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楠抬起手看似很轻柔地别去了她的剑，裴风抱着受惊的祁鸢鸢站在后面，受了伤的李凌也用剑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

林中并不完全寂静，偶尔还会有不知名的鸟儿鸣叫，萧正楠面色十分冷酷，他双眸望着长公主，眼睛没有一丝笑意，只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何苦？”

“我何苦？”长公主双眸通红，满心愤怒道：“当初是你说，只要娶了那锦城内有名有钱的祁府庶女，便能让有些没落的宰相府再次站起来。人你娶了，钱也得到了，可宝藏呢？你一直不肯告诉我，我在金占国如何备受夹击你知晓吗？我等你等了这么多年，你何曾站在我的立场考虑过？”

萧正楠望着她，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阮嫣锦，轻声道：“宝藏一事确实未有答案，婉儿，我何曾骗过你？”

“你何曾骗过我？”长公主忽地发起疯来，声音猛地提高许多，吓得祁鸢鸢浑身发抖，裴风只得把她身上的衣服再次拢了紧。

长公主环视他们一圈，嘲讽地笑道：“那个祁府的庶女还活着时，我就知道你对她有几分情意，不过后来幸好她死了，一切也就了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又结实了什么阮家的嫡女？怎么？我不在锦城，你就如此缺内院的人吗？”

她面色大变，转而苦笑，声音略带沙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这阮家嫡女的心思，你越是在意一样东西，越是想控制不住自己管控的手，你以为她对你有意？你做梦！像她这般不知羞耻的女人，在外面不过短短数月便可以迷倒一个人，你还当真把她看成宝？”

长公主说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转而看着萧正楠：“今日我只要你一句话，若是你执意要她，我金婉儿从此以后绝不和你萧家有任何联系，包括你那叛国的大哥！”

“不过，”她又道：“往后再相见，就是你死我亡。”

萧正楠许久未回答，金婉儿决绝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持着剑带着守卫快速地逃离了此片密林，李凌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地大吐几口血来，一时支撑不住，歪倒在地。

祁鸢鸢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从裴风的怀中猛地钻出来，奔至李凌身边，皱着眉，眼里还带着泪，不知是扶他还是不扶。

李凌的头磕在泥土里，发丝被弄的满是泥泞，裴风跟过来蹲在祁鸢鸢身旁护着她，良久，李凌呵呵轻声笑了笑，“缘儿，我一直未曾和你说，你太过于心善，总是对这世间充满仁爱，可偏偏世上太多凶险，你躲闪不得，只能认命。此后，你多多保重，万不可再对一个像我这般负你的人。”

他说完，颤抖着松了口气，似乎再没什么可挂念了。

祁鸢鸢望着他，猝不及防地就看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活力，那双本用来救治人的眼睛，此刻大睁着，没有任何焦点地望着别处。

裴风叹了口气，伸出手替他掩上双目，正待扶起祁鸢鸢时，却见她早已泪流满面，下嘴唇因为方才在帐内被羞辱而咬出的伤痕也被撕裂，正不断地流着血。

她心中大骇，又万分难过，在这一瞬，她仅有这漫山遍野的风声和眼前的李凌尸体，祁鸢鸢甚至感受不到身心的痛。

她哭得厉害，没多久便已声嘶力竭，萧正楠疾步奔过来，一把点了她的睡穴，祁鸢鸢头一歪，昏倒在裴风怀中。

萧正楠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还在流泪，心中实在不忍。

裴风搂着她的腰，看着萧正楠，低声道：“若是你能早日解决清楚与长公主的那些事，也不至于让她受这么多苦，当初从锦城被黑衣人追杀之时，她一个女儿家被抓着带到了这荒僻之地，半分埋怨也没有，既来之则安之，她不过是想过一点安稳的生活，远离那些权斗，你为何不肯放过？”

裴风说完，抱着祁鸢鸢快速飞离了此处，偌大的地方仅剩萧正楠站在那儿，还有一地的尸首。

安福不知何时奔来，见他一脸烦闷，便道：“等下我派人过来清扫此处，这李凌的尸体直接烧了还是？”

萧正楠望着躺在地上的李凌，那身白衣早已被血和泥弄的凌乱不堪，他紧捏成拳的手慢慢放开，双目失焦地回道：“在营地附近找个地方给他埋了，还有，听婉儿说他还有双亲在世，保险起见，你派人去把那双亲接至锦城内找个别苑安置好。”

安福领命后速速去安排后事。

营地内，军机处。

沈竹青坐在桌前看着军报，可满心思都是阮嫣锦，丝毫看不进去，直待晌午时分，只听帐外传来裴风的声音，他才知晓人回来了，赶忙从椅子上起身奔去外面迎接。

等把祁鸢鸢放在内室的榻上，又去萧正楠的随从里找了位丫鬟来替她换上新衣，沈竹青看着她的脸色发白，依旧有些担忧。

“那长公主果然这般说吗？”

裴风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咂咂嘴道：“当然，我看萧正楠胜券在握的样子，似乎压根不怕这位长公主，听他们口中说的还有什么宝藏？好像是之前萧正楠的原配夫人带过去的，貌似没有得手，长公主为此还很介怀，字里行间都觉得萧正楠已经得到了宝藏却没有告诉她。”

沈竹青望着阮嫣锦，想起曾在世的祁鸢鸢那晚郑重交给他的信物，半晌没有声音。

裴风在外室没听见，便晃悠着进来，见他望着睡着的祁鸢鸢呆呆傻傻的，不由得轻声一笑道：“竹青啊，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如今对待感情之事，还这般稚嫩？”

沈竹青晃过神来，看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低声道：“这话不可当着阮姑娘的面说，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嫡女，对这些都很看重。”

裴风挨着床边刚想坐下，被沈竹青一把拽过去，丢给他一个凳子，道：“这榻本来就不大，你再坐，阮姑娘怎么睡？”

裴风唉了一声，满怀怨气地坐在凳子上，端着茶杯轻饮道：“这兄弟啊，还不如衣服呢，有了心上人，可就什么都不管啦！”

沈竹青的脚登时上去，两人在一边你来我往地对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裴风嘿嘿笑着，义正言辞地对他道：“我记得你当初不是和我说，那祁府的姑娘曾对你有恩吗？你知道祁府的宝藏之事吗？会不会这里面暗藏什么玄机？为何那长公主十分在意这个东西？我看萧正楠似乎也很有兴趣。”

沈竹青看了眼阮嫣锦，压低声音对他道：“祁府前朝是跟着老陛下打江山的，这你应该清楚吧。”

裴风翘着二郎腿道：“当然，谁不知道那祁府的老太爷，有他在锦城，谁也不敢来。”

沈竹青又道：“正是因为这位祁府老太爷太过于厉害，他与老陛下在江山日渐稳当之际产生了些许嫌隙，正巧那个时候的边疆纷争又少，朝内的文武百官个个看祁府不顺眼，都想着找把柄去除掉，后来，因为祁府的一位姨娘与朝内某位大臣有私情，被上报之后添了其他的罪名，活生生把本不该属于祁府的宫廷政治全推到他们头上，也幸亏有老太爷把守，老陛下并未严惩，可还是去掉了骠骑大将军世袭的名头，再之后更是找各种机会把祁府与朝内的政治关系逐一解散。”

裴风皱眉道：“这祁老太爷是不是因为这些事，早早地便把宝藏建好，也是为了给自己家族的人留条后路？”

沈竹青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吧，但我听齐园的祁老与我说，这宝藏内不仅有金钱千万贯，还有可撼动整个朝内的秘密。”

裴风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头，忙问道：“什么秘密？”

沈竹青却道：“这个谁也不知道。”

“祁老也不知？他可是老太爷的亲生儿子，不可能连这个家族的秘密也不知道吧？”

沈竹青道：“祁老确实不知，而且关于这一切宝藏的事情，最了解的人是曾经还在的祁鸢鸢。”

裴风惊道：“怪不得那萧正楠想方设法地娶这位姑娘，看来也是有目的啊。”

沈竹青叹了口气，他对这位祁鸢鸢的恩情，想来这辈子是还不完了。

若是有来生，他一定在萧正楠迫害她之前，便护着她周全。

他想及此处，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阮嫣锦，这辈子，他真的要愧对祁鸢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