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四章 来势汹汹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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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何欢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秦云瀚,因为有了工作关系,他们两个几乎每隔三两天就会同一次电话。

“你好,我记得你是明天去敦煌,是吧。”

“对。”何欢的态度仍旧是一种很恰当的恭敬。

“那好,有些工作上的事,我现在想和你面谈,方便吗?”

“没问题,我现在去北京吗?”不可否认,用何欢这样的下属,实在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不用,你来公司里太显眼了,还是我去找你吧,你那边还肃静点。我现在已经快到你那里了,把你的新地址给我。”

何欢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这么小心,又要来家里,说明是要长谈了。

“出事了?”

秦云瀚没有否认:“确实出了点问题,见面谈吧。”

何欢抱歉的看向宋振峰:

“对不起,他要来家里。”

宋振峰飒然一笑:

“没关系,你们有工作嘛,正好,我把这幅画画完。”

在北京,周博的病房里,王斌一脸沉重地走了进来。

周博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出什么事了?”

“董事长……”

“说吧,现在是多事之秋,我已经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了。”

王斌低声说道:

“我按照您的吩咐,去看望您的那位朋友。”原来昨天一回到北京,周博就派王斌去看望那位敦煌画院的创始人,好把中断的谈判继续上。

“他说什么了?”

“我按照您的意思,没有过多地谈工作,只说您的病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去拜会他,还说您因为自己的病,耽误了天海画阁和敦煌画院的合作,感到非常抱歉。”

“那结果呢?”

“结果他哈哈笑着说,没事没事,多谢你们董事长了,自己病着还牵挂着我们敦煌画院的事,回去告诉他,安心养病,我们画院的事基本解决了。”

周博大吃一惊:

“你没问是怎么解决的?”

“问了,他说这几天刘恒一直跟他联系,说刘恒有意出任敦煌画院的经理。”

“什么!?”周博狂暴的喊了出来。

王斌低下头没敢说话。

“那他对刘恒是什么意思?”周博平静了一下情绪,沉声问道。

“他似乎很喜欢刘恒,对于刘恒能做出这个决定,非常高兴。”

周博闭上了眼睛,此刻,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

“刘恒这些天的动向调查了吗?”

“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就已经调查过了。”王斌很简练的说,周博点了点头,还好,王斌还算机灵,多少能给周博点安慰。

“刘恒一直没有离开敦煌,宋振峰回家探亲,刘恒则一直住在宋振峰的家里,替宋振峰照顾母亲,也帮他打理画院的事务。”

周博喃喃着:“替他照顾母亲,看来两人交情非浅啊。”

“的确是。”

“那刘恒和敦煌画院签约了吗?”

“还没有。”

“那就好。”周博想了想,又问道:“宋振峰什么时候会敦煌?”

“明天。”

周博点了点头,此时的周博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从容和蔼,态度安详:

“王斌,你马上着手安排,干这么几件事。”

王斌应声站了起来。

周博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

“一,在北京业内散布消息,败坏刘恒的名誉。敦煌画院两代院长都是书生,他们很看重人的品质。

二,再和宋振峰联系一次,想办法告诉他,我病入膏肓。

三,对外高调发布消息,天海画阁高薪招聘总经理,年薪百万诚聘英才。”

王斌听着周博亲切优雅的声音,只觉得脊背发凉。

“我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吗?”

王斌机械的回答道:

“明白。”

“说说看。”

“最好能让宋振峰说服刘恒来天海画阁,如果他铁了心不来天海画阁,也不能让他破坏天海画阁与敦煌画院的合作大计。”王斌像背书一样说道。

周博微笑了:

“还好,我还有你这么一个得力的臂膀。马上就办,越快越好。”

“是。”王斌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无言的转身出了病房。

等王斌走远以后,周博拨通了电话:

“喂,是我,这段时间你的工作做得不错。继续关注王助理的行动,随时向我汇报,还是老规矩,每天至少要和我通一个电话。”

秦云瀚来到宋振峰的家的时候,还不到中午。看到何欢竟然住在这样一座狭窄的旧房子里,秦云瀚暗暗吃惊,当然,他什么都不会流露出来。

“宋院长,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秦云瀚优雅的和宋振峰打招呼。

宋振峰仍旧如春风般和旬:

“没关系,工作要紧。正好我有一幅画要画,你们就在这里谈吧,就是地方太小了。”

宋振峰的家里除了一间很狭小客厅之外,还有两间小卧室,稍微大点的那件,过去是王芳住,这次何欢他们就住在王芳的房间里。宋振峰的卧室,就被他临时当成了画室。现在,宋振峰就回到了临时的画室里,画画去了,进去后,还随手关紧了房门。

狭小的客厅里,只放着一张旧桌子,和两张旧沙发。

宋振峰离开客厅以后,何欢脸上一直洋溢着的礼貌的微笑马上就消失了。巧的事,秦云瀚也在这一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过了好一会,秦云瀚才开口:

“考考你,我是为什么事情而来。”

何欢微摇螓首:

“我不知道。”说完话,何欢有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的确是不知道。见到你之前,我还在想,究竟有什么事,会劳动你来这里找我,可是一见到你,我就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所以,我无从猜起。”

秦云瀚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自嘲的问道:

“有那么明显吗?看来我的镇定功夫还是没有练到家。”

何欢嘴角微扬:

“知是你从走进这个房门起,就不想再掩盖心中的压力,如果你想掩盖,恐怕没有人能看出来。”

“说的对,这几天我几乎在睡觉的时候,都警醒着,唯恐流露出什么不安的情绪,被人看到。可一走进这所房子,我突然间放松了。”秦云瀚巡视着这间拥挤、陈旧的狭小客厅:“说实话,刚一看见这所房子,我非常吃惊,我无法想象,你怎么能心平气和的从那所豪宅搬到这里。可是过了一小会我就明白了,这个地方远离商场,远离名利是非,在这里能让人的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

何欢环顾四周,温和的一笑:

“确实是,这里有一种能让人静谧下来的氛围。不过,我觉得这和房子无关,而是因为这里的人是沉静安然的。”说这话,何欢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画室的门口。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秦云瀚的眼睛,秦云瀚迅速垂下了眼光,用唇边滑过的一抹戏虐的笑影,掩盖了心中淡淡的失落:

“所以说,你的选择非常聪明。”

何欢无言的轻笑了一下,脸上浮一层若有若无的红韵:

“我倒觉得不是因为我有多聪明,而是因为我幸运。正因为太幸运了,所以有的时候我都会担心,怕这份幸运并不真实,怕它其实并不是属于我的,只是命运之神偶然的疏忽。总是担心有一天醒来,这份幸运就会莫名其妙得无影无踪。”

何欢几句无心的感慨,却触动了秦云瀚的心事。秦云瀚似是自语般的:

“命运之神会这样疏忽吗?如果她真的这样随随便便的给予别人幸运,又随随便便的收走,那可太戏弄世人了。”

何欢自然听出了秦云瀚的弦外之音,她的神情一正,声音也随之严肃了起来:

“听你这话,你这次遇到的麻烦不小?”

秦云瀚没有再岔开话题,他的神情也沉重了:

“的确是,我经商以来还没有面对多这么大的压力。”

“能告诉我多少资料?”何欢这么问倒不是有什么想法,因为她看出来这次秦云瀚的公司确实是遇上麻烦了,多年的职业生涯让她懂得了一个道理,每到这个时候,公司内部的消息都是严格封锁的,绝对禁止外泄的。每一次对外传播,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和针对性,都是经过周密的研究和安排。所以,何欢才会这么问,她需要知道秦云瀚准备告诉她多少资料,好分析出自己需要干什么,怎么干。

秦云瀚赞赏地看了看何欢,提起一直放在身边的手提电脑,放在了桌子上:

“我今天既然来,就是想告诉你全部情况。”秦云瀚停了一下,加重了语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何欢意外,因为这很不合常规。

秦云瀚舒了一口气:

“等你看了以后,可能就明白了。”

秦云瀚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问:

“你对台湾的公司了解多少?”

何欢摇了摇头:

“不了解。”

“那台湾人的经营方式呢?”

“也不了解。”

“很好。”

“很好?”

“对,如果你一点不了解的话,我相信你今天下午不会虚度,至少你会受到震撼。”

“震撼?”何欢越来越不明白。

秦云瀚已经打开了电脑,他紧紧盯着屏幕:

“对,台湾有一个王氏财团,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最显著的特点,是从诞生之日起就从来没有分割过,而且不断地通过联姻兼并其他的企业。所以百年来,它的资产一直就在不断的扩展,现在可以说富可敌国。美国财富杂志曾经这样评论过它,最具东方特点的产业集团,靠东方人所特有的家族观念,撑起了亚洲最庞大的金融帝国。”

秦云瀚言简意赅的向何欢复述着电脑文档里的内容:

“鉴于王氏财团的这一特点,所以历年来,王氏家族中有能力的子弟都会回家族企业中效命。而王家有一条很独特的家规,就是子弟们加入家族企业之后,可以在现有企业中服务,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和特长开辟新的领域。如果子弟在自己开辟的领域有所建树的话,就会得到家族的支持。——这比银行贷款厉害多了。若干年前,有一个王家子弟,进入了艺术品市场。”

何欢基本上已经听明白了,但是她不理解秦云瀚这么沉重所为何来:‘商人就是要不停的攻城略地,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抢你,秦云瀚也经商多年,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啊?’

秦云瀚沉默了一下,才又接着说:

“因为近期王氏对大陆的艺术品市场产生了兴趣,所以我向他的内部派出了员工。”这句话,秦云瀚说得有些艰难,何欢知道,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商业间谍这个词比较敏感,秦云瀚唯恐这个话题会引起何欢的不快。所以何欢故作轻松的一笑:

“希望他的工作开展得比小雪有成效。”

秦云瀚也笑了:

“应该是吧。”他看了看手表:“我和他约好今天在线联络,这样由他来直接说,会清楚一些,我也想再听一遍,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就通知他开始。”

“音频?”何欢问。

“对。”

何欢转身去来一沓白纸和两支笔,说:

“你和他谈,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有想问得就写给你,我想,他可能会希望之面对你一个人。”

对于何欢的安排,秦云瀚有些愕然,但很快就笑了:

“你的驭人之术不亚于我。”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是我的本分。”何欢笑而言它。

紧张的工作开始了,电脑中传出了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声,声音不够响亮,甚至有些柔软。不难听出,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耐心细心兼备的人,但是绝不刚强。

何欢突然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推到了秦云瀚的面前。

秦云瀚奇怪;怎么还没开始谈工作,她就有问题了?他低头一看,纸上赫然写着这样几个字:‘这个王家子弟不会是女人吧?’

何欢的敏感和直率让秦云瀚有些窘迫,但他又没有办法回避,只好在何欢的字迹下面写到:‘44岁,无子女,有一个形式上的丈夫,常年旅居国外。’

接下来的谈话,很快就让何欢严肃了起来。

看起来那个男声似乎非常了解王氏艺术品公司的内幕,对于王氏的那些绝密构想,如数家珍,他一口气讲了将近两个小时,开始何欢还在不断的提问,可是到了后来,她基本上就沉默了。秦云瀚因为已经听过了这些内容,所以在一个适当的时候,终止了对方的谈话:

“好,先到这里,你也休息一下,五分钟后,开始讲下面的内容。”

“是。”

秦云瀚挂断了连线,回视何欢,只见何欢仍旧死死的盯着电脑屏幕,目光深沉。

“你怎么了?”秦云瀚轻声问。

何欢没有开口,双目漆黑不可见底,半晌,她才说话,而且是不答反问:

“我说我被吓住了,你信吗?”

秦云瀚认真地看着何欢:

“我不信,他们的计划虽然骇人,但是没有具体的操作方案,光凭着远景计划,不可能吓住你。”秦云瀚看着何欢都有些发白的脸色,不禁柔声问道:

“何欢,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卑鄙了,这么利用一个女人的感情?还是因为同样是女人,在同情她?”

这是秦云瀚最担心的,因为女人总是容易被感情所控制,可是她没想到,何欢听完他的话后,竟然发出了一阵冷笑,让人骨悚然:

“秦总,这些计划,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五六个月以前吧,怎么了?”

“为什么当时没有引起你的重视?”

“因为……”

何欢不待秦云瀚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并且替他说了下去:

“因为就像你刚才所说的,这些只是远景计划,不足为惧。”

秦云瀚点了点头,何欢终于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收了回来:

“秦总,”何欢盯着秦云瀚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地说道:“我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轻视女人,永远都不要。”

“你说什么?”秦云瀚不明白。

何欢微微叹息了一声:

“现在请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此机密的计划,如果是您,会泄露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秘书兼床伴吗?”

“当然不会,但是女人……”

“别的女人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一个44岁,私生活不慎检点的女人,能够在这样庞大的家族企业中脱颖而出,就说明她肯定不会!”

“那她向外泄漏就说明……”

“就说明她是有意识的,不是有恃无恐,就是有目的的要引起一场大乱!”

一句话让秦云瀚如醍醐灌顶!不禁惊呼了出来:

“天啊,我怎么没想到?”

何欢仍旧语调冷酷:

“所以直到大乱发生了,您才突然惊觉,并且措手不及。”

“确实是。你分析的对,她一定通过很多渠道泄漏出了计划,目的就是吓跑一些胆小的,在引来一些鲁莽的,同时肯定会有些愚蠢的人被她所操纵……”

何欢冷笑了一声:

“商场中本来就不乏这些人。等他们都动起来,搅乱一池水,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秦云瀚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现在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好的。”

秦云瀚再次连线:

“好了,现在你继续介绍情况,把你昨天给我说的内容再重复一遍。”

“是。”那个男人的态度始终都十分恭敬:“大约在三天前,我见到了这份报告,这份报告的起因是从天海画阁里流传出来的一份内部文档。”随着他的描述,秦云瀚熟练的打开了一个文件夹,周浪交出去的那份天海画阁的详细资料,赫然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何欢认真阅读着报告,越看越心惊,报告还没有看完,她就抓过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推倒了秦云瀚的面前。

秦云瀚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份报告的?”

秦云瀚写道:“怎么,你怀疑这份报告的真实性吗?”

“不,”何欢写:“正因为它太真实了,我才不理解,这种东西怎么也能流到公司以外的地方?”

“是周浪给他们的。”

何欢差点喊出声来,她瞪大眼睛看着秦云瀚,秦云瀚苦笑了一下,写道:“周浪想把天海画阁卖给王氏。”

何欢拿了拿笔,却没有写出字来,不过秦云瀚没等她发表意见,就直接写道:

“我明白你的感受,刚一开始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是我已经调查过了,确实是周浪给他们的。就像刚才咱们所说的,王氏财团有效的控制了一批愚蠢的人。”

写完以后,秦云瀚不再理会何欢的惊愕,因为他知道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听说了这么一件事,都会需要一段时间来平静,所以他径直对着电脑说道:“我已经看完天海画阁的状况分析的,请继续。”

“是。公司内部公开了天海画阁的这份报告以后,我才知道,还有很多公司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和王氏财团进行了联络。所以,才催生了现在这份报告。现在最新的情况是,财团的台湾总部,已经批准了这份报告,并且将根据报告上所需要的资金给予支持。”

“好,现在我先看这份报告,有什么问题再问你。”

“是。”

秦云瀚断开了连线:

“报告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你看吧。”

何欢面无表情地坐到了电脑前,报告写得很详尽,内容很多。报告中详细地分析了目前大陆字画市场的详细构成,恐怕目前任何一家大陆的画廊,对大陆市场都没有这么全面地分析。

“她已经把整个大陆的画廊都摸透了。”何欢感叹。

“因为有很多画廊出于各种居心,自觉自愿的把自己的和别人的内部资料交给了他们。”

“小的时候,我看武打小说,上面说,魔教布一个局,让很多名门正派的侠士,陷到里面去,然后他们就处于各种原因和目的,把自己的武功秘籍给了魔教,而魔教则因为掌握了各门各派的武功和秘密,一举称霸武林。当时我以为这都是瞎编的,因为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交给敌人呢?今天我才明白,原来真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所以一开始我就问你,是否熟悉台湾人的经营思路。这就是他们的思路,貌似幼稚,也很无聊。”

“但是他们取得了让人震惊的效果。”

秦云瀚无奈的笑了一下:

“恐怕真正让你震惊得还在后面。”

何欢望着秦云瀚,秦云瀚移动着鼠标:

“前面是他们的调查,从这里开始就是他们的应对策略了。”

何欢接着往下看,这次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是僵直地坐在那里,反反复复一遍一遍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想把这些内容都背过,事实上,她也确实背过了。终于,何欢的身体动了一下,有些虚弱得问秦云瀚:

“你确定王氏财团是要支持这份计划吗?”

“确定。”

“那你确定,把这个计划交给你的人,对你是忠诚的,不是弄了一份假计划骗你?”

“确定,我已经从其他的渠道得到了证实。”

何欢突然发出了一声哀叫,然后重重的趴在了桌子上,说出了一句话:

“天啊,这个骗子,我要杀了他。”

“你要杀了谁,谁骗你了?”秦云瀚不明所以,不知道何欢怎么冒出这么一句。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金钱不是万能的。”

“听过。”

“我就是要把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杀死,因为他是个大骗子,金钱绝对是万能的,至少现在是!”

秦云瀚终于弄明白了何欢的意思,他苦涩得笑了一下,的确此时此刻,在这份计划中,金钱绝对是万能的。

其实计划很简单,简单的根本谈不上经营策略,这就是一份收购书。上面把大陆每一个稍具影响的画廊都明码标价,不仅天海画阁,连敦煌画院这种还没有开始进入市场的机构,都名列其中。而且提出的价格都极低。

你不卖?没关系,在每一个画廊的标价下面,还有一些标价,是标给这些画廊的经理和画家的。而且每一个人的标价都极高!最后,是一些零散的人名,这里面包括了秦云瀚,何欢,刘恒,还有大陆所有有名有姓的画家,都在他们的收购之列。

总之,他们的规律就是:给画廊的价格远低于它的价值,而给每个人的价格,则远远高于他目前的价值,至少是高于,原来公司给他的薪金。

有几个人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何欢不知道。她只知道,没有了画家和画商的画廊,将变得没有任何价值。

“这人是个疯子。”何欢仍旧趴在桌子上。

“这种手段并不是他的创举,二战中后期,欧美在战后复苏的阶段,这种手段曾经被人大规模的使用,也由此诞生出了一大批垄断财阀。”

何欢直起了身子,但是仍就是没精打采的:

“她有没有搞清楚,她现在面对的是中国大陆,庞大的人口基数造就了庞大的人才市场,她买得过来吗?而且现在市场这么多元化,还是艺术品市场,怎么可能垄断呢?”

秦云瀚刚想开口,何欢就又接着说道:

“不,她没有疯,她也搞清楚状况了。”何欢腾的站了起来:“这是假象,”她在狭小的屋子里转着圈子,“对,肯定是假象,她并不是真正想全部收购,她只是造出这个势来,而她真正的目的只会使其中的一家或者几家。她横空出世,给画廊造成极大的混乱和压力,在这个时候,她要再想去夺取哪家画廊,就根本不会有人跟她竞争,因为人们觉得她实力太强,根本争不过。而且每个人都上了她的收购榜,也许下一个回收购到的就是自己,在这个时候,自保才是最重要的。同时,还会有像周浪这样经受不住压力的,主动把自己的画廊给她。这样,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可以收购几间颇具规模的画廊,然后轻而易举的拥有一个成熟的市场份额。”

秦云瀚作势鼓掌:

“天才画商名不虚传,这个问题我想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才想明白,而你几乎马上就想明白了。”

“谈不上,旁观者清而已。”何欢重新坐了下来,笑望秦云瀚:

“怎么办,人家给我出的价比你高。”

秦云瀚也含笑相对:

“给我的价也比现在公司给我的高。”

“那咱俩一起跳槽吧。”

秦云瀚清冷的一笑:

“我知道你这是在开玩笑。但是据我所知,现在已经有很多经理人闻风而动了,包括我的公司里面的人。”

何欢冷哼了一声:

“说真的,她不太道德,她把人们夺走,只是为了搅乱别的画廊,她的公司里即使是一年以后,也没有这么多空位安排所有这些人,所以,这些人很快就会被以各种理由再清除出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人家只是给出了价格,并没有逼着谁跳槽,所以即使以后他们被甩了,也无人可怨。”

“对,她利用了人性的贪婪,和永不满足的欲望。”

“好了,改造人性是牧师的事。现在说我的事吧。”秦云瀚面对何欢:“既然你什么都想明白了,那你也就明白现在我面临的危机了吧?”

“基本明白了。”何欢手中的笔在纸上随意画着线条:“她争夺大陆市场的计划,无形中和你在大陆的扩张计划冲突上了。你布局这么久,现在刚刚准备全线展开。可是现在你不敢展开了,因为你看不出来王氏的目标是哪家画廊,事实上,我怀疑她现在自己都没有确定的目标,她在等待着,看谁先出现破绽。所以,如果你战线过长,或者在和天海画阁的对决中损伤过大的话,那你就可能成为她的目标。”

秦云瀚无言的点头,看他的神情,似乎何欢并没有说到要害,这样何欢不解,因为何欢觉得她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

“怎么,我说的不对。”

“奥,不,很对,那依你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放弃争夺广东市场。”

“对,”何欢肯定地说:“我相信,卖掉天海画阁是周浪个人的想法,只要周博还有三寸气在,他就不会卖天海画阁,所以争夺广东市场必将是一场恶战。在这个时候,我认为一动不如一静。否则你不是后方空虚被王氏抄了后路,就是在广东被王氏坐收了渔翁之利。所以现在,你应该坐守北京,静观事态发展,等王氏目标确定,安静下来后,再作打算。”

“这倒和我的想法一样,不过,那你和天海画阁的事呢?”

何欢轻松的一笑:

“你难道还没有发现,我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吗?”

秦云瀚点头:

“确实是。所以,即使我已经放弃了广东市场,我还是希望你能出任我的经理。”

“这应该没问题吧。”

听何欢说完这句话,秦云瀚站起身来,来后走了几步,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重新又坐在了何欢的面前:

“何欢。”他认真地叫了何欢一声,两个字如金石掷地一般。

何欢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

“你称呼我什么?”

“秦总啊。”

秦云瀚轻叹了一声:

“我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是彼此称呼名字的,你叫我云瀚。”

何欢一愣,好像是有那么一段时间。

“我现在还希望你这么称呼我。”

何欢不由得笑了一下:“可是,现在咱们两个的关系变了啊?”

“可这个变化是我所不乐见的。我记得在北京的酒店里,你曾经对我说过,商场无情,商人每天的生活就是由设防、戒备、算计、随时考虑利益得失组成的,所以每一个商人的心灵都是孤独的,所以,你愿意留在商场以外的地方,做我的朋友。这番话,你还记得吗?”

何欢点头:

“当然记得。当时我还说,相濡以沫,不如相望于江湖。可惜,世事难料,我还是返回了商场,并且成为你的部下。”

两个人都太过于专注了,谁也没有发现,宋振峰恰好从画室里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了后几句对话,他也愣住了,但想了想,还是退回到了画室里,并且又关上了房门。

“何欢。”秦云瀚注视着何欢,目光灼灼:“如果我现在对你说,工作上我需要你,所以我不能放弃你这个部下,可是从我个人而言,我还特别需要你这个朋友,你能接受吗?”

“我们一直是朋友啊。”

秦云瀚当然听明白了何欢话中的搪塞之意,他也明白,像何欢这种人,是不会主动和上司走得太近的。

但是秦云瀚还不想放弃,这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他当然不会轻易罢休。

“何欢,我曾经听说,你对刘恒有过一个承诺,说是,如果刘恒被商场上的龌龊小人给欺负了,那不管你多么不愿意踏足商场,你也会为他出头,替他报仇。”

何欢目光闪动:

“我的确说过,而且也会这么做。但不知道转告给你这句话的人有没有告诉你,我后面还有一句话,虽然我不愿意沾染血腥,但是并不意味着我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骨肉手足被人欺凌。”

秦云瀚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看来我没有福气做你的手足。”

虽然何欢确实是拒绝的意思,但是看到秦云瀚突然间变得如此萧瑟的神情,还是心中不忍。她正要开口安慰一下秦云瀚,秦云瀚却抢先说话了:

“我还有些话想说,希望你会听。”

“当然。”

“刚才你对王氏分析得都对,但这还不是我现在所面临的最大的危机。”

“奥?”这次何欢感到意外了。

“何欢,我知道你曾经是天海画阁的经理,但是说实话,你并没有做过真正意义上的职业经理人。”

何欢想了想,点头认同,只听秦云瀚接着说道:

“所以你不太理解职业经理人所面临的压力。比如说我,业内称我为,目前大陆市场身价最高的经理人,那是因为我历年来的业绩摆在那里,才让我的公司决定这么高薪聘我。”

秦云瀚说得很慢,似乎怕何欢有听不明白的地方。现在见何欢又点了点头,才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在我上任之初,就和公司一起拟出了一个发展计划,如果我在规定时间没有完成这份计划,我就面临着被解职的危险。”

何欢有些吃惊,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可是客观条件会变化,计划也应该调整啊。”

“会有所调整,但是有一个利润增长率的最低限额,这个是必须保证的。”

何欢想了想,公司这么提出要求,也不算过分,就问:

“现在你完成这个最低限额有难度了?”

“是,因为这个指标是直接跟我的薪金挂钩的,薪金给的高,指标要求当然也高。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还不是?”

“不是。”秦云瀚的态度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可能是因为一直压在心头的压力说了出来的缘故吧:“我面临的问题是,不管我是因为工作不力被提前解雇,还是在聘任期内只完成了最低限额,那等待我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是什么?”

“市场就会自动把我的身价降下来。”

看何欢一下子没听明白,秦云瀚进一步解释:

“我现在可以说已经跻身于世界一流的公司了,为此我奋斗了十几年,可如果我这次失败了,那么我将重新回到二流甚至三流的公司,那么……”

“那么你将失去这个高处的平台,而在低处的平台,即使做出了业绩,也难以和高处的平台所作出的业绩想相提并论,所以,你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回到一流的公司了。”何欢沉声替他说出了答案。

秦云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我说过,得知己如卿,当浮一大白。”话音未落,秦云瀚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和决绝:“所以,王氏越是来势汹汹,我越不能后退,我怕这一退,在我的任期内,就没有机会翻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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