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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我,铁锤,青蛙,不顺,长歌当哭,一命抵一命,在外面堂屋的桌子边,坐下。等饭吃。

一张方桌,四条板凳,坐了六个人。

前门后门的穿堂风吹过来,我们的头上和腿下都很凉爽。

外面阳光普照,家里舒服温馨。

小女子不顺和我坐在一条板凳上,她依附在我身边。

青蛙和铁锤坐一条板凳。

一命抵一命坐一条板凳。

长歌当哭坐一条板凳。

一命抵一命开始攻击了,他攻击不顺说,不顺啊,你这样会永远不顺的,为什么你们女人就以为自己一定要依附于一个男人才安全?你为什么不独自坐一条板凳?

青蛙附和说,是啊,不顺,你……为什么不跟我坐一条板凳?

一命抵一命回头又攻击青蛙说,青蛙,你他妈的也太矮了吧,还要人家跟你坐一条板凳?看到你,我就想变成一条蛇,在地下爬。

不顺回答他们说,呵呵,哥,你们太凶悍,太坏,我在俄狄浦斯王这里,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一命抵一命咄咄逼人,又把炮口对着不顺,说,依附就是为了安全?笑话!女人啊,你的名字就叫可怜!

那时,长歌当哭站起来了,走过来,他朝不顺花哨地捞了一下手,请她到自己的板凳上来坐。而他自己,愿意像一个侍者一样站立在旁。

不顺立即从我身边站起来,走到对面,但她没有立即坐在长歌当哭的板凳上,而是忽然动用暴力,把一命抵一命从他的板凳上猛地一推,然后,她胜利地坐在一命抵一命的板凳正中,哈哈哈哈地狞笑,狂笑。

一命抵一命回头看了她一眼,悻悻然地做一个马步,一个急速动作,但没有夺自己的座位,而是立即抢坐到长歌当哭的空板凳上去。

而长歌当哭,没有丝毫的抢回自己板凳的意思。这让一命抵一命的抢夺没有丝毫的意义。

这样,格局发生了变化。

现在,我们五个人坐了四条板凳,只长歌当哭一个人站着。

一命抵一命对不顺说,不顺啊,为什么你不能和我同坐一条板凳呢?

不顺说,我愿意和长歌当哭一起坐。她伸手把站立的长歌当哭拉过来,和自己一起坐下。但长歌当哭像一根橡皮棍一样戳着不动。

板凳之争就此结束。

青蛙说,各位大虾,我们中国的四方桌,上方下方左方右方都有讲究的,现在,俄狄浦斯王坐在下方,太委屈他了,我提议,我们都站起来,伸手抬着桌子,转动半圈,好让大侠坐上席,好不好?

他们哄闹着站起来了,端着桌子,开始转动,但我没动。

我故意不动。

当青蛙转动到我这里时,就转不下去了。他们只好放弃。

青蛙扫兴地说,不过这样也好,这说明我们是平等的。

一命抵一命说,但我们发现了一个马屁精。

我是一个缄默者,我不能说话。不过,他们也太年轻无知了,上席除了有座次关系,还与习俗和方位有关。我原谅他们年轻,进而原谅他们的无知。

一命抵一命说,青蛙就是多嘴!多嘴就是多事!你要像我这样崇尚行动,不要整天寡话罗嗦的!老大他也是一个行动者,现在他自残了,你们觉得他勇敢,佩服他,可我觉得,他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从此他是人间的窝囊废了,是不可救药的自戕者了,他只能沉浸在自己的辛酸或憋屈里!……老大啊,你服不服我,我说得对不对?我是否一针见血,一剑封喉?我问你,你为什么一看到我就不说话?你为什么一看到我就不敢说话?你晓得不,自从我来到社区后,你的光辉就黯淡了。哈哈哈哈。

我沉默,但我的头颤动一下,给一点奇怪的笑意给他。

我不知道他怎么读我的表情。

不顺说,谁说老大是自残的?老大正在惩罚自己,他老早就想这么做了。任何人犯了罪,都会受到天谴的,作为王者和百姓,都要悔恨和自我惩罚的,老大现在把自己惩罚为庶民了,这符合他的心愿,他不说话,是有别的原因的。

我不说话,静听他们闲扯。

这一帮人是语言生产机器,可以说七天七夜,可以争论八天八夜。

他们生产语言。我太知道了。

长歌当哭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命抵一命还在四处攻击,他看着长歌当哭站着,就凌厉地说,喂,茶房,我们都坐下了,为什么还没有端茶水?

长歌当哭依然不动声色。

一命抵一命又朝他那重复说了这一句话。

长歌当哭开始反击了,说,你是朝我说,还是朝风说?

青蛙在旁边希望出事,就断定地说,是朝你说的,我敢确定,一命抵一命他刚才是朝你看着说的。

不顺说,喂,一命抵一命,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朝长歌当哭说话?难道他是下人?

一命抵一命开始落败,狡赖,笑着说:不顺,我……是朝……你说的。

不顺说,不管是朝我还是朝他,你都不能模仿领导腔调说话,有资格吩咐吗?你听听你那口气!你算老几?老大都没有发话,你有资格吩咐吗?

一命抵一命犀利地说,老大不能说话,所以我代行老大之责。

青蛙说,一命抵一命,你够无耻的,你刚才摆出的臭架子,露出了你的尾巴,你时时处处利剑在手,在人间主持公道,标榜要杀尽不义之人,但你的观念和内心,居然是如此之臭不可闻,你想做大啊!哈哈,原来你是有目的的。

一命抵一命遭到了惨败,这么多人攻击他,他的攻击力丧失了。

他垂死挣扎着说,冤枉啊,为什么你们都攻击我?难道我们就这样寡坐着?难道就不能有一个人出来说点有趣的,……为什么……没有人给我们上水?……上水,上水,我要吃饭,我要洗脚,我要泡妞,我要扫除人间不平事……

我们都看了一眼灶房,那里冷锅冷灶的。

不顺说,小朋友,别吵了,可以烧水的,不过,现在由我来安排,听我发话。你,一命抵一命烧火,充当烧火丫头,你,长歌当哭,舀水。你,青蛙,洗茶杯,我来装水倒水。

一命抵一命说,为什么老大他清坐着?我抗议!

不顺说,老大坐在桌边赶苍蝇,守住阵地,如果一命抵一命你还不满意,那我就弃权出走,不烧水了。

一命抵一命把脸一虎,挑衅着说,好啊,那你走啊。

不顺看着我,说,老大,你怎么不说话?帮帮我。这个人太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了。

一命抵一命说,哈哈,你意识到自己势单力薄了?今天晚上,我要对你食肉寝皮,你做好牺牲准备吧。

不顺把双手朝天举着,一个劲地打颤,说,啊,好恐怖啊!

话语满地,可是依然没有人去烧水。

大家依然坐在这里。

灶房那里依然冷锅冷灶的。

一命抵一命又对青蛙说,青蛙,你怎么长得真像青蛙啊?我以为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没想到,你来的是真的。

青蛙对他冷笑着说,嚣张吧你,你还想攻击谁?

一命抵一命转过头,对长歌当哭说:还有你,男人啊,我的哭哥,你……可以哭,但我告诉你,你不可以流鼻涕!男人不可以流鼻涕。我还告诉你,我看到你哭的样子,我就想杀了你。遇到让你辛酸的事,你为什么选择的是哭,而不是攻击、杀?

长歌当哭说,我哭与你无关,与你们无关,与我的内心有关。你的攻击力在我这里是失效的,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我是一个弱者,我是一个哭泣者。

一命抵一命转回了头,看着桌子正中心。他没想到自己的长矛一下戳到了一团棉花上。

过一会,他转向女士那里,说,不顺啊,你为什么一定要拥戴一个大侠呢?我看你就是贱,你们女性,为什么就感到自己是弱者?弱者,为什么就要拥人为王?这不是下贱吗?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会永远不顺的,我们会永远不顺的,我们的世界会永远不顺的。你不顺,你就一个人不顺好了,你就一家不顺好了,一个族类不顺好了,一个性别不顺好了,连带你所认识的人——我们,都不顺,这是你的罪!

不顺没有做声。她似乎有所反思。

青蛙对一命抵一命说,攻击吧,嚣张吧,你……还想对……大侠说什么?

一命抵一命说,大侠是失声之人,他已经把自己伤害得够狠了,我不想再下毒手了,他自我惩罚的强度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你们知道的,我以前在中国狗咬尾巴网上一直对他行使攻击,当时我以为他是一个夸夸其谈的无耻之徒,现在我知道……他是一个行动者,不是一个语言泡沫机,他对自己下手够狠了,他已经把自己伤害得够惨了,所以不需要我动手了。他把自己弄得如此的体无完肤,我就不用下手了哈哈。

我听着他嚣张,说话。

他又说,各位,关于我,现在我郑重介绍下,你们有所不知。我是一个天生具有侵犯性的男人,我也是一个始终侵犯、伤害别人的人,但我,也是一个血肉男儿,我抨击人间不公,这其实是正义的一种形式。你们要知道,我是正义之神,我始终在心里把自己扮演成这个角色。……我其实也爱你们这些肉鸡,爱你青蛙,爱你不顺,爱你长歌当哭,但伤害你们,是我的天职。我在人世之间,处处找别人的弱点,一针见血地攻击别人,我下手稳准狠,这是我终生追求的目标。不过,如今,我伤害的人太多了,我的家人、我的同事、我的妻子、我的女儿,还有我的网友,甚至是和我同车到站的过客,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也没有一个人不被我杀得遍体鳞伤。所以,我很苦恼,于是,我就来到老洲。……我成了战神,我成了英雄,但我,也成了一个孤独客。我现在……始终后悔,其实,每一次伤害别人以后,我都会后悔,不过,一个后悔之后,我又开始侵犯别人。这没办法,不攻击别人我就没法活,我就枉为人。这是我的苦恼之处。这就是我到达老洲的原因。

青蛙对我说,大侠,咨询一下,他这是病态吗?

我伸出两只手,十个手指,在空中轻描淡写地摇动,只摇动一次。

一次是威严,两次是衰减,三次等于没说。

一命抵一命继续叹息说,哎,现在没有人再来给我伤害了,现在,我妻离子散,亲朋走开了,我孤独一人,我满身鲜血,我铩羽而归,我死无归处。

不顺看着他,说,明白了,好可怜你,你,其实悔恨了。

一命抵一命直直地看着桌子中心,那里有一道缝。桌子是几块板拼起来的,颜色已经变成红褐色。缝隙里有泥灰,是长年累月的生活嵌进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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