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这样的笑，足以倾国倾城，但那亦是她对敌人痴心忠贞的表现，在他断了她对容棋焕的希冀和情意之前，她和她背后的势力，就是他头顶的一把刀。

“容棋远，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谈琰音从回忆中回过神，回头望着他甜笑开口，称呼也是十分无礼，却格外的温柔可人。

容棋远收起异样情绪，温和的望着她，略作沉思，取出拢在袖中的紫竹笛，温文尔雅笑道：“四弟擅萧，孤喜吹笛，从前常听太子宫的人说，你随萧起舞极美，不知孤今日可有眼福？”

谈琰音看着他已拿在手中的竹笛，以及他温润如玉的笑，实在不好拒绝，加之夜色温柔，时隔半年再上九重阙，心情也略显激动愉悦，便轻轻点头。

那竹笛一看便知是选了江浙一带，山头上的名贵紫竹制作，做工也是出自大师之手，音色饱满圆润，浑厚又不失甜美，从他第一个音起，已经让谈琰音颇为惊艳。在他目光的示意下，脱下他的外袍，挥舞桃红广袖，在月色下翩然起舞。

玉兔东升、银蟾吐彩、皓月当空、嫦娥梭织、玉兔西沉。一曲《霓裳曲》，由轻松悠扬、从容舒缓渐渐转至深沉、旷漠、宁静。皓月初升，夜色深浓，典雅靡丽的曲子，伴随着红衣少女绝世的舞姿，为沉睡的长安染上一层虚幻的光芒。这一刻，山河失色，唯有那一抹桃红惊艳了清风明月。

谈琰音已跳完，停下许久，容棋远仍手握紫竹笛，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谈琰音抬手轻轻擦拭额上的细汗，转过身走到扶栏边迎风而立，笑道：“琰音陋姿，教王爷见笑。”

容棋远收回目光，姿态潇洒的将紫竹笛转了一圈，收回袖中，淡然笑道：“公主过谦了，即便玉环再生，不见得有公主倾国之姿。”

“玉环倾国，纵有羞花之貌，也算不得优秀女子，阿音绝不做玉环。”谈琰音望着月色笼罩下的长安，低沉开口。

“你本是女子，难道也认为杨玉环红颜祸水？”容棋远闻言挑起双眉，略微意外的问，他以为她会和别人不一样。

“若她遇见的是少年时意气风发的临淄王李隆基，想必会传为千古佳话，倾国的自然另有其人。祸水非红颜，而是君王本人。”谈琰音轻轻摇头，因为出了汗又吹风，有些冷，便抱住双肩，继续道：“但她的奢靡娇纵，无意间也助涨了玄宗的昏庸，身为帝王宠妃，这就是女子的失败。”

容棋远见状，拿起外袍重新为她披上，低头望着她问：“以你之见，要怎样才是成功？”

“进可携手治天下，退可相守于市井，不负相思意。”谈琰音因为他过于近距离的说话，温润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有些不自在，便后退一步，假装看风景走向另一边。

容棋远望着她的背影，慢慢重复着那句话，若有所思。

“咻！”正当她沉浸在溶溶月色之时，忽听一个冷冽犀利的声音传来，容棋远戒备的闻声望过去，不禁面色陡变，只见一只黑色的长箭已破空而至，直袭谈琰音面门。

容棋远瞬间一跃而起，手中同时摔出两枚暗器，将那长箭击落，人也落在她身后，将她娇嫩的身体一把扯入怀中，闪到一边。还未站定，黑暗里便又是接连两箭射来，每一箭都直奔谈琰音。

容棋远将谈琰音推入暗处避开危险，挥袖挡开长箭，就在那一霎那，原本目标明确要刺杀谈琰音的长箭，竟同时数十箭射来，每一箭都封住容棋远命门。容棋远未带武器，只得拿出竹笛抵挡，纵使他武功极高，纷纷击落长箭，可谈琰音站在一边还是看到有一箭直奔他胸前。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生死，她惊呼一声飞奔过去一把推开容棋远，利器割破布料深入骨骼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容棋远抬头看时，那枚长剑正扎在谈琰音肩膀上，不由得眸色一暗，怒火瞬间弥漫，待要亲自下去教训那些人，却只听空气中嗖嗖几声，刺客们已快速消失，不见踪影。

身后传来身体倒下的声音，他不得不收住脚步，匆忙回头。谈琰音已软软的朝着护栏的方向快速倒下，他心惊的飞奔过去，只来得及看见她瘦弱的身子，如飘零的枫叶一般，撞破年久失修的木栏，直直跌落下九重阙。

来不及多想，他一跃而起，足尖在旁边的护栏上使力一蹬，飞身下去，借着那全力一蹬的力道，加快他下坠的速度，及时抓住谈琰音。

快速将她抱在怀中，容棋远才平衡身体，面色焦虑的望着她，低沉道：“阿音，别怕，孤在这里。”

那箭上显然是涂了剧毒，谈琰音又痛又中毒，只是这极短的时间，神志已不甚清醒。本以为跌落下去必死无疑，绝望之时听见这样温柔沉稳的声音，恍惚以为是曾经在太子宫，夜晚抱着十岁的她入眠，哄她睡觉的男子。

“容棋焕，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她抬手紧紧抱住他腰，将小脸深深埋进他胸前，一向坚强爱笑的女孩儿，难得委屈的哭出声，呜呜咽咽的，有气无力却格外叫人心疼：“五年好长，我一个人长大，好辛苦好辛苦，容棋焕，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容棋远心中一动，却未再说什么，只是抱着她缓缓落地，低头看一眼怀里痛哭不止，渐渐陷入昏迷的女孩儿，神色复杂。她肩上受伤的地方，正缓缓渗出黑血，他快速点她身上几处大穴止血，担心毒素加深，咬牙拔出她肩上的长箭，撕下衣服小心将其包好挂在腰上，才抱着她飞奔回去。

到太子宫一边吩咐贴身太监，悄悄去宣心腹太医，一边进屋将她安置在自己床上。等待太医的时间，他取下腰上挂的箭，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特别的标志，样式也十分普通，没有半点线索可寻。可他猜测，此事与容棋锐应当脱不了关系。

冷笑一声，将长箭掷于桌子上，他才回身坐在床沿，看着床上昏迷中仍在委屈哭泣的女孩儿。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剧毒侵体，她苍白的额上都是汗，身上的衣服也被黑色的血染脏。

“拿水来。”低沉吩咐一声，立刻便有人端了准备好的温水毛巾进来，同时还有一套干净衣裳，准备伺候谈琰音更衣。

“孤来，你们退下。”淡淡丢下一句话，容棋远便毫不避嫌的抬手褪去她的衣服，见她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不由得拧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