身都是腥红色的干涸血印,小竹胸膛里一阵气血翻腾,当下冲入地窖里。

地下的景象,更是可怖。数十尺的地窖内,叠着百余只炼蛊,虚空中弥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许是夜风顺着窖口窜入了地下,墙壁上火把,将那些炼蛊的影子投映在地面,摇曳不停的火光,映得黑影随之狂舞,像是不甘的怨气想要冲破这阴毒牢笼一般。

小竹向一只炼蛊中望了一眼,登时愣在当场。那孱弱苍白的女婴,竟然仍有气息,她的眼睛虽然紧闭着,但那小小的青紫嘴唇却在轻轻地颤动,几不可闻的微弱啼哭,仿佛是在呼唤着母亲一般。小竹心口一窒,探出的右手停在半空,不知是该将这娃娃抱出炼蛊得好,还是给她一个痛快得好。

看见她迟疑的动作,毕飞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炼蛊,他那本是俊秀温文的面容,顿时变得冷若冰霜。他右手夹出一张金色符咒,沉声道了一个“护”字,以指尖轻点婴儿的前额。顿时,金色光芒将这可怜的孩子轻轻笼住。

一声长叹溢出唇外,只听毕飞沉声道:“十方殿善于医疗丹药见长,若是蔺兄在这里,她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说罢,毕飞拖着腿脚,快步走出地窖,行至小楼外,从袖中掏出一支响箭,对着夜空掷出。只听一声尖锐哨响,夜幕中绽放出一朵炫色烟花。随后,他又匆匆赶回地窖内,以护身符咒,一一寻找炼炉内还未断气的女童,为她们护身续命。

“活下来又怎样呢,”身后传来低喃之声,小竹像是在问他,可更多却是像自言自语,“就算活下来,也只是在这世上受苦罢了……”

“月姑娘,蝼蚁尚且偷生,难道你眼睁睁地看她们命丧这无间炼狱?”毕飞低声问。

“如果死了比较幸福,那还不如什么也不懂,就死在这里得好,”小竹垂下双眼,思索片刻,轻声道,“如果我是她,就算今日有你相救,留下一条命来,可将来我长大之后,发现是我的爹娘将我卖给人贩子,还被收了魂魄,从此成为痴痴呆呆的痴儿,我……我恐怕不会庆幸自己的存活。”

毕飞手上释符护体的动作未曾停下,那温润的褐色双眸,却是锁定了小竹,沉声问道:“就算真有那一天,要死要活,是她自己的选择。将来她后不后悔,我管不着。我只管当下,只管我自己,我若不救他,我必定后悔一生。”

“……”小竹怔了片刻,继而眼睛一亮,扬唇笑道,“你说得不错,我何必纠结这许多?小蛇哥哥也说过,对也罢,错也罢,但求无愧于心。”

说到这里,她快步走到毕飞身侧,询问救助之道。毕飞将护身符咒交给她,并告知她运用灵力催动符纸的法门。小竹立刻走到屋子另一端,每个炼蛊逐一排查,将自身灵力聚于符咒上,为活着的女婴施法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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