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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琵琶,夜雨剑门惊夙梦;

吟旧调,风清竹苑引悲声。

上回说到,倦客同拈花叟一见如故,在这【醉华荫】里喝了一个昏天胡地。其实,倦客有时也会去钓钓鱼的,但却纯属找感觉,几乎没什么斩获。正打算向老花套套钓鱼经验时,确见他站起身来往里屋走去,口中还叫着小二哥:何处可以方便方便?倦客心中暗笑,这花老儿不会如此不济吧,难道这几个回合就喝高了?却见小二同他一起往屋后走去。

倦客正感到有些无聊时,桃花却抱着一把琵琶走了过来,脆生生地叫了声:爷爷。倦客连忙站起答礼道:”小姑娘切莫如此称呼,不如你就叫我老丈,我就称呼你小友如何?这样说话少些拘束。”桃花掩口笑道:“这样也太随便了些,我还是叫你先生吧,先生视桃花为小友,桃花真是欢喜,让桃花给先生唱段曲如何?”

倦客大喜道:“如此月白风清之际,能赏佳音,倦客何幸之有?倦客洗耳恭听。”桃花又是一笑道:“先生不要太客气,要不桃花就唱不出来了。”说毕倚栏坐下,面对竹林拨弦几声,开口唱道:

“山河旧,人空瘦,暮天雁字黄昏后。沉云厚,阻朝奏。泪断东南,布衣浸透。长敲缶,轻挥袖,一怀心事倾南斗:重披胄,斩顽寇。饮马辽河,再斟杯酒。”

倦客一听不禁大吃一惊!首先是她的嗓音清越,明亮,似有穿云裂石之感,再加上这阙词中所蕴含的,苍凉博大的意境,雄浑中的失落之感;伟丈夫报国无门的无奈与伤怀……完全不像是出自这位,此时正敛衽端坐在依稀竹影月光之下,宝像庄严,楚楚动人若一位青衣仙子的桃花之口!

但是真正令倦客更吃惊的是她所唱的这一段【撷芳词】,乃陆游客居剑南时所作,据说当时是写在一位樵子家中的粉壁上的。此作未收入放翁的剑南诗稿,就是因为那位樵子的家,因元兵南下时毁掉,词作未能保存下来。坊间流传的也就只有下半阙“……长敲缶,轻挥袖,一怀心事倾南斗:重披胄,斩顽寇。饮马辽河,再斟杯酒。”不料在此刻却听到了这个曲子的完整内容,而从整篇的气韵,章法和风格来看,不像是后人伪托或仿作,应该就是放翁的原作!你说这岂不叫倦客大吃一惊?

这曲子从她口中唱出来实在是不同寻常。令倦客对这对小夫妻的来历产生了莫大好奇,不禁拍掌赞叹道:“我来这店里次数也不少了,今日得听小友之歌令倦客如聆听仙音。不知小友祖籍何处?”

此时的桃花却扑哧一声,恢复了她那天真烂漫的笑容。说道:“先生听了我的歌不奖励奖励,还要查桃花的户口么?”

倦客不禁大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此时,正好拈花叟和小二一起走了回来,小二接口说道:“桃花不得对先生无礼!”又对着倦客答道:“我夫妻二人祖籍剑南,元兵入川时随同逃难的人群迁往川南,已经有好多代人,不知老家是哪般光景了。”说时有些唏嘘。

倦客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是倦客自己冒昧,不怪小友。只是适才听小友一段曲勾起了一些流年旧事,所以才问问。”

不料拈花叟却接过话题说道:“其实我们方才就回来了。只是不想打断桃花妹子唱曲,所以没有进来。倦客兄一定是对这段曲有些疑问,据小老儿所知,桃花唱的这一段乃属于阳体,先生是否知道这曲子还有一段阴体,也叫做【钗头凤】乃放翁前夫人唐婉所创么?”

倦客借此下台阶说道:“正是如此,所以倦客也想听桃花这段曲子的阴体,不知可赏脸否?”不料小二却接过话题说道:“我们怎肯拂先生之意?但我夫妻二人也只晓得这段曲子还有一段阴体,我们却从来没听见过,根本不会唱……”此时那拈花叟却把一双精光闪烁的细眼注视着倦客。倦客一惊,感到今晚的事情实在有几分蹊跷,先是同拈花叟的不期而遇;再就是原本应该就同小二夫妇相识的他确装作是初次相识;再就是他和小二的借故离开,然后桃花进来唱曲……难道?

倦客不觉猛省:这三人明明是想借此摸摸自己的来历。既是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也好解开我心中的疑问。于是倦客开口说道:“花兄所言不错。倦客曾听人说过,当初传这段曲子时,就是分传的两个人。一个得了阳体,而另一人得了阴体,后因战乱失散,从此未曾相聚……。

但倦客当年逆旅天涯时却曾在香水岸边,因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过一枝曲子,酷似这段曲子的阴体,所谓阴体,除了在上下片结束处各增加了三个叠韵外,从第四句起改押平韵,并在曲调的平仄上做了好些调整,使之更适合女子咏唱。倦客不会唱曲,就把歌词念出来,各位听听看是也不是?”众人还未开口,桃花已经拍手道:“好极好极,先生快快吟诵吧……”倦客喝口茶清清嗓子,慢慢吟咏道:

“冻云厚、棠花瘦,嫩蕊初回湖畔柳。暖春迟、我心悲,一怀情愫,独自倾杯,痴!痴!痴!凉风骤、黄昏后,畏寒还裹青衫袖。半笺词、几多思。未成音韵,却乱心扉。累!累!累!”

不料倦客这里方才唱完,那里却已经哭成了一朵带雨桃花。而拈花叟却一把楸住了倦客,问道:你究竟是何方人氏,如何竟然知道我门中遗失已久的秘籍?“

说到这里倦客想卖个关子,不是下来先收说书钱,而是向列位听客讲一段陈年旧事。

话说当年陆放翁骑着小毛驴餐风露宿地行走在剑门道上,却遇细雨霏霏,就在一个青年樵子家中借宿。这樵子夫妻二人的祖上,乃盛唐长孙氏家人,后因避武后而隐居蜀地,在剑门天险之处住了下来,后代一直是琴剑传家,不事公门,砍樵为生。放翁当时正是郁郁不得志的境况,自感满腔热血却是报国无门。不料和这樵子一见,却是如鱼得水、似逢契阔。三杯酒下肚感从中来,即捉笔将一阙撷芳词题到墙上,在樵子的一再恳求下遂将其收为门下,传以秘籍,以图继承其衣钵而传诸后世……

这樵子后来果然不负放翁之望,开馆授徒创剑南一派,门人皆是风流儒雅,文武双全,琴剑天涯。但其中确有特别的一点,本门秘籍分为了阴阳两册,阳册传男,阴册因为唐婉所创则只传女。当时则传与了樵子的妻子,并定下规矩:只允许相互印证,比较,而不允许互传。这个规矩其实是放翁为了表达对唐婉的尊重和思念定下的。

不料之后却由此衍生出了两个门派,一个是阳派,一个是阴派。而两派功夫的风格路子虽同出一门却大相径庭。所谓阳派走的是豪放中不失婉约,悲凉中不失雄浑的路子,重在心法。主张练气养心广纳博收,会百川之力为己之功力,融千山壮阔为己之旷达;而阴派走的是轻灵飘逸的路子,重在凝神,常练观物之细微末节;听雪花落地之音,赏微萤吸露之点滴……重在技法。两派各有短长,如果阴阳并行,闯荡天下可谓难逢敌手。

放翁去世后不久,元兵南下入蜀,门下弟子大多加入义军,为抗元而洒尽了最后一滴血。当时在抗击元军时,因为阴派的武功比较容易速成一些,所以就广收门徒,声势大大盖过了阳派。

此后许多年,剑南派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而近些年来却在坊间出现了一个【拈花派】,其功夫路数酷似当年剑南派,但不同的是,再无双剑合璧的招式,只余下阴柔轻灵一路。见过的人说是阴柔但不够轻灵;雄浑而欠功力深厚……让人不解,据说此派就在川南某处,开派祖师乃南宋时得道之人叫做西蜀子。而近来他们大事张扬的目的,就是想寻到另一半秘籍的传人。被他们叫做【撷芳派】的同门同宗的师兄弟。

各位欲知倦客同他们如何了却这段公案,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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