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为此深深地望了苏白一眼，神情复杂，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不敢置信的茫然。

“在王宫住得惯吗？”赵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銮下意识地转过头，眉头深深蹙起。

苏白乖巧地答道：“宫里什么都好，王后和大长公主都很照顾我。”

赵王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王后，你是寡人的贵客，应以上宾之礼相待。只是寡人那苦命的女儿，也不知道流落在何处了，夏日已逝，秋凉渐至，她可有吃饱穿暖。”

苏白忙道：“长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在找到长公主之前，你暂且留在宫中，寡人会尽快寻她回宫，到时候你可自由来去。”赵王亲手给苏白盛了一碗羊汤，“寡人不会亏待你的。若是你还想留在宫里，寡人也会待你如上宾。”

苏白道：“谢王上。”

“至于你说的妙郡主的脸，不妨一试。”赵王广袖一挥，挥退伺候的宫人，“真的可以恢复原状吗？”

苏白认真地想了一下，“我也不确定，要问过大夫才知道。不过，这位大夫的医术极为精湛，妙手回春。”

苏銮疑道：“本宫怎么不认识这样的大夫？且不说赵国没有，列国之中也没有听说能给人换脸的大夫。”

“公主有所不知，在脸上动刀子这种事情，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大夫平日轻易不做。”苏白想到自己死在手术台上，心中忍不住唏嘘，“我方才同公子彦商议过，他已派人去找了，很快就能接到邯郸。”

苏銮了然大笑，“原来是在给公子彦博好感。”

苏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的命本就是公子救的，知恩图报而已。”

“借着公主的身份，把公子彦弄进赵王宫，也是计划之中吧？”苏銮更加确信田宗彦的图谋，“他已经是一个废物，想求安稳的日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的目的仅仅只是求一处安身之所吗？”

赵王示意苏銮打住，“公子彦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是治好阿妙，尽快让她和公子央成亲。寡人听说，公子央今日进宫后，一直缠着你？你不要忘了，你并非真正的公主，不要异想天开。就算真正的长公主没有被掳走，寡人也不会让她嫁到燕国去。”

苏白对赵王骤然变冷的面容感到不解，传闻赵王宠女如命，就算原主长成那副尊容仍是对她爱护有加，不让她外嫁也是情理之中。可不让原主嫁到燕国，还有苏蓉也是正值婚嫁之龄，却偏偏要把阿妙嫁过去。

“王上放心，我对公子央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苏白信誓旦旦，“我只想事成之后，能继续留在公子彦的身边，别无所求。”

田宗彦很快找到当日给苏白看诊的那位大夫，大夫一眼看到苏白，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绕着她走了三圈，直呼不可思议。

“到底是哪位大夫如此妙手，老夫此生算是开了眼界。”大夫名唤路工，花甲之年，身背一只破旧的药箱四海为家，见多识广，可还是第一眼见到如此精妙的刀法，“不知这位大夫目下何处，老夫要拜他为师。”

苏白摆摆手，“我先前只是中毒而已，找到解药恢复容貌，说不得妙手。”

“不，这不仅仅是中毒。”路工十分肯定。

苏白忍不住朝田宗彦望去，“其实，我这趟找先生来，是想借先生之名，为一个人换脸。至于先生将会看到什么，还请先生不要声张，只要告诉那名病患，你一定会治好她。”

路工见多了达官显贵的怪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田宗彦给的钱多，他没有必要和钱过不去。

“治好阿妙之后，你想让她嫁给那个人？”田宗彦指的是姬央，目下与他比邻而居，“倘若我告诉你，这件事绝对不可以，你又当如何？”

苏白翻了个白眼，“你为何不早说？”

“赵燕联姻对我齐国不利，这事还用说吗？”田宗彦理所当然地说：“你必须想办法，破坏赵燕的会盟。”

“你搞清楚，我是赵国公主，你想让我破坏赵燕会盟，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苏白生气了。

“你会这么做的。”田宗彦笃定地说：“倘若你不这么做，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苏白不理他，“不把阿妙嫁出去，难道让她嫁给我兄长吗？让她祸害兄长，成为赵国的王后吗？”

“总之，赵燕会盟之后，你的两位兄长也将战死沙场。该如何做，你自己想清楚。”

苏白又是一夜无眠，在心里把田宗彦骂了八百遍，却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确是事实。因为入宫之后的孤军奋战，苏白无暇兼顾在外行军作战的两位兄长，因此忘了想要证明自己公主的身份，不仅仅只有赵王，只要戳穿宫中这个虚伪的空中楼阁，迎回两位兄长，她依然可以回复原位。

苏白把路工引荐给苏銮和阿妙，并直言自己正是这位路工的关门弟子，但没有师父的首肯，不敢轻易给阿妙的脸上动刀子。

苏銮对此没有怀疑，给了路工很多的赏赐。

路工看到阿妙的脸，连话都不会说，苏白自然而然地替他做了回答，并敲定明日一早为她换脸。

“太神奇了，这怎么可能！”路工直到从大长公主府出来，仍是震惊怀疑，不敢相信。

苏白说：“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你拿了钱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路工连声答应：“赵国的怪事特别多，这已经是小事一桩，老夫惊奇于面目的改变，对宫闱秘辛没有探究的意思。”

“哦？赵国有很多的怪事吗？说来听听。”原主一辈子都呆在宫中，两耳不闻窗外事，苏白却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可能和她做整形医生时和明星打交道有关系。

路工左顾右盼，把声音压得极低，“听闻赵国的先王后姬氏曾经和一位墨家弟子私奔，后来被抓回来，墨家弟子从此沓无音信，听说后来成了墨家巨子。”

“胡说！”苏白低喝，“不许你污辱姬后的声名。”

路工不以为然，“还有一个说法，姬后并没有在叛乱中被杀死，而是借死循逃，与这位墨家弟子双宿双栖。”

“这就更是胡扯了！姬后膝下有二子一女，又怎会不顾亲生骨肉而离开呢。”苏白据理力争。

“姬后可不是普通人，听说她……”路工挠挠头，“我也不太记得，就记得她来自中山国。”

苏白冷哼，“我母后是燕人！”

路工说：“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真记的，这赵国的大长公主和赵王并非亲生。”

“这又从何说起？”苏白翻了宫中的典籍，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倒是真的。”

“非也非也。”路工大笑，“这位公主是前任赵王从楚地带回来的姬妾所生之女，并非赵王亲生骨血。但王上与她感情甚笃，也就没人再提及这些沉年往事。老夫乃是楚人，不会记错的。”

苏白只当听听，毕竟野史传闻太多，不能当真。可关于这件事的真伪，一直在她心中萦绕不散。

苏白把阿妙的人皮面具拿下来后，把人弄晕拖进空间，又在她的脸上动了几刀。把她原本并不生动的五官做了轻微的调整，更显精致和出众，并把下颌磨平，小巧的巴掌脸应运而生。

苏銮见后，十分满意，问苏白：“能把人变丑吗？”

“这……”

“我和你开玩笑的。”苏銮拍拍她的手，“不用紧张，这世间有一个长公主就够了，不需要再有第二个。”

苏白的手微僵，眉眼又是一跳，这是她入宫后苏銮第一次提及原主的长相，语气不屑而又厌恶。

她佯装懵懂，问道：“长公主不是和我长得一样吗？”

“她若是没有毁容，应该也就这样吧。”

“毁容？”苏白的心微沉，不断地下坠，“我曾听闻，赵国长公主乃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出尘绝世，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为过。”

苏銮冷笑，“你知道什么叫众口铄金吗？”

田宗彦和姬央同住客舍的日子并不愉快，一日之中总有几次兵戎相见。姬央仗着人多，屡次要强占田宗彦东厢空置的屋舍，可田宗彦的两个侍从就能把姬央身边的宫人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打牙。姬央输了一次又一次，偏偏不信邪，想与田宗彦一较高下。

田宗彦直接回他：“欺负瞎子算什么本事。”

“那我们文斗。”姬央就是不服，不服气苏白总是往田宗彦那跑，而对他不屑一顾。

“我是瞎子。”田宗彦的耐心有限，“瞎子懂吗？武不行，文也不行。再说了，我本就是一介武夫，跟我文斗，公子央不怕胜之不武吗？”

姬央完全没有这个顾忌，“取胜之道，不就是从自己擅长的领域入手。难道要我和你比两军对垒吗？那我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疼了还不能哭。”

田宗彦很想学苏白翻白眼，可他是瞎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他完成不了，只能转动方向。

“这样吧，我们比沙盘推演，谁赢了谁娶小白。”姬央拦住他的去向，“就算你的瞎子，沙盘推演也是你不会忘记的本事，都说公子彦行军如诡，央请赐教。”

“可惜，我并不想娶小白，你找错人了。”

姬央并未因此放过他，继续咄咄相逼：“那你发誓，此生此世绝不碰小白！”

“姬央，你我心里都清楚，赵国长公主代表着什么，就不必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嘴脸掩盖你不可告人的目的。”田宗彦推动轮椅，直接撞到姬央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