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组长对杜怡奇说：“你还有什么说得没？”

“没有了”

“好吧，麻烦你叫下一个人来吧。”

杜怡奇转身离开，叫吴承斌进去。

那天谈话谈得好晚，全局九个人大部分对组织都有强烈的倾诉欲，从上午一直到下午下班，谈话才算结束。

谈完话局长沈利万邀请考核组的人到酒店吃饭去了，连林嘉琪都上不了桌子，自然没杜怡奇、吴承斌的份儿。

柴芳、吴承斌、戴露琼和杜怡奇一道儿步行着回家。一路上，大家聊着今天组织考核的内容，反正斗争已经浮出水面，也没必要隐瞒了。

经大家一起交涉，发现组织谈话的时候，大家每个人回答都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实施，原来每个人都会在心底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拨着自己的小九九。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观点的，不过总体的思路是一致的，战火燃烧得挺旺，一片熊熊列焰，局里真正是乱成一锅粥了。

带队考核的那个领导说，工作快三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考核这么混乱的单位。

对于柴芳、吴承斌和杜怡奇来说，就这一句话就够了，他们盼着的结果就是局里出现混乱的局面。只要局里人领导班子能得到调整就行，就算新来的人很差，比现在还差，也不过是从现在的火坑跳到新的火坑。

大家当下最需要的是改变，是打破现有的格局。只要有改变就好。

戴露琼说她对局领导班子都填的弃权票唯独给栾平打了一个不称职，本来并不想那样，可是她填测评的时候，栾平一直伸着头看自己填，让她非常恼火，于是在栾大队长的注视下，就填了栾平的不称职，丽琼说，不是爱看吗？好吧，就让他看个够！

戴露琼说本来她喜欢一个安定的环境，可是现在乱成这样子，那就让局面继续乱去吧。

随后的几天，局长和队长的脸色都像猪肝一样难看，局里依然没正经工作开展，队长开车拉着局长一趟一趟到市委政府，忙得不可开交，所有的人都等着组织考核给我们的反馈。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次考核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考核，考核结束后，居然没有反馈。

事后柴芳曾前去组织部问，说没有反馈意见，她的档案材料没法整。可是考核组的李科长答复说，反馈也是有规定的，她不是班子成员，没有资格听。

柴芳气了个半死，好强的性格得到了强烈的反差，说那是不是人事档案局也是局领导整理。

李科长答复说，那是局务问题，属于局里自己的事情，她不管。

柴芳回到局里后，立马儿打开抽屉把所有的公章拿出来，给局长说她这秘书是干不了了，不会干。局长还没来得及说话，栾平就伸手把所有的印章拿走了。

吴承斌说看队长多厉害，字还没认识到一千个呢，就开始兼秘书工作了，过两天连办公室主任都兼任了，开始给自己整理档案了。

栾大队长没有整理档案，他的确不会整，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人，来替我们局整理档案。等到市委zu织部和人事局的文件下发下来，大家看到局里的后备干部依然是栾队。

林派的几个铁哥们儿无比失望，这可以算做是上级对他们的反馈吧！

得到这样的反馈，证明了林嘉琪发动的战斗全线失败。

所以，林嘉琪的身体又不好了，再次去了省城。但别人只以为她是跟局长斗没斗赢，怄气到省城去散心了。

只有杜怡奇知道那是真的，她的病情日渐加重了。

再怎么折腾，别人的日子起码还是能过的，可是林嘉琪不同，她的日子是真的快不行了。

其实她发愁的事儿多着呢，闹腾了这么一次，她的心情大起大落，大起在她认定的几个弟妹还算讲义气，把局里乱成了个底朝天。大落在纵然闹成这样，组织部依然不表态。

林嘉琪在赴省城看病的时候说：“基层干部看才干，高层领导看胸怀，zu织部的领导胸怀可真是好，就跟木头一样，乱成这样了，都没有一点要调整人员的意思，依然能确定栾平是后备干部，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决定。”

杜怡奇在班车下拉着她的玉手说：“姐，别想那么多了，生命是第一位的，好好看病，健康了比什么都强。”

“唉！我是不会有健康了看不到哪一天，我只是想，能怎么样给孩子弄一笔钱，这才更重要。我死了以后，一定要有一笔没花完的钱，不然就是我儿子最痛苦的事情了。”

汽车慢慢启动了，林大美人一贯坚强却滴下的眼泪，她脸挤在车窗上，挤得变了形状，眼泪拉开了闸，涮涮地往下流。

看得杜怡奇心酸，杜怡奇明白，那眼泪里有对自己身体的绝望，有对组织的失望，也许还有太多太多的内容，是杜怡奇所不知道的，无法想到表述的方式和语言。

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候，杜怡奇居然成了她的一根支柱，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和可笑。非亲非顾，不过是一个上下级的关系。而且在不少地方，杜怡奇们可能互相也不是十分欣赏。

可是就是他们结下了这样坚固的战斗同盟，林嘉琪是杜怡奇的战友。

人一辈子都是需要朋友的，需要不同种类的朋友。有的是心灵交往的，有的是生活所需，原因复杂，无法细说。有些是自己主动的，有些是被动的，可是杜怡奇不敢说主动的就比被动的取得的效果好。

人们太过丰富、细腻，甚至杂乱的感情里，总有真情触及不到的柔软之处，世界大生活的巨书里总有文字写不到的内容。

日子还是一样地过，陈昊和巴图算是活明白了，反正局长、队长那样干也没事儿，于是他们也胆大了，有了局长和队长的榜样，他们让企业老板给他们交话费、买手机，甚至开始借老板的钱。

这哥俩儿渐渐成了安监大队新的武器，“倚天屠龙，谁与争锋，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吴承斌慢慢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他们一起形成了新的安监大队铁三角。他们甚至在乡镇农村广阔的天地里找人开农药店、危化品店，不办手续，不做安全评估，反正都是自己人，碰到事儿，就酒肉鸣锣、金钱开道。

他们会在每一次检查之时及时通知这些店的老板，关掉店面，跟执法队伍打游击。

而他们三个的腰包渐鼓，他们三个在一个度假村请杜怡奇吃饭，订了一大桌颇上档次的酒菜，拉杜怡奇下水，他们随便找了一个付帐的老板，说都是哥们儿，有好处应该平分，说杜怡奇聪明过人，不应该浪费自己的才智，应该帮他们多想想规避法律、检查，反正就那么回事儿，谁管谁呀，日子得自己过。

杜怡奇说：“不可能，你们愿意怎么样都行，我就当没看见，可是我不干，我有我的原则。”

“真傻死了”，陈昊一把把那货场的胖女人揽在怀中说，“要说我们单位吧，真不错，虽然水浑，可是浑水好摸鱼呀！日子还是不错的，感谢组织，感谢领导。”

那女人在陈昊的怀中挣来挣去，似要挣脱他的强抱，最终的结果只是惹得陈昊哈哈大笑。

尹万梁又从省城来了，他说今年以来，安监局做的安全评估报告太少了，不大合乎规律，可是局长队长忙着应付市委、政府和组织，实在没功夫跟他多交流，因为要摆平组织，不能使他们对局调整，是需要活动的。

考核的时候，局里的意见那么大，几乎四分五裂了，因此，取得shi委领导的支持显得那么重要，因此，他们需要加快收风险抵押金，他们旨在尽快解决当前的主要矛盾，那就是必须取得上面的支持，栾平能继续当后备干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没有无缘无故地爱。

陈昊可算是有情有义的人，游走于两派之间，而且，在局里没有领导接待尹万梁的时候，他居然主动邀请了尹万梁，说也许自己以后有机会跟尹梁合作，就算不合作，当官是一时，交朋友是一世，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仗义。

可是当尹万梁让陈昊督促些企业做安全评价报告的时候，陈昊就不乐意了。

我明白陈昊是不想干这事儿的，因为做评估报告是局里和公司的行为，分割利益的是评估公司、专家库、和局里三家，而如果让人偷偷经营，什么也不做，分割利益的就变成业主和通风报信的人员了。陈昊就是那个通风报信的的人。

陈昊指定心里想，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我何必做这些呢？

陈昊心理想什么尹万梁都懂，陈昊走的路，可能尹万梁早都走过了。

尹万梁既然是一个处级干部辞职下海的，肯定就是在职场，经历过许多常人常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他没说什么，他只提醒陈昊，说他们那种做法也行，只不过，那种做法必须保障没有事故发生，比如陈昊罩着的农药店，如果发生了大面积死庄稼、或者假冒伪劣等现象，一旦出事儿到处罚的时候，可是要查资质的，如果没有资质，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陈昊和吴承斌愣了片刻，他们还从没想过出什么事故呢。

陈昊安排完尹万梁以后，送杜怡奇回家。

杜怡奇问他听了尹万梁的话有没有触动。

陈昊说，怕什么，要死掉屌朝上，就不信自己运气那么差。

杜怡奇无语了。

一直以来，他觉得考上执法局真算是自己的幸运，真正见识的局里的执法队员，各个都是不怕死的勇士，各个都是真的猛士。

而他只能一声叹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