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离开一片欢乐之后自己仅剩一个人的寂寞才是最难以接受的，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把自己抛弃了的那个样子。

紧紧抿着嘴唇，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夕阳在地平线上挣扎着坠入地平线以下，温度在不知不觉当中冷下来，初春的夜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乎，反倒更让人觉得自己还没从冬天走出来。

哈了一口冷气，伸手搓搓被冻僵的脸蛋，莫不卫加快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就是家了，那温暖的灯火让莫不卫莫名的感到心安，可是站在门口的几个人却让他感觉到了并不是那么心安，冥冥之中对痛苦的预感降临到了他的屁股之上。

低着头，就连眉眼都一起低垂着，做出一副“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的姿态，莫不卫慢慢走向那冷脸站着的一群人。

“还知道回来？”

或许是因为身旁还有其他学生的原因，赵顾的话语里充满了一如既往被大家熟知的冷酷，那样子好像一言不合就会飞起一脚将莫不卫踹到一边。

“嗯！”算是一直以来调皮捣蛋而获得的经验，在这种自己错在先的境况中，优先考虑“承认”是让自己少受些皮肉之苦的好方法，虽然说出去可能不是多么好听，但是好听和好受完全就没有可比性。

在尊严和痛苦这两件事情上莫不卫机智的选择了放弃尊严来舍弃痛苦，而且，在爱着自己的大人面前尊严什么的真的重要吗？

“行啦！”好在家长们总是喜欢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师娘赵玲珑在暴风雨即将出现的前一刻一巴掌将它憋死回去，她温柔的拍打一下赵顾的肩膀，走上前将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莫不卫搂在怀里，“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的一句话都不说就消失一整天，知道吗？”

担忧被强行抹掉的话语才是最让孩子能够感受到家长关心的，莫不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种种点头答应下来，“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那就好，那就好！”赵玲珑松开怀抱，手掌抚着莫不卫的脸，眼瞳里带着关怀，“吃了没，锅里还有饭，师娘给你热一下！”

即使肚子因为中午和那些孩子的野炊还有些胀得慌，可是不吃下去只会让那些担心着自己的人徒增烦恼罢了，所以莫不卫微笑着答应下来。

但是，一个人吃饭，身边五六个人围着，这个情况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看什么看？”看见莫不卫吃饭的速度慢下来，赵顾似乎不满意那样大手一拍，“赶紧吃，吃完还有事情要做呢！”

等到赵顾将话说完，赵玲珑站起身来对自己的老公招了招手，“来老公，我有些事情对你讲！”

有些忌惮的看着师父师娘两人走到楼上，一会儿的功夫底下的孩子们便听到隐隐压抑着的训斥和求饶声，内容大抵是“能不能对孩子温柔一些”“天天装出来一副冷酷的样子，累不累啊”这样非常拆台，以及赵顾小声请求他不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语，没一会儿的功夫之后两人带着甜蜜的话语又传了出来。

所以，这俩人到底算不算是幸福模范夫妻？

在其他孩子偷着笑的当儿，莫不卫将碗里师娘新盛的米粥悄悄倒回锅里，在他们下楼的时候擦擦嘴巴装出来刚刚吃完的样子。

检查了一下莫不卫干净的碗筷，赵顾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御剑堂，出动！”

深吸一口气，飞快上楼换上那身御剑堂孩子都有的黑色劲装，伸手抻抻那微微有些发皱的衣角，目光越过挡在身前的黑色云朵还有明媚月光，手掌紧紧握起来。

月光下的他的目光透着坚定和期许，影子在路上被拉的老长，一排悠长黑暗的身影在万家灯火照耀不到的地方行走，他们周身都被黑色笼罩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是那双眼里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生来就不知那是何物，只有在经过某些路口时眼神的交流才能勉强辨认出来这些是人，而不是尸体拼凑出来的人形。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于黑暗中心走的身影才是御剑堂真正的样子，也是他们在别人话语里最长出现的样子。

莫不卫、夏令、楚林、赵顾彼此之间并没有多余的言语，他们只是默默的走着，走向那个在脑海里面早已不知道到过了多少遍的大门。

传闻狼群出动的时候，绵羊们都躲藏起来，只有猛虎眯着眼睛等待一出好戏。

坐在金碧辉煌的林家会客厅里，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小狼崽子们有些坐立不安，暴露在外的眼睛里写满了和自信相反的所有东西，只有赵顾这头老狼稳稳当当的坐着，安逸的眯着眼睛，将手中捧着的茶杯挪到鼻前轻轻嗅了嗅，“好茶！”

自问前半生也品过数不清的茶水，无论是千年古茶还是新摘绿叶，可是在文件此刻手中这一杯时竟也一时失神。

馨香淡雅，且带着薄荷主页的清凉舒爽，刹那间全身毛孔张凯凯，那些微不可查的能量似是收到牵引一样将己身缠绕。

“赵师傅好眼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声音似是携带着威力不俗的能量从远处飘荡而来，风声拍打着树叶哗哗作响，原本半掩着的厅门也在砰地一声之中洞开。

夜已深，月光爬过门槛洒在门厅，风声细微的掠过树梢，虫豸的声音在短暂的寂静之中重新欢闹起来。

“赵师傅，久仰大名！”来人没有丝毫的拘谨，说话时语气里的热情好像原本就和赵顾有着过命的交情那样，“真是的，有什么事情还要您深夜亲自登门，我这就让下面的人收拾房间，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到时候，到时候咱们摆酒设宴，有什么事情酒桌上再谈！”

“不方便，是吧？”

赵顾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似是逞凶那样上前靠了靠，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在街头舔舐刀尖血液的小混混，可以预见下一步必然是摔杯为号一齐进攻。

但是，这里被一片沉默笼罩着，赵顾抬起手臂，然后又似乎一息之间失去了所有力气那样耷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