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拿袖子掩住口，"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一旁陈梦生表情却很冷淡，但眼角也掩藏不住戏谑之意。

"好吧，"小羽强忍住笑，转过头来对白老四吆喝道，"那就救你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不想惹这样的罪孽。"他又回过身，面对诸人，以命令的口气说道，"现在，你们所有人，脱——衣——服！"

他故意把脱衣服这三字拉得特别长，生怕大家没有听明白似的。

"啊？"高清水愣了一下，不过旁边三元与梦生可是一听就明白小羽的意思了，正在解带宽衣。高清水慢了半拍，也恍然明白过来，小羽这是想用衣服栓成绳带，将白老四拉出沼泽啊。

三元便脱边笑着问道，"裤带要不要也解下来给你？"

小羽怒目而视，连喊"不要！"

不一会儿，三件衣服已经交到了小羽的手中，虽然他们里面都各自穿了短衣，不过样子还是十分狼狈，惹得小羽偷笑个不止，她将三件衣服一条一条撕扯成布条。

三元见他偷笑，仰着眉毛问道，"为什么我们三个脱衣服，你不用脱？你的衣服也脱了，大家穿短衣，就谁也不用笑话谁了。"

小羽边忙乎着打绳结，把布带子系得紧紧的，边应声道，"我个子小，衣服太短了，起不到什么用处。所以不用脱了，何况，一会儿到了人家集镇之上，保不住要见个人说个话什么的，我不能失礼啊？"

三元摸摸头，这算什么理由，他不能在人前失礼，怎么把别人的衣服全撕成布条条就可以？

"绳子做好了！"小羽把布带子结成的绳子举起来，向三元几个展示，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很不错！"高清水道，"但是你得快点，"他手往白老四的方向一指，"你看他，脑袋都快没进泥里了。"

诸人朝高清水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白老四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悲催之极，双肩已经完全地没入了泥中，只有两只手还举在外面。脖子也看不到了，整个脑袋呈尽量后仰的姿势，好让鼻子尽可能地离泥高一点。但脸部的轮廓正在逐渐为沼泽的泥水所覆盖，两只耳朵已经看不见了。

"喂！"小羽喊道，"我说话你听的见吗？我把绳子扔过来，你要抓住啊...喂...你到底听见没听见？回个话啊。"

那白老四到底听见没听见小羽喊话？鬼知道，他嘴里一直在咕哝，"救我，救我..."很小声，但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停过。

小羽嘟了嘟嘴，"算了，管他听见听不见呢，扔过去他应该就能明白了吧。"他向四周地上看看，想挑个重物绑住绳子的一头方便扔出去，可周围一根树枝一块石头都不见，小羽双眼落到三元的身上，双手往他脚上一指，"你，脱鞋！"

"为什么又是我？"三元正要争辩。

小羽霸道地冲上来，一把推向三元，"让你脱啥你就脱啥，哪有时间跟你磨蹭！"把他推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乖乖地将脚上一双新鞋脱下，递向小羽的手中。

小羽伸手将鞋一把夺了过来，用那绳带的一头捆绑结实了，将绳子的另一头塞到三元、清水、以及陈梦三人的手中，一起将绳尾拽住，吩咐倒，"好好拽牢，一会儿他抓住了绳子那头，我们就一起使劲把他给脱上来。"

他再次转身对白老四喊道，"喂，白四爷，我可要扔了啊，你注意抓住！"抓起那绑了三元鞋子的绳头，以约二尺左右的绳段为中心，将那绳头甩动了起来，准备抛掷。"准备，一、二、三！"话音刚落，那绳头已经沿一道弧线飞了出去，"啪"地砸上沼泽！

"你就不能眼神准点吗？"三元急催道，"抛得离他那么远，怎么捡得到绳头？"

"失手了，失手了！"小羽抱歉地笑着，同时双手交错着将绳头拉了回来，准备再次抛出呢。他手上动作极快，因为白老四那边下的情况已经相当的危机了，湿泥正在逐步湮没过他的头脸。

小羽又将绳头甩动了起来，"好，我要扔了，这次一定命中，一、二、三！"呼...

绳头带着绳带，划着抛物线就飞了出去，诸人的眼神也都跟着移动。"啪！"...随之一片安静，"糟糕，糟糕，糟糕，糟糕..."小羽连喊了四个糟糕，拿手掩着面转过头来，不肯看下去了。

是又扔偏了吗？不是，这次比刚才更为悲催，不仅不偏，而是过分精准了，一鞋底正好迎面砸在白老四高高仰起的脸上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直接就把白老四给彻底砸进了沼泽泥潭之中，那鞋子带着绳头也随之往泥潭中缓缓沉没下去...

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三元的双眼瞪得滚圆，嘴巴张开了老大，下巴好像脱臼一般，一时合不拢了，这...这到底是救命，还是杀人害命啊？

那泥潭里"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气泡，就不见动静了。

众人错愕得都不记得把绳子抽回来了，三元缓缓开口，语调怪异地说道，"你，让我们三个把衣服脱了，把我们好好的衣服撕成了布条，还赔上我一双鞋子...就是为了...砸他下去？好叫大家死心，快点上路？你...太狠了！"

"啊！"小羽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闭起双眼，摇着脑袋，双脚跺地，一声大喊...

"突！"绳子被抽动了一下，三元突然觉得手中紧了一紧。"绳子！"他打断了小羽的喊声，"绳子动了，吃到力了，快拽！"

啊？梦生和清水跟着回过神来，三人绷紧了绳子赶紧后拽。那泥潭子里冒出一只泥手来，紧紧地抓这绳子呢。再拽，紧接着又见一只手，抓住了绳头三元的臭鞋。

"使劲，使劲！"三元连声高喊，把小羽也喊回了精神，"别发呆了，快来帮忙，他抓住绳子了，赶紧把白老四拽上来。"

四个人一连串地手忙脚乱，老白的头露了出来。不过这时候已经看不清人样子了，五官全部被泥巴糊住。三元对白老四喊道，"别松手，千万别松手，坚持住！"

老白整个身体被从泥潭子里拖了上来，不过他整个人好像僵住了一样，紧扣在绳子上，一动不动，被三元他们拖拽到了面前。三元赶紧冲上去，抹泥巴，抠嘴巴，把鼻子嘴巴里的泥都急抠干净了，又往他腹部一把按上去。

"哇！"的一声，"咳咳咳，"白老四胸部一阵起伏，喉咙里的泥浆，鼻子里拌了不知道是鼻涕还是肺叶的浑水，一起冲了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三元一边把老白扶坐了起来，一边劝慰。清水与梦生一个在掳抹他身上其他地方的泥巴，一个帮着拍打老白的后背，让他尽量呕吐干净。

小羽在一旁兴奋地蹦来蹦去，左转右转想要帮忙却又挤不进来。不停地嚷嚷，"好一点了没？活过来了没？"

三元将白老四留给清水和梦生照顾，揉搓着沾满泥巴与污物的双手，站了起来，朝着小羽一瞪眼，"别添乱，他活过来了你很不爽是不是？你还想当着我们的面再杀他一次吗？"

"我...我..."小羽嘟着嘴，委屈地看着三元，"我就是扔得过分准了一点点，主要还是靠我的功劳才能把他救上来的。"

"嗯..."那白老四咳了好半天，这才能说出这句话来，"不怪...不怪小羽..."他使力推开清水与梦生，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我...刚才晕了一下。不过不是被小羽那一下给砸晕的...而是..."白老四稍微一动就甩一身的泥巴，泥渣滴滴答答往下淌，他转过身来朝向三元，"而是被扑面袭来的一股恶臭给熏晕的..."

呃，原来是犯人不是小羽，流动的水没有形状，漂流的风找不到踪迹，任何事件的真相都取决于心。随着风的律动作出精辟的推理，黑色线团也有理出头绪一天。在最讨厌与最喜欢的距离中，往往是推理与悬疑的所在。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算了！"三元打断诸人发散的思维，拉回眼前，"这个问题大家就不要再追究啦。现在既然人已经救了上来，而且完好无损也没有受什么伤，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赶紧把身上弄弄干净，准备上路吧。"

"咳咳，"白老四一边处理着浑身上下沉坠不堪的积泥，一边咕哝道，"要是死在这里就太冤了，还不如不要跟你们出来的..."

小羽拎着绳头，把三元那双鞋提了起来，在面前晃荡，另一手突然一捏鼻子，皱着眉摇着头道，"好臭，好臭，还给你！"说着往三元身上一抛。

三元一侧身躲开了，"这还怎么穿啊，就是个泥巴团了。我不要，等到县城再给我买新的。"

小羽摊摊双手，"我没钱。"

三元也摊摊双手，"我也没钱。"

呃，诸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三元看看高清水，"大老爷，你不可能没钱吧？"

清水很无奈地往身上摸了摸，"刚才撕我衣服的时候，有发现我身上带银子了吗？我怎么会把钱藏在内衣里？"

小羽向梦生撇撇嘴，"不用问，你也没带钱出来了？"

梦生冷静而沉着地点了点头。众人把视线转向白四爷，小羽开口问道，"四爷，你是管账师爷，每天要数那么多钱，你...不可能没有带钱在身上的习惯吧？"

"没人通知今晚的行动要自带盘缠啊！"白老四把自己从泥头摸到泥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十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每天晚上做发财梦，就今晚没做，一文钱也没有带过来。"

"现在怎么办？"三元看看诸人，清水、梦生只穿了内衣，自己不仅只穿了内衣，连鞋也没了，白老四倒是穿得很齐整，从头到脚一件不少，但是总体看上去好像一尊浸过水的兵马俑，从秦始皇坟里刚爬出来似的。再看看小羽，也就他还算穿戴整齐像个样子，其他人俱都是狼狈不堪。

小羽踱着步子，故作冷静，"先别担心太多，都不知道县城里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呢，说不定早就妖魔遍地鬼怪乱行，根本有银子也买不到东西了。也说不定到处都是散落一地的衣服、鞋子和金银，谁知道呢？大家都别担心，我们先上路吧，现在就往县城进发！"

说罢第一个转身，走在最前面，循着草地上的马蹄印痕，向看似有路的地方走去。众人也都没脾气了，一行人狼狈不堪地跟在小羽身后。

这云南地方秋天天气已经很冷了，海拔又高，那三位内衣大侠这时才感到身上瑟瑟地有些寒冷，兵马俑大侠就更不用问了，他是从里到外都湿透的，不住地"咳咳咳"还流着鼻涕。这地方空气很干燥，走了一会儿泥巴就被身上的热气给烘干了，这下可更像是一具兵马俑了，每一步都能扬起一阵尘土来，特别具有沧桑感。

稀松的马蹄逐渐与其他蹄痕汇集到了一起，越来越多的马蹄印出现在诸人的面前，把地面踩踏得坑坑洼洼，这条路上看来是经常有人行走的，小羽抬头向前望去，果然，不远处发现有零星建筑的痕迹了。这些建筑大多是竹木的结构，走到近前才发现，俱都残破不堪，一眼就知道早已废弃多时。

建筑逐渐开始密集多见，眼前泥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如牌坊似的大门廊，小羽高兴地往前方一指，"看，那里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啊，那里一定就是五龙县城。"说罢，脚下加快了脚步。

后面跟着的诸人也看到了前方的建筑群，"等等！"三元突然高声喝住小羽，"不要太着急进城，我们对立面的情况暂时还一无所知，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稳上一稳，至少也得找到个人打听一下县城中的情况，再做判断是否应该白天进城。"

"人？"小羽停下脚步来，转身向四周环扫，"这周围哪里有人啊，你看到城外的那些房子没？我觉得都好似有一百年没有人住过的样子的，我们从刚才到现在，哪里见过一个人影？要找人打听，我想也应该进得城去，才能找到。"

三元摇了摇头，"地上这样多的马蹄印，还是车辙的痕迹，这条路应该是经常有人出入的才对，我们找个地方藏一藏身，看见有人经过，拦下来打听。"他伸手一指离诸人最近的一间残破的屋棚，"我们可以先在那里躲一躲，我觉得稍微耐心等不多时，就应该有人会经过这里的。"

小羽看看清水，清水点点头，他明显同意三元的意见。他又看看梦生，梦生冷淡地说道，"也好，那屋棚里应该不会像外面这么冷，安全起见，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我也同意三元的意见，先停下来，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进城！"

"好吧！"小羽把脑袋一昂，"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那就休息吧，走..."

白老四跟在最后，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根本就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不过他现在也着实累了，他比其他诸人都要辛苦，身上的负担最重，也很愿意找个地方歇歇脚。

这一次三元执意要走在小羽的前面，第一个进那屋棚去，小羽知道他是出于保护自己的考虑，因此也就不与他相强，诸人到了窝棚之外。这窝棚是竹篾与木板搭建而成，灰泥墙早已剥落，翻出里面的稻草根来，棚底加高，有三级木片搭成的台阶通到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明知道里面不可能有人，三元还是试探着喊了一声，"屋里有人吗？"他又抬手敲了敲门，可手刚触到门板，那门就"嘎"地一声自己向内开启了半幅。

屋子里十分昏暗，但是三元仍旧能看清里面的一切，这屋棚之中，居然一件家具都没有，就是个四四方方的空房子，他于是抬腿跨过门槛进到屋子里，后面那几个也跟了进去。

陈梦生正要进屋，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对跟在他身后的白老四说道，"四爷，你别进来，你在门口把风。"

"我？"白老四疑虑地看着梦生，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

"恩，"梦生点一点头，"你比较合适把风，你现在看上去隐蔽性很高。站在屋外，保持别动就行了，若发现远处有人经过，就吹口哨，或者学鸟叫，反正随便你用什么办法，向屋内通风报信就得。"

"不能动..."白老四怒了，"这衣服都被泥巴糊住了，重得不得了，我能把衣服脱了不能？"

"不能！"陈梦生谑笑地看着师兄，"脱下来就发挥不了你隐蔽的才能了，别再多言，呵呵，我没有和你商量的意思，也不是请求，你的确是望风最适当的人选，这样重要的工作只有师兄你才能够承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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