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九十一回 一团迷雾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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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狗娃一放暑假就往老家赶。哥大如父嘛,狗娃到了汾湾县城后,并没有直接回云岭,而是拐到石虎镇,去看了看学漆匠的弟弟二狗,和人家师傅聊了聊。然后,才回到了云岭,杏儿和舅厦奶奶在家。狗娃明白老人的心思,就送舅厦奶奶回了柳湾,顺便把从并州带回的吃头给大舅、二舅带了些。舅厦奶奶说,往后甭买东西回来,省着点。狗娃说,钱是他自己挣的,也算是孝敬外婆、舅舅和妗子的。舅厦奶奶见外孙这么讲,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这天,兄妹俩在地里干活时,细心的杏儿见妈妈坟前有新脚印和上过坟的痕迹,就喊哥哥来看。两人寻思了半天,猜不出谁来过。吃过晚饭,兄妹俩一人坐一个小凳,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

“哥,二狗这这阵子回来得少了。”“额不是看了一下嘛,眊上挺忙的。见手上、衣服上都是漆,额心里不是滋味,二狗还小哩。”“都十六了,也不小了。”“毕竟咱仨里面二狗最小嘛。”“论岁数,也不小了。二狗死有主意,额有时候说人家,人家都不听。”“哦。”

“哥,你说这不年不节的,谁上的坟呢?”“搞不清,会不会是邢家婶子?”“应该不是,邢家婶子前一阵子才去过。”“那会是谁呢?”“就是说。”“也许是妈的什么朋友吧。”“哦。”

不经意间,杏儿的目光碰到了墙上妈妈的遗像忽然说:“哎,哥,额想起个事。”“什么事?”“额听说,咱妈认了个干女儿。”“啥?不是有女儿嘛,还认干女儿干啥?”“额也是说嘛。”“你听谁说的?”“人家都说。”“你还问过咱妈?”“没问。”狗娃停了片刻问道:“哪儿的?”“什么?”“那干女儿。”“不知道。”狗娃一阵沉默。是的,以前见妈给别的女孩做鞋子、买衣服什么的,当时心里就犯过嘀咕,因为家里并不宽裕,甚至还很紧张。

“哎,哥,恐怕就是那干女儿上的。”“嗯,有可能。”“真是的,妈也不告咱说。”“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咱妈可能有她的道理。”

杏儿说她有点累,就坐到炕上,靠着被卷儿继续说这问那的,继而又托着腮帮子,一边看电视一边猜起那干姐姐的样儿来。而狗娃呢?第一次听到这个事,心里好生复杂。他想了一会儿,对杏儿说:“妈没说,咱也甭去寻,顺其自然吧。也许妈不想让咱知道。这事,以后就不提了。”“嗯。”杏儿点了点头。

妈妈的早逝,让这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一下长大了,其实,女孩比男孩成熟得更早些。这不,细心的杏儿发现哥哥这次回来和以前有些不同。几天前,给狗娃收拾东西的时候,杏儿无意中看到一张女生照片,像在南方什么地方拍的:

阳光不很充足的竹林里,一位身穿淡绿色连衣裙的姑娘,手扶翠竹袅娜而立,身旁挂着一顶别着紫色小花、飘着紫色小丝带的太阳帽。照片上的姑娘亭亭玉立,不白不黑,不胖不瘦,一头披肩长发,不饰粉黛,不着华服,但从头到脚却透着几分美的气息。而且照片背面还写着几句话,字迹娟秀,语言清新而朦胧,有些琼瑶小说里的味儿。

那天狗娃不在家,杏儿就把照片放在了外屋抽屉。这天,杏儿突然想起这事,便拿出照片藏在身后,走到正在看电视的狗娃跟前笑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额呀?”“没有啊。”狗娃答道。“你再想想。”“再想也没有。”“物证在此,还想抵赖!”杏儿把照片在狗娃眼前晃了一下又藏回背后。狗娃笑着问道:“是什么呀?”杏儿笑着把张照片亮了出来说:“嘿嘿,还装蒜。这是谁?”狗娃瞟了一眼,然后轻飘飘地说:“哦,这呀,一个校友的。”“骗谁呢,还校友?”“真是校友。”“嘿嘿,恐怕不止是校友吧。”“没有啦。”“额就不信。”“真的。”狗娃一副蛮不在意的样子,可用眼睛的余光瞅着杏儿的手,趁不注意,一下把照片夺了过去。杏儿嬉皮笑脸地又说了些什么,可狗娃并没显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大学生之间并不像村里男女之间那样有什么授受不清的顾忌,他们相互送小礼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张照片并不一定就意味着什么。大学里最受女生青睐的是那些多才多艺的来自城里头的男生,一头烫发、一件夹克衫、一条牛仔裤、一把吉他、一只香烟、一副深沉而漫不经心的眼神,那才是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像狗娃这样土里土气、不懂幽默的男生,一般是不会引起女生的注意的。可杏儿并不完全相信哥哥的解释,只是不再追问而已。

几天后,二狗回来了,说是天气热的,手头没有啥要紧的活儿,师傅就让回家歇半个月。姊妹仨算是团聚了,只是二狗事儿多,三天两头出村看朋友。十来天后,二狗走了,狗娃把舅厦奶奶从柳湾接来云岭,说是要提前返校,几个同学说好的,一起去勤工俭学呢。在清溪等车的时候,遇见了妈妈的好朋友娥儿,两人就聊了几句,狗娃这才得知了月娃的近况。娥儿也问了问杏儿和二狗的情况,说是担心杏儿独个儿在屋里孤单的。

其实,这时杏儿在屋里有她舅厦奶奶作伴。只是杏儿发现,这次舅厦奶奶来,好像有什么心事。于是,就直接问到她外婆脸上:“奶奶,额发现你这回有点不对头嘛。”“啥?额能有啥不对头的,这贼女子。”“额是说,你好像有啥心事。”“这贼女子,额一个老婆子能有啥心事。”“是不是舅厦有啥事?”“贼女子,眼窝还老尖。”“哈哈,额是啥人呢。啥事?”“哎呀,不说也罢。”“还卖关子呢。不说就算了,反正你迟早会告诉额的。”“嘿嘿,这贼女子。”“你不说,额可不问了。”“嘿嘿,告你说。”“就是嘛,说出来心里不就痛快了嘛。”

“嗯,就是。你二舅不听额说,这回可真的应验了。”“先甭说,让额猜猜是啥事。”“猜你那鬼哩,不就是艳艳的事嘛。”“额说你会告诉额吧,你还不信。”“这鬼女子。”“艳艳不是好好的嘛。”“好鬼呢,退婚了。”

“退了也罢,说不定是好事呢。”“好事?耽误了两年还好事呢。”“你还怕艳艳寻不下婆家?”“怕是不怕。”“这不对了嘛。”“该成的就成,不该成的也成不了。”“都是命里定的。”

“奶奶,额听人家说,命是人一出生就定了的,只有运气能自己争取。”“这命是改不了的,就是你累得争上一顿呀,转上一圈儿,还能可回来。”“哈哈,转上一圈儿可不就又回到原点啦。”“嘿嘿,额也说不好,反正是那意思。”“知道你想说啥。”“你是高中生嘛,还跟额老婆子较真。”“嘿嘿。”

就这样,杏儿想着法儿逗舅厦奶奶开心。至于艳艳究竟因为什么退的婚,杏儿并没有问,怕勾起外婆的不快。这期间,杏儿问起她妈认干女儿的事,可老太太不想说,就借口不知道给搪塞过去了。

其实,瓜儿这时已暑假回来,在清平陪她武家老妈呢。出洗出洗被卧,做做家务,去地里干干活,弄弄药材啥的。这天,母女俩吃过晚饭,给屋里点上火要子(火要子,是柿子湾一带的叫法,就是把艾草编成草绳,晒干了,点着,用艾烟熏蚊子),就来到外面。夏天的柿子湾夜晚,凉风习习,瞅着天上的星星闲聊,也算是一种享受。

武家老婆子说:“闺女,你也工作了,赶紧寻上个婆家,俺就轻心了。”瓜儿不好意思地回话道:“妈,哪有才工作就急着找对象的?额还没准备好呢。”“寻婆家还有啥预备的?”“妈,这事你就甭操心了。”“门跟前一般一岁的都有娃了,你还没婆家呢,俺能不操心嘛。”“你要操心呢,就给额寻上一个,嘿嘿。”“鬼式!你在大学教书哩嘛,教俺在村里给你寻。”“这不了了。告你甭管了嘛,还非要管。”“俺是说俺老了,赶紧把你的事了了,俺就放心了。”“好了,知道了。”

也不知咋回事,武家老婆突然转移话题说:“闺女,这些时候,想给你说的,老说不出口。”“啥事?”“就说你这考大学嘛。那时候你想考,一开始俺不乐意。俺养你,是让你给俺养老送终的;你上了大学,那谁管俺呢?再说俺一个老婆子也供不起你。”“额不是当家教,给屋里省钱嘛。”老婆子看了女儿一眼接着说:“可后来呀,硬是你干妈劝的,俺才让你考的。甭怪俺,闺女。”“额没怪。那……”“干妈是供了不少。她不让俺告诉你。”“噢,可干妈殁了,想说句感谢的话她都听不见了。”瓜儿有些难过地说。“你干妈命苦……”武家老婆子也有些难过地说。“就是,也蛮可怜的。”“还有河南老乡,时不时地塞给俺个钱儿。”“妈,你放心,额会记住这些的。”“嗯,闺女,抽空眊眊河南老乡。”“哦。”

就这样,瓜儿在老家陪妈妈过了一个自由自在的暑假,只是叶子为何要认她做干女儿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心头,百思不得其解。临走的时候,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甚至连妈妈的衣物都打了包,武家老婆子就甭提多舒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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