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树林里过夜不是很不安全?”
“这个你放心,我们之中不论是谁,都能轻松应付。”
不包括我,安蓓心想。不过此后她就一直小心谨慎,甚至连落叶的沙沙声都怀疑是狼在悄悄靠近。
狩猎的过程简洁朴素。在她还没看见猎物时,罗兰迅速从后背的箭娄里抽出箭,“嗖”地一声之后,他便兴冲冲跑上前,拎起一只死兔子给安蓓看。整个过程中,她看清楚的只有那只可怜野兔的尸体。
“你箭术真好。”安蓓尴尬地赞叹了句。
“比起埃雷和老泥锤还差的很远。”罗兰边说边穿过两棵距离狭窄的树,忽然他转过头,一边了做了个“嘘”的手势,一边小声喊安蓓过去。
她悄悄靠上前,只见密林的缝隙中,站着一直棕色的雄鹿。它毫无防备地用鼻尖拨开落叶,啃着零星嫩草,时不时悠闲地甩甩尾巴。
“想不想试试?”罗兰微笑着低声说道。
“我?我不会射箭。”随他一同趴在两棵树间,安蓓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教你,其实很简单……你先拿着弓。”
那弓比安蓓想象中的沉一些。“这样拿?”她试着摆了个姿势,但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罗兰刻意保持距离,在一旁指点着安蓓:“恩,手要这么握,对,脸再贴近一些……”
忐忑地从罗兰背后的箭娄中抽出箭,她将箭头夹在两指之间,拉开弓弦……
嗖……沉闷的一声过后,箭矢直接划出一个抛物线,跌在厚厚的落叶上。不行啊,距离太远了,安蓓没那么大力气,总觉得再一使劲那弓弦就会断了一样。
这下好了,鸡飞蛋打——雄鹿察觉到了动静,猛地抬腿往林中跑去,而几乎是同一瞬间,罗兰一把夺过弓,从树后冲了出来,大力开弓——林子深处响起了猎物倒地的声音,罗兰立刻跟了上去。
身手真矫捷。看着罗兰将雄鹿抗在肩上,安蓓不禁心想,如果加入了荒野游侠,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到这种程度?按泥锤路上所说,兽族已经卷土重来,拜盟大陆没有几天安生日子了。所以即使在灿水镇短时间安定下来,今后还是要面临未知的危险——加入荒野游侠,果然是很大的诱惑。
“用不用我帮你?”安蓓好心问道。
“不用,我们快点回去吧,肖说不定已经在抱怨了。”
当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火已经生好了,肖蹲在地上一边添加木柴一边无聊地吹口哨,老泥锤心满意足地点燃一袋烟,而埃雷也卷好了羊皮纸,把它拴在雪翼的脚上。
“谢天谢地,我们的食物终于回来了。”无视安蓓和罗兰,肖一把接过雄鹿,拔出靴子旁的匕首开始豁皮。他的动做十分熟练,刀刃轻轻划几下,一只毛皮厚实的雄鹿就化为一大块生肉。罗兰在这基础上用剑挥砍两下,雄鹿可以吃的部分便被区分开来。
被烟草呛了一口,老泥锤在旁说道:“这头鹿够我们一晚上吃的了,兔子可以烤熟了做明天的早餐。”
肖用树枝做成烤架支起雄鹿,又挑了一根细而坚硬的树枝串上兔肉。带肉质呈金黄色时,他偷偷看了眼远处正放飞雪翼的埃雷,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瓶,在肉上撒了撒。
“这是什么?”安蓓好奇地问。
“嘘,”肖警觉地做了个手势,“这是让我们的晚餐更加美味的东西。”
一旁的罗兰满脸无奈:“这是你从金栗村带出来的?你知道埃雷不喜欢我们追求享受。”
“埃雷那种苦行僧式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有调料为什么不放?”
安蓓听得一头雾水:“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一点都听不懂。”
“埃雷过去常常教育学徒们,荒野游侠的生活是辛苦的,我们必须将对生活的要求放至最低。”罗兰苦笑着说。
“原来那个埃雷这么苛刻……”安蓓吃了一惊,埃雷虽说看上去很严肃,但并不像个古板的人。
肖在一旁窃笑:“你说出了我一直想说的话。”
“你一直抱怨无关紧要的事,所以到现在都无法独当一面,”老泥锤是时候的放下烟袋,“这并不是苛刻,埃雷都是为你们着想。现在就抱怨鹿肉没味,将来在荒野中走上几个月,天天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你们怎么忍受得了?”他用小刀从鹿腿切下一小片,放在嘴里咀嚼着,“不过该怎么说,这味道不错。”
肖恳切地看着老泥锤:“如果我一会被埃雷骂,老师你可要帮我。”
“放心吧,埃雷什么都不会说的。”老泥锤自信一笑。
事实的确如此,当埃雷加入他们中间时,他只是沉默地啃着自己那块鹿腰肉。安蓓好奇他怎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领袖气质?
坐在安蓓对面的肖忽然发出了嗤嗤的笑声:“小家伙,看不出你还挺能吃的。”
长途跋涉一天,安蓓吃的狼吞虎咽,完全顾不得在异性面前保持形象,被肖这么一说马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办法,实在有点饿。”
“这样才对。要成为一名游侠,首先需要具备的就是好胃口。”老泥锤吃完了烤肉,靠在树根下抽烟。
“不够吃的话,我可以分你一些。”罗兰好心地晃了晃手里的鹿腿肉。
“不用了,谢谢……”他这么一说安蓓更加不好意思了。
肖故意用尖细的声音靠近罗兰:“人家也不够吃,也分给我一点嘛~”
罗兰很利索地用肘部回了他一记上勾拳,不过很可惜,似乎早有预料的肖灵活闪开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安蓓只觉得似梦非梦。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却顺理成章踏上另一段旅程,认识了很多新面孔。总觉得这一切来的太快,让她应接不暇,而最重要的是她的身边再次充斥着笑声。不知为什么,这笑声让她有种负罪感。
她忽然感到空虚、害怕。她不想再失去这一切。
半夜的树林幽深寂静,只能听到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和密林深处的“咕咕”叫声,是猫头鹰。游侠们将斗篷解下来扑在落叶上,风帽的部分折叠起来就当做枕头。安蓓的身上还穿着秋收节时的裙子,怎么睡都不方便,后来罗兰主动提出借安蓓盖自己的斗篷,却被埃雷一口否决:
冲安蓓微微笑了一下,他解下身上纯黑色的斗篷递给安蓓:“用我的吧,你们好好休息,我负责守夜。”
安蓓完全不知所措,本想委婉拒绝,却被一旁的老泥锤阻止:“收下吧,这是埃雷的决定。”
这句话有些不可违抗的意味。
不过埃雷那黑色的斗篷枕起来确实很舒服,帽子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却有种天鹅绒的细腻柔软,宽大的斗篷可以完全包裹住她的身子,就像睡在睡袋里一样舒服。斗篷还残留着一些男人的体味,却意外的令她安心。
也许这个埃雷是个好人。安蓓心想。
微弱的火苗噼啪燃烧着,第一次睡在树林里,她多少些失眠。她眯着眼睛看守在不远处的埃雷。他斜靠在石头上,深邃的眼眸凝视向远方,晚风拂动他的黑发,他的指尖拂过着身旁的弓与剑。黑夜中的埃雷很像某种动物……
树林里隐约传来一声狼嚎。
对了。
是狼。安静而孤高的森林狼。
按理说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应该害怕,但有埃雷在,安蓓却是一百个放心……眼皮渐渐黏合,她安然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