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是为何……才最终踏上了这样的一条道路呢。

……

麦特唐那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一片狼藉正在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回忆，那些碎片化的记忆正在他的脑中不断地苏醒过来，面前是已经变成废墟的建筑，灼烧的痕迹来看，早就已经分辨不出它曾经是什么模样，但是就算是这样，麦特唐那仍旧从细碎的记忆之中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零零散散的记忆正在缓缓地回到大脑之中，没有任何潮湿的感觉，很干燥，就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一般。

麦特唐那扭过头来看着地面上的深红色的痕迹，那些痕迹早就已经干涸，但是每当视线扫过那些痕迹的时候，自己似乎能够看到这些痕迹尚且还是液体的时候，倾洒在地面上的模样。

倘若这是自己的战斗，那么不应当留下血液才对，那大概是因为建筑遭到了巨大大的破坏之后，倒塌的时候造成的伤亡。

看不见尸体，甚至连建筑的废墟都有些蒸发。这很明显是蒸血骑士战斗之后的结果，但是这种完全无法修复，甚至让人认不得的废墟长眠，如果不是将蒸血的力量完全解放的话，大概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吧……

“麦特唐那——”

记忆之中有谁在这样呼唤自己，或许那不是呼唤，仅仅是因为声音太过微弱，因此才让自己以为是某种呼唤。

回忆只有声音，碎片化的图像在自己的脑中闪现着，巨大的庭院，月光，还有迷人双眼的灯火。

随后自己看到的是，被一分为二的男人的身体。那男人的脸自己认识，那是从对抗深渊的时期就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劳力特·斯卡提亚的脸。属于那张脸的身体就在自己的面前被一分为二，伤口的切面处完全没有出现血液，高温在切开身体的瞬间将伤口灼烧了起来，那一击攻击侧斩直接切断了心脏，随后是第二击——

第二次攻击将男人的头颅一分为二，不断有这样的画面在麦特唐那的脑中缓缓地闪过。

最终在零散的记忆之中，麦特唐那认出了那伤口，那伤口的痕迹，那上面的灼烧的痕迹，是只有蒸血骑士的攻击才能够造成的伤势……不，不是蒸血骑士的攻击，而是只有通过某种蒸血的技巧才能够做到的攻击……

那是，猎杀蒸血骑士的技巧。

那是从前麦特唐那从未听闻过，但是现在却比任何人都要熟练的技艺。

……对于蒸血骑士来说，蒸血骑士和蒸血骑士之间的战斗是没有任何的意义的。

无论是怎样的战斗和破坏，伤口都会在一瞬间被修复，无论是谁都无法做到真正地杀死对方，因此战斗没有任何的意义。

无论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和理念，又或者是因为两人太过熟悉因此没有设下任何的防备——不，就算是设下了防备也没有任何的用处吧。

麦特唐那在废墟之中，顶着沉重的脑袋站起身来，在废墟的最高处，自己的剑就笔直地插在岩石之中，阳光透过了轻薄的刀刃照耀在了大地上。

“啊……”

看到那把剑，以及碎片的记忆全部拼接起来的时候，麦特唐那大概意识到了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是我做的吗……”

后悔——或者说谴责，至少会从心底涌上那么一丁点吧，但是实际上一点都没有。记忆正在缓缓地回溯到身体之中，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被打散之后重组了一次一样，如果不是自己可能因为什么原因短暂失忆的话，大概就能够回忆起那种痛苦了吧。

——本来，自己的计划就是要这么去做的。

因此伤感和自我谴责没有任何的用处，仅仅是会拖慢自己的脚步而已，没有任何的用处，没有意义。

做出这种马后炮一般的伪善，还不如一开始就接受属于自己的恶。

正如自己所设想的一般。

麦特唐那朝着自己的剑走了过去。

容器的储量有一定的上限，一旦突破了那个上限，储藏的深渊就会满溢出来，一旦深渊满溢出来就会产生深渊爆发，成为容器的人就会成为深渊的怪物。

麦特唐那要做的事情就是打破那个极限，并不是增加容器的容量，而是让自己超脱出容器的行列之中。成为和皇帝一样使用容器力量的人。

而要打破那个极限，首先要让自己到达极限，对于蒸血骑士来说，想要让自己这个容器被迅速填满的话，就需要等量的存在来增加深渊的存量。

猎杀被深渊感染的普通人相当于从低级的容器之中获得力量，那么猎杀蒸血骑士的话，应该就能瞬间将自己这容器填满了吧……？

在那之后，就是溢满的深渊爆发出来。

碎片化的记忆就在这个时候缓缓地重新涌入脑中，大概能够思考起来，身体被撕裂的感觉，大概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化身成为了深渊的怪物，又或者真的在溢满的力量的情况下陷入了时空或者暴走的状态。

而周围的废墟，究竟是自己的战斗之后留下的痕迹，还是自己在深渊爆发之后造成的灾难，这就已经无法确认了。

能够确认的事情是，蒸血骑士劳力特·斯卡提亚确实是死了，并且确实是由自己亲手杀死的。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既然自己没有在深渊爆发之后变成深渊的怪物，而是仍旧以人类的形态维持着，那也就是说——

自己经历过了真正的试炼，并且获得了思考的力量吗……

麦特唐那在自己的剑旁停下了脚步，他此时此刻就站在整个废墟的最高点上，俯视着四周，一片狼藉的痕迹，满地的凝固血液和焦黑的地面，没有见到火焰的植物都已经变得枯萎焦黑，他的手掌越过了剑，缓缓地向前伸出手来。

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那些枯萎的植物转而重新恢复了绿色，花朵并非重新开放，而是从枯萎的状态开始倒流，又一次回到了盛开的状态。

麦特唐那的脸上再也遏制不住笑意和喜悦，他缓缓地拔出了自己的剑，凄惨的笑声从废墟的顶端向外扩散，无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