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十二章:不测风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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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纲听莫无缘遮遮掩掩的一番话,又感慨道:“贤弟为了你的双妹,真是难得啊,如今世上还有你这样的痴情之人,为兄真是佩服。贤弟,至诚之心可感天地,你就要苦尽甘来喽。”……

蜿蜒的山道上,莫无缘牵着银河驹与纪纲并肩而行。又走了有一里路,两人寻了个较平阔处停了。

“纪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此吧。”

纪纲似还有些依依不舍,攥住莫无缘的手:“贤弟,为兄和你可称一见如故。连皇上对你都是分外爱惜,不仅赐你御马,还说要亲自相送。我以为多有不便,给拦下了。不过,他还是命我送五十两银票给你做盘缠。”说着取出几张银票。

“纪兄,这钱我不能收。”莫无缘忙着推让。

“这可是皇命,不收为抗旨呀。”

莫无缘只得谢过,将银票揣起。

“另外,万岁爷刚刚还用你的名义,给千里居的老板送去二十两银子,以做补偿。”

“皇上想得确是周到。莫某曾多次听路人讲,当今天子是与他的侄儿争战四年,强夺来的江山。想来应是个暴君,如今看来是我错了。自古来,百姓最难得有道明君。我原本想与双妹团圆后,就携手浪迹天涯。现得了皇上这宝马,却叫我要再做思量了。”

纪纲面带欣喜道:“贤弟若能来辅保明主,效力朝廷,自是再好不过。到时你我同朝为官,岂不快事。”

“纪兄,我尚未考虑清楚呢。”

“这还需考虑,以你的本领,不久定是万岁驾前的红人。”

“若是为此,我反不想去了。从来官场险恶,更胜这江湖。莫某不如当一介布衣,倒也清闲逍遥。”莫无缘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了。

见此,纪纲忙转了话题道:“贤弟,你我分手,不晓得何日再见。临别之际,理当送上一物,以表我情啊。”说着,从腰间解下佩剑,“为兄这把割喉剑,虽不及藏剑山庄的名剑,但也是吹毛利刃啊。你虽有冥香剑,毕竟是要与人的。若不嫌为兄是甚么狗屁官老爷,就请贤弟笑纳。”纪纲言辞甚是恳切。

“在下怎可受此馈赠。指挥使大人,我——”

“贤弟果然见外了。”纪刚截了莫无缘的话,“此剑你定要收下。而且纪某还有一不情之请呢。”

“何事请讲。”

“就是与贤弟义结金兰。”

纪纲一再恳求,莫无缘感其赤诚,于是二人插草为香,聚土为炉,八拜结交。

出了岳阳地带,逆长江而上,又行了一日,周围尽是崇山峻岭。翻过一道山梁,苍翠掩映间,一座层叠错落、堂皇富丽的大庄院已在眼前。莫无缘一时心酸与欢悦俱涌上来,眺望良久,才策马径奔下去。

平曰宁静寥落的藏剑山庄外,车辆纷纷,人马簇簇,热闹非凡。莫无缘牵着马从熙攘的人流中走过,见其中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尽有,但主要还是些江湖人物。而这群人大多是出了山庄,便上马、坐车或步行,向西而去。他颇有些诧异。

“噫,是他!”

莫无缘恍惚感到在嘈杂中有个女子在对自己叫喊,转脸间却又茫然无踪了,便以为是错觉。继续前行,举目望到山庄门前却是披红挂彩,喜灯高悬。门口来回张罗的正是莫鑫。

已是二管家的莫鑫神采飞扬,忙得口脚不停,忽睨见一人正注视着自己,且甚是面善。他窥了一会儿,磨身就向门内狂奔。

大爷无功其时在门洞处礼送客人。莫鑫上前耳语两句,他面上骤然一阴,’既而恢复了笑脸,边向客人拱手,边快步朝外走。抬眼正见背负剑囊、腰悬长剑的莫无缘,朗声笑道:“兄弟,你来的可甚巧。”

莫无缘疑窦丛生,却尽力一笑,还礼道:“大哥一向可好?”

“好好好莫鑫,快带我兄弟到东院用茶。”

莫无缘知其中定有蹊跷,然当着众人,不便多问,即随着莫鑫从角门进了庄子。

莫无缘先将马交仆人牵走,又和莫鑫勾奔静心斋。一路上,他懒得与莫鑫说话,只四下观看,见得庭院依旧,不免伤怀,更觉元朝王子一那句“回首时今来古往,伤心处物是人非”说得真切。

进了静心斋,见陈设已凌乱了许多,但仍甚清静。

“你在这儿先候一会儿。”莫鑫冷冷地道,退身出去。莫无缘心头开始胡乱思想:山庄今日像是有人成亲,断不会是义父续弦,两位兄长早有家室。若是二哥纳妾,可也不当有如此排场。莫非……

房门一响,己现苍老的莫宽推门进来。“三少爷,回来啦。”语调还是那般谦恭。

莫无缘忙迎上去行礼道:“宽叔别来无恙。我义父也还好吧?”

“都很好,您用过饭了吗?”见莫无缘未答话,宽叔顿了顿,终于道您怎么不问小姐呀?”

莫无缘则反问:“宽叔,今天是谁成亲?”

“咱莫家就这几个主子,您该猜得到。”

“不会是小姐吧?”莫无缘声音低沉地问道。

宽叔未做回答,只微点下颂。

莫无缘霍然一瞪双睛,脸上顿现一股杀气。半晌,才阴冷地问:“宽叔,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宽叔摇摇头:“老奴怕说不清楚,我还是给您去备饭吧。”

“您去把老爷请来,麻烦他老人家快点。”

宽叔颤巍巍地出去了。莫无缘一片空白,只默默等着义父。过了近两刻钟,莫勋奇终于出现了。他也有些老了,但依然很精神。进屋来,先扫了一眼莫无缘:“几年不见真长大了。”说着,在太师椅上坐下。无功、无名两兄弟也紧跟着进来了,分立在门口。

莫无缘稳稳心神,略一拱手道:“义父,安好。”

“好啊。出外这许多年就算没忘了礼数。这些年你都——”

“义父,双妹呢?”

“双儿呀,她已嫁与了万刃山庄的三公子范明,接亲的车轿都走了两日啦。”

“义父!”莫无缘厉声道,“您因何言而无信?”

“什么啊?”莫勋奇似在吃惊。

“四年前,你我就在这楼上都发过誓。如今你看——”莫无缘抖开剑囊,一柄绿鲨皮鞘、墨玉剑柄、镶着七星宝石的长剑托在手中。“这是‘冥香剑’?”莫勋奇确有些惊了,险欠身起来。

“神武宫的镇宫之宝,世间别无二物。”莫无缘将话讲得铿然有力,“现在我宝剑取来,也未曾泄露半点机密,可我的双妹呢?”

莫勋奇定了定才道:“我们是在四年前的谷雨时立的誓,而今已至小满了,是你自己逾期不归,还来责怪别人?”

“诡辩!”莫无缘怒道,“我怎的逾期?当日讲得明白,是从我养好伤、离庄之日算起。若如此,我整整提前了八天。”

“放肆!在爹爹面前敢如此讲话,真是野性难驯。”莫无名叫道。“二哥,我能从武圣人手中夺得冥香剑,取你性命,想来也不甚费事。可别恼了我。”莫无缘二目的寒光逼得莫无名迅即退了回去。

“好吧,就算你没逾期。”莫勋奇尴尬地一笑,“四年光阴,谁人等得起?无双都已过二十了,不劳我说,她自己便耐不住了。”

“你休拿这话来欺我。双妹是什么人,我比你这做父亲的清楚。你是如何威逼利诱于她的?”莫无缘愈加没有顾忌了。

“我知你如今在天下恐都罕有敌手,这藏剑山庄也不在你眼里。可你得讲个理字吧?你了解无双,那你就应知道,若不是这丫头自己愿意,又能岂是我这样的爹爹威逼利诱得了的?”

莫无缘默然了。莫勋奇也总算松了口气。

莫无缘一个人在静心斋里不知呆愣着坐了多久。

“三少爷,先去吃饭吧?”莫宽又进来了。

“我不饿——义父说的不无道理,可我还是琢磨不明白。”

“还是去吃点儿吧?后院厨房可能还剩下点儿什么。”说完,莫宽便退了出去。莫无缘看着那背影,似乎感觉他话里有话,站起身出了静心斋。眼见到了厨房,莫无缘才忽意识到,山庄的规矩虽不及那些书香门第,但这里通常也是不准成年男人随便进出的。抽身要走,却听有人在不远处轻声叫道:“三少爷,这边来。”他侧脸一看,一个年轻女仆在角落里朝自己挥手。他定睛认出,那人正是桐花。

两人寻了个极僻静处。莫无缘方问:“你为何没与小姐同去?”

“我被小姐撵出来了。”桐花语气并无难过或懊丧。

“小姐为何如此?不会是因你那日说露了嘴吧?”

“小姐怎是那种人?我是十日前刚被赶出来的,因近日老爷明令不准辞退下人,我就到了这儿帮闲。不过,这可是小姐与我商议好的,就是为了让我留下来等少爷。她说,您一定会回来的。”

“小姐这般安排是何缘故?这些年她过得怎样?”

“从您走后,小姐就一直安心地等。起初两年还好,后来提亲的便多了,其中就有那个万刃山庄的范公子。可小姐刚烈,宁死也不从。这样熬了四年。直到两月前的一个晚上,一群人进了庄子,庄里的情形就大变了。此后,总有些神秘人物出入,老爷还下了严令,不准私里胡乱议论庄里的事,更不得随便外出。原来老爷己和小姐几乎不说话了,这下却常来找小姐,说的话绝不许我们下人听。小姐也不和老爷闹别扭了。说话有半月,小姐没哭没吵的就突然同意结婚了。还同我说,看来她是等不到您了,让我设法留下来等。就这样,她叫我收拾嫁妆时,有意摔坏一副玉镯,把我撵出来了。”

莫无缘听得迷雾重重,又问道:“小姐,可给了你什么东西?”

“有啊。小姐拿了自己积蓄的二百两银子,一半给我日后安身,一半给您用。更要紧的是,她还让我转交少爷一封信。”桐花说着取出一丝绸小包,从中抽出一条手帕递上。那小小帕子上写满了字,正是无双的笔迹。莫无缘托了细看,见上写:I无缘贤兄鉴:

自与君别,无日不思,常以泪洗面。漫漫四载,备尝煎熬,惟临窗翘首以待君归。然事起突兀,且关系紧要,妹将远行。鉴此机密,谅妹信中不得详述。大事若成,妹当即刻回返,兄可耐心静候。小妹之心,如磐石蒲苇,愿兄勿疑。草草手此,并祝安好。

双妹谨启读完此信,莫无缘且喜且惑,收好手帕,对桐花道:“好妹妹,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小姐出嫁的缘由,信中也未说明了,可否相告?”

“再细的,我也不知,您只好去问老爷了。”桐花无奈道。

“好:此事你已尽心,莫再管了。那二百两银子全与你——我那一百算是我给你的酬劳。”

三峡中最险恶的当属瞿塘峡,峭壁千仞,暗礁四伏。经了此处,便遥见对岸的千年诗城奉节,李仙杜圣在此皆有不朽之篇。莫无缘弃舟登岸,上了银河驹,向奇峰险岭中走去。

往西南再走,日入时到了龙骨岭一带,这里往来的人陡然多了起来,且不少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他忙随便选了一家“如意酒楼”下了马。门口的伙计跑来牵马,莫无缘便多掏了十几个铜钱给他,嘱咐给马上些好料。

他刚进酒馆大门,酒客中霍地站起四五个人直盯着他。他心中起疑,但未造次,只招呼堂倌点了些简单的饭菜。那几人才默然坐下。

吃完酒饭,付了账,莫无缘低着头,转身就出了酒楼。门口那伙计跑过来道:“这位爷,您的马在后院是饱草饱料,请随我去看看?”

莫无缘想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便跟着伙计到了后院。马厩里银河驹正喝得滋润。马旁站立一魁梧的黑衣人,头戴斗笠,上罩青纱,看不清容貌。那人朝伙计丢了块碎银,伙计谢过,扭身跑了。

莫无缘立即紧张起来,一扶割喉剑的剑柄。那人却低声笑道:“贤弟,还要同为兄动刀动剑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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