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领到楼下客人专用的房间中休息。

几天来日夜赶路，三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安蓓将弓箭丢在一旁，平躺在舒适干爽的床铺上，很快便觉困意袭来。但路西恩和泰兰没有睡，她也只能强打精神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刚才那个精灵似乎很为难。”

“不知道。”路西恩将鲁特琴抱在怀里，似乎在寻求安慰。

轻吐口气，泰兰用湿手巾擦了把脸：“你们最好待在房间里休息，我出去看看。”

房间里只剩下路西恩和安蓓。

“不睡吗？”安蓓瞥了一眼路西恩，他的脸色很差，正坐在床上想心事。

“睡不着。”路西恩苦笑一下，很快将眼神移向窗外。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灯光中路西恩的侧脸朦胧祥和，安蓓不由想起了夜火镇的夜晚。

她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那个城镇的。

安蓓睡了很长时间，期间她起来上过一趟厕所，发现路西恩已经躺在旁边的床上睡着了。他的睡相很优雅，只脱去了外衣，枕边放着鲁特琴，但被子却只盖到了一半。安蓓心一热，帮他把被子掖好。

雨不知什么时候听了。窗外的世界一片光明，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有点理解精灵为什么喜欢白天睡觉了。

她喝了杯凉水，这才注意到另一张床上始终空空如也，而且完全没有用过的痕迹。

泰兰之后就没再回来？安蓓有些担心，她想叫醒路西恩，但此时他已经完全熟睡，根本听不见安蓓的话，只有细长的耳朵微微颤抖了几下。不想再经历一次被路西恩迷迷糊糊抱住的尴尬，安蓓索性回床上睡了。如果那些林地精灵要找麻烦，第一个倒霉的一定是自己，而不是一位高等精灵贵族，他们毕竟也要考虑后果。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树林又恢复到黄昏中的模样。林地精灵的歌声在晚风中响起，但安蓓没心思欣赏，她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泰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头枕在胳膊上躺在床上睡觉，看样子一切安好。“要吗？”路西恩将果脯递给安倍。

“说真的，现在我一闻到这味道就饱了，”安蓓苦笑，“我们可不可以去趟小市集？我带上罩帽，不会被发现的。”

“好主意，我也受够这里的发霉木头味，如果影响到我的听力就遭了。”路西恩说着背上鲁特琴，又将一本大书用皮索拴在腰侧。

“霉味和听觉有什么关系……”何况安蓓根本没闻到霉味。

“耳朵和鼻子是连在一起的，对吟游诗人来说也是最重要的。”

“好吧，不过你这个吟游诗人还能当多久？我表示怀疑。”安蓓瞅了他一眼。

“永远，”路西恩想都没想便道，“不管在魔法上能走多远，我都不会放弃音乐和诗歌，如果有一天我一点故事都说不出来，你还会觉得我是你最有趣的朋友吗？”路西恩咧嘴一笑，将们帽子扣到银发之上，“我可不想成为一个只会写魔法、念咒文的呆瓜。”

“我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最有趣的朋友了？”安蓓倍感无力，不过心底却暖暖的。

***

林地精灵的夜市朴素热闹，也更加贴近人类，但不同的是精灵的小市集中听不到喧嚣吵闹。买卖的人们低声细语，买主不会讨价还价，卖家似乎也不会出高价骗人，因为路过两个杂货摊，安蓓看到标价都是一样的。和路西恩一路闲逛，安蓓感觉自己快要迷失在尖耳朵当中。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林地精灵和高等精灵明显不同之处——

“路西恩，这些林地精灵似乎和你们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多着了，比如他们竟然喜欢吃烤肉，真不知道这些精灵怎么习惯的那种怪味道。”

“我是说头发、和脸。你们在黑夜中会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可他们却不会。”安蓓说着瞥了路西恩一眼，确实，他的面庞在夜里总是有种朦胧梦幻的感觉，即使现在也一样，不过这些林地精灵路人应该不会注意这些细微处。

“因为他们放弃了信仰，失去了月之女神的庇护，他们成为在白天与夜晚中同样平凡的生物，”路西恩说着挥了下手，“当然，这是我姐姐的解释，为了告诫那些祭司。但是你知道，有些现象确实不好解释……我们是不是该买点东西吃。”

“那最好不过了，不过你有钱吗？这些林地精灵总不会花你们的货币吧。”

“当然。”路西恩说着不知从哪变出一个蓝色小囊，他轻摇几下，里面便有叮叮当当的请随声音，“银叶子在哪都是通用的。”

银叶子是一种名叫“银冠月桂”的树木的叶片，对精灵来说，这些稀有金属的价值就和人类的黄金，传说中矮人的秘银一样值钱。

“你想吃什么？”

“……肉。”

路西恩微微皱了下眉：“……林地精灵似乎很精通烤肉，虽然我不喜欢那味道，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最好有酒馆之类的地方。”

酒馆。这也许时人类和精灵最大的共同点。如果说人类的酒馆是昏暗古朴的木房，高等精灵的酒馆是垂幔纱帐的华丽小屋，这里就是介于二者之间的咖啡厅，让人感觉舒适。

没有人不喜欢水果发酵后掺杂酒精的甘甜，美味又不容易醉，而对安蓓来说，这也是她开始的地方。

林地精灵小酒馆里的招待全是男性精灵，安蓓注意到他们的指间都有厚茧，那可不是酿酒做面包磨得出来的。

点完食物在角落中坐下，安蓓小声说：“这些林地精灵个个都是训练过的，商贩与招待。”

“所以我说希望在这里，而不是我们的宫殿，”路西恩说着忽然停顿，目光一转笑着说，“其实比起这儿，我更喜欢人类的酒馆。人们大口喝酒，高声大笑、赌博，给吟游诗人一些钱，就有源源不绝的史诗与传说从他们口中流淌出。”

安蓓没来由一阵脸红：“没想到你喜欢人类酒馆……只要那些醉汉不闹事我就万幸了。”

当林地精灵招待端来优质的鹿肉和果酒，安蓓条件反射的闭上了嘴巴。那鹿肉黄澄澄的，看上去火候偏大，外曾的黄油脆皮已经烤酥了，旁边的堆放的白色花瓣尤其令安蓓好奇。“这是什么？配菜？”

“这种花是拜雅南方海境的植物，那片温暖的地方是精灵文化的发源地。”路西恩表情看上去很复杂，“我不知道他们从哪找来这种花，但既然找来了，就说明他们没有遗忘……”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复杂。

总之，能影响路西恩心情的就只有重回故地一件事。

安蓓一个多月没闻到肉味，早就自顾自吃了起来，有趣的是路西恩也跟着一起吃了鹿肉。

临走的时候，当路西恩掏出银叶子放在桌子上时，酒馆招待睁大了翠绿的眼眸，他打量了路西恩片刻，面带微笑将一个小布囊塞进了他的手里。路西恩也没说什么就拉着安蓓出了酒馆。

“喂，刚才他给了你什么？”安蓓止不住好奇心问。

“找零。一袋林地精灵的钱币，看来我们得在离开之前将它们花出去。”

“问题是买什么？”安蓓蹙眉。

“如果没记错，你的武器是不是该换了？”

“在巨龙森林时，摩格林从宝库里给我拿了一把剑。”

说来好久没见摩格林，安蓓真有些想他，不知到年轻的巨龙伤势有没有好转，还有……不行。安蓓皱眉，在心里喝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我们去给你选一把弓，我认为林地精灵制弓的工艺应该比我们好很多。”

“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我不能再接受……”

安蓓忙着拒绝，路西恩却坚决的拉着她的手往工艺街走。

噗通！

等路西恩回过头，身前的精灵女人已经跌倒在地，篮中水果的洒了一地。

“抱歉。”见少女没摔伤，路西恩蹲下身捡水果，安蓓也跟着帮忙。

“我刚才也走神了，这些水果卖不出去总是要坏的，别在意。”女人说着弯下腰，一枚闪亮的半月形项链顺她胸前的肌肤划了出来。

路西恩眼疾手快，竟然一把抓住了那枚吊坠。

这个冒失的动作另精灵女人一阵面红耳赤。安蓓发现精灵们脸红时看的非常明显，大概是皮肤白皙的缘故。

“这是月之女神祭司的配饰，为什么你会有？”路西恩皱了眉，声音低沉。

精灵瞬间面色惨淡，她嘴唇颤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是象征对月之女神的信仰，只是一件礼物，从上古纪元到现在，能让我忆起亲人的唯一纪念品。”

趁路西恩微微松开五指，精灵女赶紧把吊坠塞回领子中。“恳求你不要告诉别人，看在我们都是流亡者的份上。”

“我不会。”

此后那个精灵女人便僵硬笑了笑，拐着篮子匆匆消失在人群中。

时间过得很快，打听到去工匠街还有一段路程，于是他们决定先回住处等消息，而回去的路上，路西恩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说话。

“那不是普通的吊坠。”

安蓓将视线从几顶奇怪的非食用蘑菇上移回来，等待下文。

“月亮中心镶嵌蓝色的水晶，那不是普通祭司用的物品，应该是某一只精灵贵族的象征……但是我现在想不起来。”

“这么说刚才的女人是精灵贵族出身？那又怎么样？”

“曾经的贵族沦落到如今的水果商，我认为有必要和她的家族进行沟通。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所有人都有可能帮上忙。”走在回房间的楼梯上，路西恩轻叩房门。

几乎在他落手的同一瞬间，门开了。

泰兰一脸凝重的站在门口。

“出事了？”安蓓马上紧张起来。

泰兰叹了口气：“出乎意料，他拒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