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55、伏兵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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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这些农民谈论明天帮谁家干活,怎么怎么轮着来。这可能也算他们的会议吧,没有领导,没有座位牌,完全民主。就这样决定着这一片天地里庄稼的命运。

麦场里的麦子、油菜堆积如山,杜怡奇从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麦子,这么多的油菜。那是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堪称震憾!只有边疆省这么一个小村庄能收这么多的粮食。

乡亲们围坐着,大口吃着鸡肉、土豆块儿,大口喝着啤酒。此刻,他们的紧张的肌肉得到了放松。半年地辛苦换来了收获,换来了生活的资本。

他们快乐着自己的快乐,幸福着自己的幸福,互相分享丰收的果实,收获的喜悦。他们把麻袋片子铺在地上,坐姿横七竖八,不掬礼数,自由自在。杜怡奇突然觉得那也是一种人生之福!

杜怡奇小口喝着啤酒,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他们年年丰收,永远幸福、永远快乐。

吃饱饭后的乡里乡亲渐渐三三两两地散了,他们腆着肚子,哼着小曲,一摇三晃地走下山岗,回家去了。

戴露琼说一年里最幸福的就是这几天,她说小时候,她常常跟着父母去交公粮,村民们要扛两百来斤的麻包,装车和卸车。那是纯力气活,背着两百来斤的麻包在平地上走都觉得吃力,更何况要在跳板上过,上跳板时大家都会屏着气,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艰难的往上走。这样重的体力活,她母亲年年都要干。

戴露琼说每当那些成袋成袋的粮食装满汽车,被拉运走,他们就会获得厚厚的一叠钞票,戴露琼说乡亲们握着这些钞票的时候,那感觉可和大家这些公务员领工资时的感觉绝不一样。

“农民的收获总比耕耘少,至少一次”,杜怡奇说。

戴露琼在昏暗的灯光下,睁大眼睛看着杜怡奇,一看就看了半天,一看就看得眼泪花花地闪着光,也许杜怡奇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她把头埋在杜怡奇的胸膛上,大家感觉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杜怡奇和戴露琼依偎着在习习晚风中散步,他们走到麦场旁边的池塘,听着青蛙骚情的叫唤,习地坐下了。

“你说这青蛙为什么叫?”戴露琼问。

“性饥渴呗!意思是,杜怡奇要,杜怡奇要!”

“去你的”,戴露琼一巴掌又拍在杜怡奇的肩膀上,“你又胡说,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儿呀!”

“是真的,赵忠祥在《人与自然》中用他浓厚的男中音说的,说青蛙里会叫的都是雄青蛙,他们靠着叫声来吸引雌青蛙交配、繁衍……”

“行了行了,你别学了”

“干吗不学,你看青蛙多好,谈对象简单明了,不求背景地位,不要嫁妆房产,只听听唱歌就行了。”

“就是,还都是一夜情,时髦得很!”

“这杜怡奇倒没想过”

“现在不想,谁知道以后想不想,就这么个时代。”

“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大家还谈什么对象呀?”

他们在凉爽的晚风中偎依坐在了池塘旁。

满池青蛙,一颗颗绿豆眼睛浮在水面。

杜怡奇回头望望身后打麦场里一垛垛高大麦堆,想想这里麦垛的高低,直接关系着农民的喜怒哀乐,衣食生活。农民可就指着这里活呢,这是人民,是国家生死场的所在!

可爱的麦粒,可敬的农民。

第二天,毒辣的太阳烧烤着大地。

麦场上到处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机械在运转,在轰鸣,托拉机几乎家家都有,在漫山遍野的田地里奔跑。村里的年轻人都骑着摩托车在麦场里和村子里飞奔,就连女性村民也是如此,她们蒙上自己的脸,不知道模样是不是拉风,反正摩托车后的灰尘倒是拉起一股一股的。

麦场上都机械化了,需要手工的地方并不算多,需要的手工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村里不少年轻人都来帮忙,其实他们想借机看看戴露琼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事实上在这个小山村,年龄当嫁的女青年不管是谁的男朋友到来,都会成为特大的新闻,迅速传遍每一个同龄人的耳朵。村子里的男劳力轮翻到杜怡奇跟前。

农村人走到城里,城里人笑话。杜怡奇走到农村,在庄稼汉子的“生死场”一样成为他们的笑料。

他们往杜怡奇的背上放一百公斤的麦子,险些将杜怡奇压趴在地上,这些年轻人就哈哈哈地笑。

杜怡奇的汗珠子一刻不停地往下滴,戴露琼看得都有几份心疼,都有些不想让杜怡奇干的意思了。

杜怡奇的性格哪里允许杜怡奇后退,一味不得方法的强干。

村里来了城里人和城里进了村里人是一样的道理,环境不同,杜怡奇同样是蹩脚的。

那个提大盘鸡的大汉走到杜怡奇的跟前说:“知道你为什么累吗,方法不对,别以为农活没有技巧。”他用自己粗糙有力的手,捏着杜怡奇的手腕,衬在一百公斤的麻袋后面二分之一处,杜怡奇和他的另一只手抓在麻袋的底角,麻袋轻松地被大家抬了起来。

这倒挺有意思,杜怡奇琢磨了半天,没弄明白是什么原理呢?

大汉的脸上黝黑,指挥着场上的年轻人干这干那。

大汉说种地和做生意一样是赌博,赌天气,风调雨顺收成好了,价格好了,就赚,收成不好,价格不好就赔,起初自己就包了一百亩,因为一直赔钱,为了翻本,就一年比一年包得多。

他说,人总得撑下去,越难越要撑下去。他说像今年,他至少要赚三、四十万。

杜怡奇一声惊叹,原来一个农民一年的收入居然等于杜怡奇半辈子。“农村真是个广阔的天地呀!”

难怪那么多年轻人都跑他面前,要跟他包地种,他算是撑过去了。

他说自己并没怎么赚,把前几年的亏空拉平就差不多了,撑死也就再挣一个劳累的功夫钱。

他说人哪里有随随便便享福的,有人前显贵,必有人后受累。

这时,杜怡奇包里的手机响了,戴露琼的手机也响了。

大家拿出手机,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去接,林嘉琪和柴芳打来电话,要大家迅速回城,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戴露琼不想跟杜怡奇回城,她说一定是大家局的阶级斗争的事儿,没意思。

戴露琼说想帮母亲干活,尽一份女儿的责任了,她说既然局长没叫她回城,就没什么大事儿。她不想跟林嘉琪一起趟浑水。

可是局长的电话也不合时宜地打来了,问戴露琼杜怡奇在不在跟前。戴露琼看了看杜怡奇,说不在一起,局长让戴露琼马上回局里上班。说回去立即到局办公室,不要通知杜怡奇。

戴露琼挂了电话,对杜怡奇说:“不用不好意思了,回城吧,又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唉!咱们局呀,真长见识!”

戴露琼的母亲说,快去吧,给人家好好干,年轻多干点没什么,有个城上的工作不容易,叫戴露琼一定好好干,说当了几辈子农民,难道还有吃不了的苦?

女儿如今在城上当“干部”了,“风吹不着,雨晒不着”,“旱涝保收”,“国家养老”……这是多少辈子中国的农民梦想解决的事儿呀。

一到城里,二人就分道扬镳了,杜怡奇按林书记的指示去了一个小饭馆。戴露琼则独自走向办公室了,居然都不让杜怡奇送。

杜怡奇走近饭馆的包厢,林书记、柴芳、吴承斌都已经点好了菜,要好了啤酒。

“就等你了,你怎么才来”,吴承斌说,“劳动改造的好不好,怎么不叫哥们儿帮忙,哥哥可是正经的农转非,不像你从小就是资产阶级。”

“我还是资产阶级,我充其量是工人阶级的后代,手工业者。”

说话间柴芳已经倒好了啤酒:“来,先干一个,辛苦了,天这么热,这可是冰镇的。”

“今天,我请大家坐坐,明天正式战争,不,不,是正式战役就要打响了。请诸位弟妹一定要信守诺言,依计划行事儿。”

“什么,明天,不是说下礼拜吗?”杜怡奇惊讶地问。

“局长摆得迷魂阵、耍得迷魂枪。通知你们几个休息,结果联系考核组,提前进行。”林嘉琪说。

“瞒天过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厉害啊!为了一个考核,连三十六计都用上了。”

“那大家也来个,借尸还魂,笑里藏刀,釜底抽薪。”

“唉!可真是苦了局长了,碰到你们俩熟用三十六计的高手,来走一口酒吧。”柴芳说道。

喝完林嘉琪双手示意,大家一起围得很近很近的距离,林嘉琪小声布置着第二天的所有细节……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吴承斌就约杜怡奇一起往单位走。

大家走到院外并不进去,而是跑到后墙下面找了一树荫地。吴承斌搬了两块砖,垫在屁股下,点燃一支烟,对杜怡奇说:“好吧,现在就等吧,只要林书记一发出信号,大家便随时发动伏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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