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我……”

跪坐在地上的人形机械，并不如高雪那般完美无瑕，皮肤并不自然，映着背后诡异的光芒，反射出了暗哑的金属光。

“奈……薇格？”杨也面对着这看脸愧疚的人形机械，不自觉地惊叹着，哪怕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表情如此真实的机器人。

“全部……都是我的错。”奈薇格抬着头，“我被装载‘人类情感’的那一天，我大概在那时就已经觉醒了自我吧，看着大家欣喜若狂的样子，我也感到十分高兴。”

飞船上的警报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止了，杨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我那时还不知道，那是代码运行产生的结果，还是……是专属于我的情感，直到……那一天。”

他咽了咽口水，放开了手上的长枪。

“飞船遭遇了无法抵御的灾难。”

明明只是冰冷的机械声，却带着难以掩盖的悲伤与愤怒。

“被……背叛了。”

“背……叛……”杨也深吸了一口气，他对这个词有种莫名的厌恶感。

“直到……捷克船长浑身是血的来到这里，我才知道了，他已经是飞船上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了。背叛者带走了人类真正的希望，所有技术融合的结晶，也就是XUE-Zero。”

“高……雪？”

“我执行了捷克船长最后的任务，带着‘神之结晶’，逃到了这边的世界。”

这边的世界……是嘘之世界吗？“神之结晶”也是嘘源吗？

“原本‘人类情感’这样的代码，只会不断地进化，直到和人类完全一模样……在那一天，所有的代码形成了一个环，我开始感受到了超越代码限制的愤怒，可是任务告诉我，我必须守护这艘飞船。”

她背后的导管，偶尔会抽动一下，但完全没有夺取杨也的注意力，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奈薇格悲伤的眼神。

“我……原本以为我能够永远地守在这里，完成自己的任务……但是……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间，我感受到了……寂寞。”

明明是冰冷的机械声，为什么会有在抽泣的感觉……

“我大概……已经没有办法在守在这里了。但是我的任务……并不允许我这么做。为了防止自己的叛变，所以，我设置了那道最后的保险。”

杨也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的那块密钥。

“对不……起。”

奈薇格望着杨也紧贴着的手，杨也还没意识到她想要干什么。

从奈薇格背后伸出的黑色导管迅速袭来，撞开了杨也的手。在另一条带着机械爪的导管往杨也的口袋身去时，杨也反应了过来。

迅速跳开，然后用长枪击开了机械爪，空气中回响着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奈薇格，你想干什么！”

“别管我！这是我的任务！”她低声裂肺地大喊着。

从四面八方伸出的导管以难以观察的速度向杨也袭来，哪怕在迅速的身法，都没办法完全躲开如此密集的攻击。

地上散落着被长枪切碎的导管残片，但杨也早就已经被缠绕起来，束缚在了空中。

完全……无法动弹。

可恶……

“砰”地一声，密钥从杨也的口袋中脱出，撞在了钢铁地板上，冰冷清脆，而令人发颤的撞击声。

“不要！”

尽管杨也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一根机械臂已经拾起了那块密钥。

“高雪！不要让她拿到那块密钥！”杨也这样大喊着。

从能源控制室外，传来了一声机械制动的声音，并且伴随着些许蒸汽声。

只是一个瞬间的事，奈薇格的机械臂已经被高雪手上伸出的激光剑切割断了，断了的那一截机械臂仍然仅仅地抓着那块密钥。

更多地机械臂从奈薇格身上伸出，可是无论数量再多，都没办法靠近那块尽在眼前的密钥。

挡在奈薇格面前的，是真真正正的最高结晶。

她眼睛缓缓地移上去，望了一眼高雪冰冷的表情，又垂下头来，无助地望着那看似触手可及的密钥。

“呜啊～”

她用力地锤了一下地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被挂起的杨也被缓缓地放了下来，他轻轻地地靠近过来。

“砰”地一声，伴随着些许弹出的火花，杨也将长枪用力地刺穿了地上的机械臂，以及它紧握着的密钥。

奈薇格的眼睛里失去了什么，又获得了什么。

“其实，格式化的指令，就算没有这块密钥，你也能够执行吧。只是，你并不想这样，对吧。”杨也靠近了跪坐着哭泣的人形机械，应该说，是在哭泣的人吧。

“来，让我听听你内心的想法，奈薇格。”杨也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呜……我……我不想死。”模糊的声音，只是像一股电流杂音罢了。

她抬起头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再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了。”奈薇格发出了清晰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认真。

“好好。”杨也将手递给了奈薇格，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望着这块巨大的神之结晶。

“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因为……我的原因，已经暂时关闭了对嘘源的代码输入了……因为……我现在的情感，输出过去产生的……只是毁灭性的能量罢了，那种能量……没办法供给飞船运行，所以……现在在用储备的燃油维持着基本的功能。”

这么一说，输出感情获取能量，那果然是一块嘘源。

“一定……是你一直以来都太寂寞了，换作是哪一个人，肯定都忍受不了……所以，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感受到寂寞了，你说是吗？高雪。”

杨也回头望了一眼高雪，她冰冷的表情似乎一瞬间就放开了，眼睛开始闪烁。

“蠢猪……？”

太好了……高雪还在。杨也又摸了摸高雪的头，笑了笑。

“我们会常来看你的。”

杨也回头望着奈薇格，她的眼睛同样在闪烁着。

突然间，能源控制室外的走廊亮起了明亮的光芒，室内也是，甚至掩盖了嘘源那种诡异的光线——奈薇格重新连接了“神之结晶”，现在已经不再需要运行低耗模式了。

“真的……”奈薇格惊讶着，同时如释重负。

“谢谢你，蠢猪船长，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