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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古山政变最后一抹晚霞,融入了积雪的西山,上京临潢府内一盏盏华灯相继点燃,伴着缓缓合拢的夜幕,繁华的街市,熙攘的人流,全都在灯海中浮闪,上元观灯,本是汉人习俗,世宗为使辽国的汉人髙兴,传旨普天共庆举国同欢。皇帝内苑,更是彩灯灿灿,笙箫悦耳,一派欢乐景象。

世宗与皇后正在万寿宫陪生母肖太后赏灯。一盘明月冉冉升上东天,如水的淸辉,映照着冰封雪裹的玉树琼枝,装点出一个水晶般的世界。绣幕朱帘隔断了严寒,一队宫人赤脚踏着厚软的大红毛毡边舞边唱:

佳节庆上元,华灯伴月燃,金杯佳酿满,玉盏珍馐全。

瑶池罢夜宴,姮娥乘风还,富贵神仙羡,天堂在人间。

世宗举起琼浆:“母后满饮此杯,福如东海,圣寿无疆!”

肖太后满脸笑开花:“皇儿孝顺,治国有道,先王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端庄贤淑的皇后轻移莲步,姗姗走过去为肖太后把酒:

“恭祝母后寿与天齐。”

肖太后端起金杯,看看皇后,啪达掉下一滴眼泪,叹口气又放下了。

世宗大惊,赶紧躬身起立:“母后,莫不是儿媳惹您生气?”

“非也,”肖太后拭一下〔:1角泪花,“我是想起了苦命的女儿。”

“母后但放宽心,儿这就派人接她进宫。”世宗吩咐内监尚未动身,宫人传报公主阿不里求见。世宗略觉突然,降旨说,“宣。”

阿不里乃肖翰之妻,自肖翰谋反事败,她与肖翰一直被屋质派人看管,行动颇不自由。进宫来满面哀怨,见过世宗与皇后,就俯在肖太后怀中,哭做了一团。

世宗不觉皱起了眉头:“阿不里,你有多少委屈?今日进宫就是为了哭吗?”

阿不里直起身擦去泪:“皇兄,我是思念母亲。”

世宗数落说:“妹妹,肖翰谋叛本当斩,是我念及妹妹才网开一面,也算得仁至义尽了。”

“皇兄,”阿不里趁机进言,“驸马和我莫不感念天恩,只是肖翰他官职全免,出入有人暗中看管,实在不好受。乞皇兄格外开恩,给他点事干,也好有立功报效机会。”

“肖翰不甘心吧?”世宗终归难忘同胞之情,怕过分伤了阿不里的心,“他先老实呆上一段,真正悔过自省,我会有所考虑。”

“但不知要何年何月?”阿不里并不领情。

世宗现出不悦:“你耐心等待就是。”

正在这时,内侍又来禀报说屋质求见。世宗暗想,屋质连夜进宫必有军情大事,便抛下阿不里她们在里间,自己径到外间便殿召见屋质。

屋质参拜过后,入座奏道:“臣安在东丹同扶余城的内线,方才送来密报,安端在东丹暗中征召训练了一万铁甲骑兵,看来他怀有异图,臣不敢耽误火急来报。”

世宗颇为吃惊:“有这等事?”

“臣派的坐探干练可靠,决不敢以国家大事为儿戏。”

“若果真如此,安端便有谋反之意。”世宗告诉屋质,“前日朕召见他,要他筹措军马五千匹,以便充实扩大皮室军,他推却说东丹瘟疫马死十之七八,却原来另有打算。”

“万岁对此不能掉以轻心。”

世宗点点头:“明日早朝朕便加处置。”

这些对话,恰被在里间的阿不里公主全都听去,从而又生出新的事端来。

阿不里一无所获回到驸马府,肖翰满怀希望迎上来公主一定马到成功。”

“屁!”阿不里忿忿然坐下,“皇兄让你耐心等待。”

肖翰立刻凉半截:“看来今生是没有希望了。”

“你明白就好。”阿不里满腔怨气,“皇兄说不杀你便是开恩了。”

“哼!”肖翰的怒火被勾起来,“我就不信他能坐稳江山!”

“若没冇屋质,我们或许还有出头之日。”阿不里把适才听到符关安端欲反的消息告诉丈夫,“看光景安端是性命难保了。”

“原来安端早有反心,而且有了那么大势力。”肖翰受到鼓舞,“公主,趁万岁尚未动手,我们立刻向安端通风报信,他父子逃归东丹,只要举起反旗,定会群起响应,兵发上京,我们做内应,管叫令兄成为阶下之囚!”

“使得I”阿不里不但赞成,而且立刻提笔按肖翰之意写成一封书信。叫过颇为信赖的内侍,“有一件机密事交你去办。”

内侍恭立:“请公主吩咐。”

“这封信立刻送到明王府中,务必亲手交他,不许半点有误。”阿不里又叮嘱一句,“快去快回,我听你回话。”

“小人记下了。”内侍出了驸马府,掂了掂严封的信件,再想想阿不里的反复叮咛,越发感到这封信不比一般。

他瞄瞄身后不见有人跟踪,便一阵风似地跑进了详稳府。

屋质闻讯,立刻单独召见:“夜间来此,定有重要情况?”

内侍将经过讲述一遍,递过信件:“大人请看。”

屋质立刻设法将信启封,抽出内函看后不禁大吃一惊。

想了想照原样封好,又交与内侍:“你还给送去。”

“大人,信中可有阴谋?”

屋质夸赞说I“你办了一件大事,我会奏明万岁封赏你。”

“大人,并非小人吃里扒外,公主与驸马不走正道,我早就看不惯,又蒙大人数度教诲,怎能不明是非。”

“好,你快些送去,以免引起怀疑。”屋质送走内侍,心中暗想,幸亏自己早对这个内侍晓以大义,否则安端逃走与肖翰联起手来,说不定就要闹出大乱子。他感到事不宜迟,来不及更衣就乘马匆匆进宫去了。

屋质前脚走,他府中的一个小厮后脚也溜了出去,小厮直奔明王府,费尽周折才说通守门人为他通禀。

这时,安端和察割正接待驸马府内侍,安端看罢书信,

一言未发又交与儿子。察割看后暗暗吃惊,知道不便在内侍面前多说,便写了收条,又给了五两赏银打发内侍回去。待内侍一走,安端咬着牙说:“想不到东丹有内奸,一定要查出来碎尸万段,方消我心头之恨!”

“父王,为今之计应考虑一下是否按肖翰所说行事。”

“我看可行,”安端分析说,“那肖翰上次谋叛未成决不会甘心。”

“重要的是现在他形同被囚,度日如年,不推翻当今,决无出路。”察割赞同,“肖翰愿做内应倒也是真心。”

“既然如此,我们连夜收拾一下,明早城关一开就混出上京。”

守门人躬身而进,告知察割,有一小厮求见。

安端并未在意:“哪里的小厮,叫他改日再来。”

守门人答:“他说事情紧急,刻不容缓。”

察割赶紧接过话来:“父王且稍候,我去看看就来。”

他来到大门,见果是详稳府小厮,急忙领到无人处,急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大王,适才我看见驸马府的内侍进府,详稳大人看了他带来的一封信……”

“怎讲!”察割未等听完就慌了,“你看清了?”

“小人在窗外偷窥,亲眼所见还会有错。”小厮又补充说,“详稳大人把信糊好嘱咐内侍给你们送来。”

“糟了!”察割急得直踩脚。

“大王,我怎么办?”小厮问。

察割这才想起小厮尚未打发,赶紧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给,快悄悄回去,莫波人看见,以后但有情况就速速报与我知。”

小廝乐得合不拢嘴:“大王放心,我誓死为大王效力。”

察割心中说,屋质呀屋质,别以为你足智多谋,又怎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我察割暗中收买了你身边的小厮。他暗自得意,又怕小厮波人跟踪,亲自送小厮出府,又走了一段路,感到没问题了,又叮嘱一遍:“千万小心。”目送小厮走远消失,他才急步返回。未出巷口,忽见一队队兵士手持武器从前面迅跑而过,全都脚步极轻,很快就将明王府围了起来。察割立刻呆了,自己本想立刻回去告诉父亲马上离开,想不到屋质的行动这样快。怎么办呢?察割急得直搓手,思前想后,如今也顾不得父亲了,先设法保住自己性命要紧。

察割庆幸自己没被围住,他抄近直奔城墙,意欲凭武功潜出,然后改姓埋名投奔他乡。走了一条街,他又站住了,心中义想,这样就算得以逃脱,今生今世岂不也形同死去。

不!男子汉人生一世,死也当轰轰烈烈地死,他思忖一会,又有了新的主意,调转头来,又急步奔向皇宫内苑。由于他官封泰宁王,又颇为世宗宠信,所以察割夜间入宫也未受阻拦。直到世宗起居的仁信殿,才止住脚步由内监总管入内通报。

世宗与屋质正在商议如何处置肖翰、阿不里、安端、察割。总管跪奏说察割求见,真令二人大为意外。屋质对世宗说:“万岁,察割这人太难以捉摸了。”

世宗适才就有意开脱察割,此刻虽觉察割来得突然,但内心却求之不得:“爱卿,这正好可以问个明白。”

察割进宫来在世宗面前跪倒,连连叩头:“万岁,臣特来请死!”

世宗故意问:“卿这是为何?”

“臣只求速死,”察割泪眼模糊,“万岁就成全我吧!”

“究竟为何,你总要说个明白。”

“叫我如何有脸说,”察割痛哭流涕,“万岁对臣父优礼有加,而臣父竟然勾结驸马肖翰意欲谋反。”

“有这等事,朕却不信。”世宗在考验察割。

“臣不敢妄奏,今晚驸马府派人送来信件,驸马劝臣父起兵,他愿为内应……”

世宗赞许地看着察割:“你出首安端,岂不要送掉父亲性命?”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万岁对臣皇恩浩荡,臣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亲爹谋逆,臣亦不容,父命怎如君国为重0”

“好!”世宗忍不住叫出声,“卿真忠臣也。”

屋质一直冷眼旁观,心中不住盘算,若说察割这番表演愚假,他又真来出首安端,而且确是闻讯即至,不然自己派兵围住明王府他也出不来呀。要说察割是真心,屋质又无论如何不相信,看得出听得出,察割的哭不够自然,说话过于表白。见世宗已相信察割,屋质抓住一个要害处突然敲他一下子:“泰宁王,请问一事,安端在东丹国私下组建一万铁甲骑兵,以为谋反主力,你是否知晓?”

对此,察割只能回答:“不知。”因为如若知道,为何不早奏闻?

屋质不肯轻笏放过:“父子之间,这样大事竟会一无所知?”

“只因父亲与我政见不和,素来不睦,凡事背我者多。”

屋质叮住问:“肖翰串连谋反,安端并未背你?”

“这是我恰好在场。”察割堪称能言善辩。

屋质又提出一个要害问题:“据你看安端有否反意?”

“私招一万铁骑,令人不能不疑。”

“他是否已应允同肖翰里应外合?”

察割还想尽量保住父亲性命:“他当时未置可否,大概是犹豫不决。”

世宗感到屋质对察割太过分了:“察割既来出首,就足以说明忠心,还是将肖翰等拘来审问吧。”

屋质决定侧后再向世宗进言,就分别派人将肖翰、阿不里、安端押解入宫。安端最先带到,他一见察割立在一旁,不禁心中暗恨,逆子为了贪图富贵,竟然出卖生身父亲,他当然不知察割得到小厮报信。

世宗满面怒容:“安端,你可知罪?”

“臣罪该万死!”安端急忙交出阿不里的亲笔信件,“公主写信约反,臣未能及时奏闻。”

屋质听他为自己开脱,冷笑一声何;“明王看信后是怎样想的呢?”

安端知道世宗最喜诚实之人,就假做诚恳之状:“当时我有些动心,但又害怕事败。”

世宗果然相信了:“你倒是说了实话。”

屋质又问:“明王,一万铁骑不为叛乱准备吗?”

“大人,起初我只足想以实力做后盾,后来也曾想过,真要在万岁前失去信任,也可能铤而走险。”安端又磕一个头,“以上句句实情,+敢有半点隐瞒,只求万岁处死,决无半点怨言。”

察割也挨近父亲跪倒:“恳请万岁将为臣一起处死。”

世宗命察割起身,对安端说:“尔图谋不轨本当问斩,念察割忠心可嘉,尔又直言不讳,冇悔过之心,特从轻发落,免死,削去明王封号,贬出京城,往领迭刺部王院之军。”

安端没想到还许他领兵,赶紧叩头:“谢万岁龙恩。”

肖翰、阿不里同时押到,世宗将阿不里亲笔信出示:

“你们还有何话说!”

肖翰自知争辩亦无用,只楚磕头求饶:“万岁,我乃一念之差,这是公主主意,千万开恩饶我这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世宗不住冷笑:“去岁你与天德、刘哥谋反事发,也是这等言论,我,想再听第三次了!”

“万岁,‘次我是被公主拉下水的!”

世宗深恨推托之人,传旨下去:“推出斩首!”

少时,得翰首级端来呈验,阿不里几乎吓昏,神志已不正常了,口中不住喃喃自语:“皇兄,看在同胞分上,饶我

一命吧,饶我一命吧。”

世宗思之再三,吩咐内监:“将阿不里下狱,终生监林”

阿不里精神业已失常,金枝玉叶之身哪堪狱中受苦,不久便染病而死,这是后话了。在这次亊件中,本当问斩的察割非但没死,反而得到了世宗更大的信任。被留在世宗身边,身居要职,越发骗取了世宗的欢心和宠信。屋质经过观察分析,认为察割给人的全是假象,似乎戴普而具做人,他详细开列了察割不实之处,上本面奏世宗说:“察割貌恭而心狡,不可信。”然世宗付之一笑:“察割舍父事我,可保无他。”以后屋质又多次揭发察割,世宗全不动心。屋质不由暗自叹息:“只恐有朝一日萧墙祸起!”

世宗在屋质辅佐下,挫败了两次政变阴谋,认为内部稳固,应当拓展脑上以扬国威。遂于公元951年召群眨丁百泉岭议事,提出联合北汉合攻后周。

屋质首先反对:“万岁,我国连年灾害,国力不盛,正当休养生息,不可轻易出兵。”

各部夷离堇也都纷纷发表不同意见:“去冬大雪,牲畜冻死过半,元气大伤,不宜对外用兵。”

世宗现出了不悦,转向察割:“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北汉称侄,中原分裂,正好乘隙进军,合攻后周稳操胜券。万岁名垂青史,威镇外邦。”察割汲力赞同。

与察割交好的燕王牌鹅、六院大王耶律郎五等也都同意出兵,这样就形成了意见明显对立的两派。而世宗此刻急于建功立业,最后决定起兵南征。

大军浩浩荡荡进发,渐渐来到归化州境内。天色近#,世宗传告在祥古山脚扎营。布好硬寨行宫,世宗因车马劳顿就要早早歇息,察割进帐跪奏:“万岁,莫非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世宗一时倒怔住了:“朕却记不起来。”

“今日乃东丹王的诞辰。”

世宗恍然大悟:“正是,正是。”

“万岁,虽说在军旅之中,也应该尽人子之道。”

“对,”世宗似被提醒,“卿传旨下去,召群臣俱来拜祭先王。”

圣旨一下,谁敢不遵,随行文武大臣很快到齐。行宫正中摆上东丹王耶律倍神位,世宗与生母肖太后,并皇后领先跪叩拜祭,诸臣按职位高低依次行祭拜之礼。祭毕,世宗颇为感慨地说:“昔先王本该正位,因太后有偏,主动让国,仍难保全,不得已投唐避难,今朕登大宝,偿先王未遂夙愿,在天之灵必也欣然。此时此地,怎不叫朕喜悦,这也全赖众卿扶保。朕今在行宫摆下盛宴,与众卿畅饮尽欢。”

众臣跪拜谢恩,三呼万岁。

随即,在行宫排开宴席,众大臣南北分坐,面对佳肴美酒,无不畅饮开怀,席间,察割、郎五、牒筠等极尽献媚之能事,接二连三地为世宗歌功颂德,其语言令人肉麻。屋质冷眼旁观,不觉心下生疑,他叫过弟弟耶律冲,暗中嘱他出去察看,有否异常。

行宫之内,世宗被察割捧得髙兴,频频举杯。皇上带头,群臣谁敢不饮,俱已喝得七八分醉。只有屋质等少数几个大臣,是虚与应付,始终不曾多饮。屋质发现,太宗长子寿安王耶律璟怀有戒心,几次偷偷将碗中酒倒掉。时间不大,耶律冲返回,神情不安地靠近屋质,悄声告诉:“兄长,情况有异。”

“快讲!”屋质立刻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兄长,我发现盆都在察割帐中。”

屋质不觉一惊,盆都因参与天德谋叛,被罚出使辖戛斯国,未经宣召暗中潜回,隐藏在察割帐中定有阴谋。他急忙又问:“还有什么情况?”‘

“行宫四周和附近都有兵马调动。”

屋质感到了问题严重,赶紧吩咐耶律冲:“你立即回我大帐,召集皮室军东西南北四详稳司都监,并下属将军在帐中等候。”

耶律冲领命匆匆去了。屋质目光扫视行宫中情景,只见世宗与太后还有诸大臣均已酒醉,而遍观帐中不见察割去向。又见耶律璟正起身走出,屋质担心会有变故发生,知道事不宜迟应尽快离开。可是,又对世宗的安全不放心。正在权衡,突然间喊审大作,察割率领由他管辖的宫卫军杀进帐来,盆都手持双刀带百余名辖戛斯蛮兵抢在最前面。察割手起刀落先劈开世宗之头,盆都双刀齐下将肖太后砍为三段。

这时,众大臣皆被惊醒,一个个不知所措乱作一团。察割举刀卨喊:“不论北南大111,凡跪降者免死!惟独不能放过屋质,衣紫者务必擒杀!”

屋质躲在角落里,闻此言当即脱下所穿紫衣,仍不得脱身机会,只得仍伏身暗处。只见燕王牒鹅和六院大王郎五,各带如狼似虎的卫兵趾高气扬步入,当众说道:“兀欲乃夺位自立,又残忍昏庸,今已伏诛,察割应天顺人手刃昏君功德无量,理应即位,各位大人速速参拜。”

百官中存怕死者,立刻跪叩三呼万岁。但也有人观望,更有忠直之士,干脆不予理睬。郎五见状大怒,拔出佩剑吼道:“有不从者立斩!”并拖过一个不货跪拜的大臣,挥剑就要下手。

察割上前拦住:“大王不可如此,人各有志不能相强,而且各位大人qi室家小俱不在,总得商议一下。”

牒蝎立刻领会,命盆都将西官家属全都押来。盆都走了不久就转回,只见他手中扯督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女子向察割请功:“万岁,兀欲的臭婆娘躲在帐角被我擒获。”原来,皇后落到他手中。

“好,你又立头功。”察割催促又叮嘱,“快去将百官家属谙来,注意搜畀屋质,务必将他收入网中。”

屋质灵机一动,扒下一死兵的服装穿上,趁乱混出了行宫硬寨。当他飞速回到自己大帐时,耶律冲和皮室军的都监、将军们正等得着急。

耶律冲迎上说:“兄长,宮卫骑军封锁硬寨禁止出入,只听说万岁立宣百官家厲进宫,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屋质脱掉士兵服装,急忙顶盔贯甲,边换边告诉众人:

“察割谋反,万岁、太后俱已死难。”

大家无不大惊:“大人,怎么办?”

屋质毫不犹豫:“整军平叛!”

各都监、将军立刻奉命去集结军队。屋质深知人心背向是成败关键。而要收拢人心,光靠自己的威望还不够,尚需有个为大臣、诸将认可的继位人选。此刻,他想到了寿安王耶律璟,遍观宗室,只有寿安王较孚众望。他知道耶律璟已溜出行宫,立派弟弟火速请他来议事。

这时,皮室军已开始向这里集结,未落入敌手的诸王闻屋质已出,纷纷引军前来归附。未去赴宴的诸将,有的被察割号令召去,有的感到事态有异正在犹豫,获悉世宗被弑,屋质讨叛,认定屋质必胜,都来依附。屋质凭他素日的威望和精锐部队皮室军的威力,在突发的政治**中,很快团结聚结了很大一部分政治力量和军事力量,就实力而言,已堪与察割匹敌。

寿安王耶律璟随耶律冲飞马来到,一见屋质,激动地说:“大人无恙,辽室幸甚!臣民幸甚!”

“大王,”屋质欲不等耶律璟站稳脚跟,就使其不容推脱地说,“察割弑君罪在不赦,我等拥戴您立刻去讨叛,愿大王号令三军。”

耶律璟何尝不想登上皇帝宝座,但他还不敢相信:“小王我无德无才,不堪大人厚爱,今愿做一士卒,随大人冲杀足矣。”

屋质有些急了:“大王嗣圣子,众望所归,万勿推辞。”

当时诸王皆不及寿安王的名望地位,无人能与之竞争,大家齐声说:“愿拥戴大王讨叛。”

于是,屋质也不再听耶律璟分说,簇拥起他就出发。这样讨叛大军就更加名正言顺了,也就更有号召力了。

此刻,行宫内仍然是乱糟糟一团。察割原定的第一个目标,即迫使百官拥戴的企图尚未实现。不押来家小尚好,而今是小孩哭,大人叫,任凭察割怎样喊安静也无济于事。焦头烂额之际,盆都闯进来急报:“万岁,大事不好,屋质已拥寿安王耶律璟即位,率军包围了行宫。”

这赉话,无异于在叛军每人心头响起了一声惊雷。心理上的打击,有时比军事上的打击更冇效。聚集在察割手下的人原本就三心二意,这一来就更加四分五裂了。谁不知皮室军战斗力极强,谁不知屋质谋勇兼备,有些文臣武将悄悄溜走准备改换门庭,以免落个叛臣贼子全家被诛的下场。察割深知兵败如山倒的道理,他将手中剑高举:“谁敢叛我而去,决不留情!”

被反缚双手的皇后感到是机会了:“各位大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们杀了察割,定当名垂青史!”

大臣中又起了波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察割二见惟恐有变,手起一剑将皇后斩于世宗柩前:“谁敢叛我,便如此例!”

但是,大臣中的骚动仍未停止,有人竟躲在暗处说:

“皇后乃一女子,害她性命,太残忍了。”

察割一看镇慑不住,又命盆都将百官家属全都圈在一起,然后说:“不论文臣武将,谁若改投屋质,我就将这些家小全数杀死!”

大臣们平静了,他们怕祸及家眷。察割自以为得计,怎知这平静下蕴含着更大的反抗,只是等待时机罢了,察割又闻盆都报告,屋质已在行宫外列开阵势。他不得不当即点齐手下人马,拥出硬寨前与屋质军相对。察割用剑一指,抢先说话:“屋质,耶律璟,我已即位,百官拥戴,尔等逆抗无异螳臂挡车,识时务快下马归顺,饶你们不死,而且一律官升三级。”

“察割,你无故弑君乃逆天行事,人神共怒,必败无疑。”屋质主要针对群瓯而发,“各位大人被叛贼挟持乃出于无奈,屋质亲眼得见,只要各位身在曹营心在汉,得便或反戈一击,或刺杀逆首,或逃脱归来,屋质均所欢迎,决不见疑。”

耶得‘理-也不失时机说:“各位大人,请放宽心,朕已正位登基,此次讨叛,只不放过察割、盆都等首逆,百官皆不追究。”

屋质和耶律辕“的话奏效了,察割看出手下人心浮动,就想以武力尽快取胜,命令盆都率队出击。当时双方兵力接近相等,屋质的皮室军是精锐军队,察割的宫卫军也是主力。

盆都呐喊着领军独冲,屋质并不派军出战,而是用强弓硬弩,几番遏止了对方攻势。

察割见状,又投入了新的兵力,并恶狠狠地警告盆都:

“再若败退,休想活命!”

盆都咬牙切齿,双眼血红,高声喊杀,再次冲上去,这次他是拚命了,不管周围兵士纷纷落马,仍然是飞驰向前,距离皮室军越来越近了。

耶律璟有些沉不住气了:“快,派马军出击!”

屋质一笑:“莫急,看我的。”弯弓搭箭,瞄准盆都手一松,弓弦响处,雕翎箭中在盆都肩窝,他身子一晃险些跌下马去。

察割见盆都中箭,担心他败回,亲自夺过鼓锤擂鼓助威,并让部下髙呼:“擒杀屋质,赏金千两!”

盆都带着箭咬牙坚持,声嘶力竭大叫:“冲!冲上去!

成败在此一举。”

屋质命令部下快速发箭同时喊话:“将士们,察割谋逆必败,何故陪他送死!”有几个大将落马,其余难免心悸,而且原本就心向屋质,此刻不约而同,全都拨马败退。盆都抡刀砍死了两个败下来的小卒,但败军如退潮,他哪里挡得住,身不由己也被卷退下去。

屋质看出宫卫军锐气已消磨尽,下令乘胜追击。皮室军将士早等得手痒心急,此刻如猛虎下山,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前。察割整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眼看无路可走,他命郎五将百官家属带到阵前,喊话晓喻屋质,如再追进,就将这数百老幼妇女和宗室皇亲先都杀死。

耶律璟眼看胜利在握,对屋质说:“顾不得许多了,冲过去!”

“不可!”屋质的口气没有商]5余地,“几百人性命怎能视如儿戏。”他下令停止追击。

察割内以为得意,又进一步要挟:“屋质快放下武器,否则,休怪我无情,要了这些人性命!”

屋质决心打破他的侥幸心理:“察割,你已经是釜中鱼,若想活命还可商量,如敢妄杀无辜,定叫尔九族被夷!”他又告诉耶律璟喊话。

耶律璟按屋质的授意,正告察割:“你犯下弥天大罪,若不加害百官家属,或许可免尔一死。”

察刻口气很硬:“我察割决不投降,暂与你等血战到底!”

双方暂时这样僵持下来,但形势显然对察割极为不利。

他被困在行宫这一弹丸之地,连退路部没有。虽说兵力留有数万之众,但他心里明6,半数以上难以控制。难道就坐以待毙吗?察割不甘心,又想不出求生之计。

带伤的盆都又来报告:“万岁,宫卫军将士不断有人叛逃,已溜走千余人。”

“须制止,你杀!为什么不杀?”

“杀了一些,但顾东顾不了西。”盆部试探着说:“万岁,不能这样等死,突围吧”

此时此刻,在察割听来,万岁之称无异是莫大的讽刺。

多少年来,就为了这个称号,自己绞尽脑汁费尽心计,好不容易得到了,然而不过一夜之间就要失去。早知如今又何必当初呢!自己的计划是周密的,失算的是未能早将屋质置于死地,现在就败在他的手里。好悔呀!悔之无及!

盆都见察割不语’催促:“万岁突围吧,不然人马越来越少。”

察割认为不无道理,就决定试一试,他采用声东击西的办法,先以少数兵力虚张声势向东突围,再带大队主力迅速向西。然而全是徒劳,屋质早已做好防范布署。各路兵马严阵以待,并不出击而是依仗坚固的营帐,用强弓硬弩和火炮阻击,察割丢下几百具尸体,突围不出只好依然退守。

燕王牒鶊&些绝望了:“看来我等性命休矣!”

盆都是抱着拼死信念:“大丈夫早晚有一死,何必唉声叹气。再说百官家属在我们手中,足以制服屋质。”

郎五也丧失了信心:“一旦屋质不管这些人死活,我们就没辙了!”

“那你说怎么办?”盆都不服地反问。

此刻,察割、郎五、牒竭三人六目相对,确实谁也拿不出主意。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各位肯听否?”被看押的百官中有一人主动献计。

察割循声看去,原来是林牙耶律敌猎。“你说说看。”

“为今之计,须向寿安王求生。”敌猎说,“若无废弑之举,寿安王何以为君,公为他扫平道路,有功于彼当可免死。”

察割似觉有理,但仍有担心:“若屋质不许,如之奈何?”

“公让百官家小得生,又将数万军马不战而归,救得无数人性命,当能将功折抵。”

察割点头:“所言极是,谁为使者。”

敌猎手指太宗次子罨撒葛说:“他与寿安王、屋质均有厚谊,我二人同往,当不辱使命。”

察别此刻只想求生,便应允放他二人去说情。盆都对此大为不满:“万岁,屋质决不会放过你,这二人是借机逃身,莫存侥幸,还是商议如何决一死战吧,我们或许就能冲出去。”

察割恨他无能:“若冲得出,你又为何连吃败仗,为今之计,只要我们保住性命,就不愁东山再起。”

盆都不说话了,也无人再言语。行宫内一时静得出奇,就连蜡烛燃烧时的“吱吱”声都很清晰可闻。察割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两个使者身上,可是敌猎二人迟迟不归,他有些绝望了。正等得焦急,敌猎和罨撒葛回来了。察割忙问:“亊情如何?”

敌猎满脸欢喜:“总算没有白跑,这是寿安王的亲笔赦书。”

察割仔细看过,上面写着只要不加害百官家小,不驱使宫卫军交战,可以免察割、郎五、牒鳟、盆都死罪。察割比较满意:“果然不假,各位请看。”

郎五等三人见他们也被赦免,都松了口气。

敌猎却又说:“不过,屋质大人还有异议。”

察割忙问:“他怎样讲?莫非不肯开生路?”

“非也,”敌猎说寿安王欲留你在朝而屋质一定要贬你出京,寿安王只好依他,不知你愿去何处?请各位随我们去当面商议吧。”

察割等四人俱都深信不疑,跟着敌猎、罨撒葛出行宫,步行往寿安王大帐。待离了宫卫军阵地,盆都有些胆怯,对察割说:“我们何必四人同去,下官留下节制部队,万一有变,也好救应。”

察割不觉犹豫,敌猎忙说:“不必多疑,看,寿安王已亲自出迎。”

-察割向前看去,果见两排红灯引导,寿安王、屋质皆步行迎出。他赶忙紧走几步,上前跪倒:“罪臣谢新君不杀之恩,愿吾皇万岁万万岁1”

寿安王并未答话,察割正疑虑间,世宗之弟耶律娄国已猛扑上来按住察割:“兄皇,我为你报仇了!”他发疯般大刀起落,察割眨眼间被砍为两段。

郎五、牒鹅、盆都发觉不好,欲待起身逃跑已来不及,早有武士将他们生擒,寿安王立刻传旨,将这三名叛乱元凶就地凌迟处死。

就这样,已经得手的察割政变,在卓越的契丹族政治家耶律屋质的反击下,很快就被平息。在这� �政变中,收益最大的是寿安王耶律璟,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了皇帝,是为辽穆宗。屋质却无论如何没想到,他推举拥戴的穆宗,竟是一个使辽国中衰、人民苦不堪言的残暴皇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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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_王占君_其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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