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五十回 庙会邂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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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湾一带虽然属于暖温带季风气候,但地处内陆,远离海洋,东面和南面又分别被太行和中条两大山脉阻挡,再加上沟壑纵横的特殊地形的影响,一年的雨水并不多。

这里的饮水主要靠地下水也就是井水。这儿的水井,一般有十几丈深,就像电影里的“老井”。井,完全是人工开挖的,井壁是一色的黄土,只是在接近井底、常年被水浸泡的地方,才用柳木制作的“井旋”一层一层护起来,防止井壁泡软而坍塌。井口,是用一大块厚石板凿个圆口儿,嵌上去的。那井口上的一道道绳痕,记载着庄户人的沧桑。

老槐树下,高高的井台上,碗口粗的木车轴横架在两个竖立的石墩上;木车轴一头用石头压着,另一头拴着辘轳;粗粗的井绳缠着辘轳一头系着一只柳罐。庄稼汉甩开膀子摇着辘轳,柳罐便把井水从十几丈深的井底搅了上来,抓住柳罐倒进长方形的石槽里。那井水舀上一瓢喝起来,甜丝丝的,比饮料还好喝。

至于其他用水,则主要靠池泊和天井(天井,是柿子湾一带的叫法,样子和井一样,只是不深,也就丈巴深,打不到地下水,用来收存雨水的,有些像水窖)。这里每个村庄都有池泊,各家各户都有天井。一下大雨,各条巷子里的积水都往池泊汇流。池泊,以黄土夯底、砖石砌岸,杨柳环绕、灌木护岸,白鸭嬉戏、蛙声悦耳。大姑娘小媳妇说笑间,挥舞着棒槌,洗着五颜六色的衣物,也算得上是宁静村庄的一道景致。

这里的雨水一年多集中在夏季,尤其是七、八月份。炎炎夏日,酷热难熬,当天上的云朵由白变灰、由灰变黑、由少聚多时,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骤雨如注。雨水冲刷着裸露的高崖、土岭滚滚而下,直扑深沟大壑,奔流入河。

到了冬天,柿子湾寒风刺骨,也会下几场没膝的大雪。要是一夜鹅毛大雪,第二天就难推门了。雪后天晴,那普天的阳光经这皑皑白雪一反射,耀得直逼你的眼。堆雪人、打雪仗,那便是大人、小孩的一大乐趣。

孩子是庄户人的希望,是他们养老送终的依靠。但无节制的自然生育,也带来了人口的膨胀和资源的紧张。本来雨水还算可以的柿子湾,就短短二十多年的工夫,眼下云岭的人口就翻了一番,要搅一担水得排半晌队,村里原有的两口老井已不够全村人吃了,云岭不得不另作考虑。当然,这是大队或小队的事,庄稼户也只能抱怨抱怨而已。

这年农历十一月初,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初十,清溪逢庙会。早上起来,叶子给婆婆、丈夫说:她去赶会去,买点萝卜、白菜、芥菜什么的,好回来沃酸菜、炒桑桑菜。太阳才出来,叶子让婆婆照护一下孩子,便围上头巾、带上手套,骑上自行车就上了路。

路边的树叶早已落光了,沟沟岭岭的一片枯黄,还能看到堰根的积雪。路边的麦苗被冻得暗青暗青的,疙疙瘩瘩的土路上不时刮起一股尘土。叶子顶着西北风骑着,不时抹一把鼻尖上挂的清水鼻涕,径直来到了清溪。要过冬了,庄户人得备些过冬的东西,庙会上人也比较多。

就在准备买菜的时候,叶子碰见了娘家嫂子。于是,两人一块儿在摊摊上,挑来挑去的,买了些菜。然后,簪子说:“咱走那墙根上坐一会儿,歇歇,那儿太阳好,没风。”“嗯。你还喝羊汤?暖和暖和。”“不喝了。叶子,额想跟你说个事。”“哦,那咱去坐一会。”

坐下来后,簪子把那天晚上仙儿的事,简单地给小姑子说了一遍。然后有些生气地说:“叶子,额是好心。额告仙儿说,黑了呀,甭和人说话说得太迟了,咱早些关稍门。你猜人家仙儿咋回额的呢?”“她咋说的?”“人家说,啊,敢多娃不在屋里,你就监视她哩?”“这说哪儿去了。”“就是嘛,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好歹,就。”“就是嘛,咱心呀说,多娃不在,咱照护照护,甭让她吃了亏的,结果却落了个当大不像大。这叫啥事呢?提起这额就气得。”听着嫂子的诉说,叶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认真听着,说了几句“仙儿不懂事”、“甭和她一般见识”之类的宽慰话,才各自一东一西散了。

说来也巧,就在叶子准备回去的时候,无意中瞅见清平的武家老婆正带个小姑娘在摊位前翻看着什么。叶子不由自主跑过去拽了下武家老婆后襟搭讪道:“老嫂子,也赶会呀。”“哦,是你嘛。”武家老婆回头答道。“还认得吧?”“咋不认得的,叶子嘛。”“好多年不见了。”叶子笑着说。“就是。”

“你去买啥?”“噢,给她爹抓药的,逛逛。”“咋啦?”“人家心口闷的。”“哎!这是你女儿?”“嗯,俺闺女。快喊婶子。”只见小姑娘围个粉红的头巾儿,露着红扑扑的脸蛋儿,看了下叶子,没吱声。

“不喊不喊,都这么大了。”叶子笑着摸了下小姑娘,从小包袱里掏出几个糖蛋儿要塞给孩子。“婶子给的,拿着。”武家老婆道。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往吴家妈身边躲了一下,半推半就地接了糖蛋儿,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下叶子,仍不吱声。

“几岁啦?”叶子禁不住摸了下小姑娘的脸蛋儿问道。小姑娘低着头、不吱声。“虚岁七个了。”武家老婆看了下女儿答道。“唤啥名?”“告诉婶子。”武家老婆示意女儿说。小姑娘腼腆地仍不吭气。“叫瓜儿。”武家老婆告叶子说。“哦,这名儿好听。”武家老婆没搭腔。“噢,那你娘俩再转转,额回呀。”“嗯。”便各自散去。

快中午了,寒风中太阳送来一份暖意,人感觉舒服多了。鸟儿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传来声声鸣叫。阳光下,光秃秃的柿子树上挂着几个漏摘的柿子,红彤彤的,煞是好看。一路还是疙疙瘩瘩的,叶子自行车上带了半口袋菜,可并没觉得难骑,似乎还轻松了一些。

农历十一月二十,又到了清溪逢会的日子,叶子本没什么事,可又鬼使神差地赶会去了。碰巧,在会上碰到了清平的邢家媳妇。一见面,叶子就情不自禁地说起那天遇见武家母女的事;可邢家媳妇好像有什么心事,只笑着听叶子说了说,便把话题岔开了。至于武家母女进一步的情况,邢家媳妇没有多说一句。叶子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

回家以后,闲暇的时候,叶子不时想起与武家母女邂逅的情景,武家小姑娘那红扑扑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常浮现在眼前,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丝毫没在家人面前流露过。直到队里的送粪、平田安排得紧之后,成天价上工,叶子才渐渐淡漠了此事。这暂且放下不提。

也就在南沟里平田整地的时候,队里从柳湾请来一位会看水脉的老汉。先是在沟势由南向西转弯且靠近山水槽子(柿子湾一带对沟地上的排洪渠的叫法)的地方选了个井位,便人工开挖起来。当然,先是一镐一锹地挖,把土一锨一锨地撩上来。待挖到一人多深的时候,就架起辘轳,开始一筐一筐地往上搅土了。只是这第一个井位,挖了两丈深,仍不见水,不得不放弃回填。

于是,又经过一番选择,在沟势由东向北转弯且靠近山水槽子的地方选出第二个井位,又打了起来,打到两丈多深的时候终于见水了。就一边继续往下挖,一边用柳木做的井旋把井壁一层一层地护起来。你还甭说,这口井的水质还不错,甜丝丝的,出水量也挺大,足有八、九尺深的水,庄户人就甭提多高兴了。

后来,村里赶紧从县城买来潜水泵、加压泵、柴油机和输水管,又在靠近南沟沟沿的崖嘴上,用砖、水泥和钢筋盖了个一间房子大小的水池子。还在水池子外墙上用水泥做了个横幅,阳刻着一排醒目的大字:“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水龙头一拧,一担水很快就挑回家了,庄户人喜欢地称之为自来水。当然,这是后话了。

腊月二十几,快过年的时候,多娃他们便从西山回来了。谁知当天晚上,仙儿就哭哭啼啼的,言语中漏出哥嫂诬陷她的意思。一听这话,多娃可就火了,可又不好撕破脸找哥嫂去吵。于是,就专程去了一趟县城,在爹妈跟前告了一状,说他嫂子无中生有,败坏他家的门风。

不用说,趁年跟前根儿送东西的时候,吴家妈就把大儿子数说了一顿。根儿本是一片好心,却被多娃老婆反咬一口,很生气,可又不好跟爹妈顶嘴,就哑巴吃黄连,搁在了心里。而更让根儿生气的是,后来仙儿还把簪子告到了支书跟前,说簪子诬陷他。而那个支书?还人模狗样地找簪子谈了一次话,算是警告。根儿夫妻俩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没有证据,更怕给吴家丢人,就把这股气儿咽了下去。可从此,这兄弟、妯娌心里便结下了疙瘩,相互不说话了。

春节的时候,吴家爹妈没有回柳湾。叶子夫妻俩引着狗娃和杏儿去县城给爹妈拜过年,又来到柳湾看她哥嫂和弟弟一家。其间,叶子只字未提说和兄弟俩的事,实际上,她眼下也没心思管这个,正惦记着另外一件事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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