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七十一回 接二连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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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人这一辈子,大事莫过于父母儿女,成就上一件,就能心轻一截。可这个恩娃结过婚以后,刘家父亲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比以前忙了,双休日不回家,骑个自行车,今儿个去张家、明儿个跑李家的,跑得不停气儿。知底的人都明白,刘家父亲这是在同时张罗两件大事:一件当然是继续给儿子落实工作,只是一时还没有回音;而另一件?刘家父亲则很少给别人提起过。

是呀,恩娃因没找到工作而回到了原籍,但户口是非农户口,挂在县城里。就是说,不管眼下有没有落实单位,但儿子是城里人,这是铁板钉钉的了。于是,为长远计,刘家父亲凭着自己在县城边上当了多年电灌站站长的人脉关系,搭了个末班车,在西关边上买下了一块宅基地。

听说很快就不许这样做了,一则是由于城乡二元结构政策的限制,二则因为干旱导致单产下降和保护耕地的迫切需要。有鉴于此,刘家父亲抓紧时间,先办齐了手续。然后,拿出几万块积蓄,请来工程队,紧锣密鼓就开始动工了,得在禁止性政策出台之前把房子盖好。夏天嘛,说快也快,就这样给儿子办过婚礼四个月多时间,就盖起了一座“全院”,而且还装了家用小锅炉呢。

这“全院”,是当地的叫法,一般是在盖五间大北厦的同时,在院子西侧或东侧再盖一幢把厨房、稍门楼、杂物间连为一体的西厦或东厦。房子都是砖混结构的,而且北厦一般是两层或一层半的坡式瓦顶,西厦或东厦多是现浇的平房,以便在平台上养花或晾晒被褥什么的。

这样的民居款式,既气派又实用,后来就在柿子湾一带的乡下也流行起来了。只是这盖房子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儿,即使款式一样,但品质则差别挺大,庄户人钱多的就盖好一些,钱少的则盖得次一些罢了。

这年冬天,似乎来得晚一些,这不,都快农历十一月了,天儿仍然挺暖和,柿子叶还没有泛红。庄户人就已经开始“碾地”了。碾地,是柿子湾一带对一种农活的叫法,就是用长长的石头碾子,赶入冬前,把麦田都碾一遍,把地垄的土压到麦苗根儿上,来增强麦苗抗冻的。

刘家父亲是汾湾的老水利了,在水利系统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汾湾县城原本就不大,整个县水利系统也没多少人,一个老职工对上上下下熟悉,也属正常。儿子结婚前后,刘家父亲又是请客又是送礼的,忙得不亦乐乎。

而刘家母亲呢?儿子新婚才过了十日,就看不出喜庆的劲儿,只要杏儿不在家,刘家母亲就唠叨个没完,怪老头不能干,白搭功夫、乱花钱什么的。见恩娃妈这样唠叨,刘家爷爷只要地里没活,除了吃饭、睡觉,宁愿去村口的墙角上或者去村部里听人闲侃,也不愿意在家里待。是呀,这恩娃的工作单位落实不了,已成了刘家的一大心病。

说来也怪,十二月下旬的这个周末,刘家父亲早早地就回来了,自行车龙头上还挂了不少菜,有蔬菜,有肉,有鱼,还有酒。见儿子这般兴头,刘家爷爷赶忙一问,才知道恩娃的工作单位终于落实了,说是过了元旦就去县水泵厂报到。刘家母亲更是喜出望外,赶紧把丈夫自行车上的东西拿到屋里,就张罗饭菜了。这天晚上,刘家一家人就甭提多高兴了,摆了一桌子好菜,斟了酒儿,老少爷儿喝了几盅,好好庆贺了一番。

水泵厂是水利局下属的一家小型国有企业。水泵按扬程分三类,一百米以下的叫低压泵,一百至七百米之间的是中压泵,七百米以上的叫高压水泵。恩娃要去的这个水泵厂,主要是生产低压泵的。

柿子湾一带的饮用水,主要是靠地下水。早年人工开挖的老井,多是用辘轳或水车提水的。而后来人工开挖的新井,就普遍用潜水泵了。这里的农田灌溉,早年是靠牛拉的水车提灌,后来通电以后也就改用潜水泵提灌了。因此,县城的这个水泵厂,虽然不大,但效益还一直不错。

工作单位终于落实了,一块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于是,等恩娃正式上班后,杏儿就赶紧写了封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那远在省城的哥哥狗娃。是呀,前多年刘家都劝恩娃甭再考了、去顶他父亲的职吧,可恩娃就是不听,一心要考上本科。后来虽然经过四次补习、五次高考,终于考上了本科,可到毕业又不包分配了。而且,单位也不给“顶职”了。结果呢?这恩娃算是转了一大圈子,又回到了原点。有人讲,老祖宗留下的周易已经破解了宇宙密码。据讲,周易上说,人的生辰八字隐含着人的命与运的信息,运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变,但命则是从人一出生就注定了的。这有没有道理,一直有争议。但人世间的许多事,似乎的确含有天命难违的成份。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柳湾村有一座挺有名的庙宇。这庙完全是建在柳湾沟里的一座台地似的高崖上的。这是一处奇特的地形,又宽又深的沟壑里,靠近西侧沟沿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十几丈高的台地,四四方方的,上窄下宽,只有西侧伸出窄窄的一缕与沟沿平地相连,形成一处倒过来的马鞍形的沟岔。如果有一天,这又宽又深的沟壑里满是水、成了一条大河的话,那么,这处台地无疑将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岛。

沿着西边的沟沿而下,有一条羊场小道可以下到沟岔;从沟壑底部沿南侧或北侧的陡崖,各有一条羊场小道可以上到沟岔。三条羊场小道在沟岔里交汇在一起,沿一条向东的羊场小道拾阶而上,就到了台地顶端的柳湾庙山门。

山门开在黄土夯筑的土墙上。其实,这山门也没有门,只是个门洞儿。土墙沿台地边沿夯筑,围成一个院落。院墙根儿上长满了迎春花,与陡峭土崖上的护崖条、柏树构成一道苍绿的风景。

院子中间是一幢三间房子大小的庙,是那种典型的砖木机构的瓦房。庙里的砖台子上,供着几尊不知名的彩色泥塑。大大的砖砌的香炉里,满是香茬和香灰。庙里的墙上、房梁上,挂满了香客还愿送来的旗子什么的。

每年春节,特别是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一这一夜,那柳湾庙里的香火可旺了,十里八村的摸着黑就赶来了,有一路步行来的,也有骑车来的;有赶车来的,也有开车来的;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也有全家老少一起来的。台地和沟沿平地相连的沟岔里满是人,有上的,也有下的;有来的,也有去的。小道上络绎不绝、手电光连成一线,庙院里人声鼎沸,爆竹不断、香火缭绕,老远就能闻焚香的味儿。

这年春节,刘家过得格外舒心。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刘家妈妈就引着儿子,拎着个大提包,一路步行到了柳湾村。但并没有进村,而是照南顺着老村子外得新片区的巷子走到了龙王沟西沿边。等母子俩来的时候,这里已是人来人往了。随着人群沿着羊肠小道下到沟岔,由爬上台地,来到了柳湾庙。

进了庙,母子俩挤了个空挡,摆好贡品,又是点香又是磕头的,还送了一对旗子,算是还了愿。刘家母亲逢人便说,柳湾庙里的爷可灵了,有求必应。对此,没人反驳。听说有没孩子的,去柳湾庙里拜了拜,后来还真的怀上了呢。

出了正月,刘家在县城西关盖的新房子经过一个冬天,也晾得差不多干了。于是,恩娃夫妻俩便欢欢喜喜地搬了进去。北厦上下两侧各五间,恩娃小夫妻俩住二楼,一楼安排给恩娃父母和恩娃爷爷奶奶。至于家具嘛,倒没有急着添置多少,只准备了基本的床铺和桌椅,以后攒下钱再慢慢添置。在县城有了自己的房子,恩娃赶紧把自己的非农户口搬了进去。当然,还请亲戚朋友以及村里的左邻右舍吃了顿饭。

刘家像是交了大运似的,半年时间,恩娃的工作和住房问题都戏剧般地相继解决了,刘家父亲也添了白头发。这天,是个礼拜天,一家人都在清平。刘家父亲笑着对儿子说:“小子,这下你的事都安排好了。人常说好老子不养三十的儿,以后就靠你自己了。在这屋里,额也该退二线了。”恩娃笑着点了点头。“你才多大岁数呀,就退二线了,娃才开始,甭给他那么大的压力。”刘家爷爷插话说。“额就随口这么一说,敢真的啥也不管啦。”“额敢还不知道呀。”“嘿嘿。”“这恩娃内向些,你不给他压力,他都会给自己压力的。不敢一下压那么重。”“说的外,额敢还了解他。”

“那不就对了嘛,那自觉的娃,就不要你费外心,人家就会照护好自己的。自不然的,要怼上那捣蛋鬼娃呀,那爹妈才该管教管教,给个压力。”“哎呀,不说这了。回回都是,额一说娃儿家你就挡住不教说。”“嘿嘿,人家嫌额说上。”

“这父子俩这些个年,就改不了,老说不到一块去。”刘家奶奶笑着道。“额敢是嫌他说上呀。额就那么一说,额爹就抓住没完了。”“哎呀,这才不是的。你爹敢不是心疼你儿的,解不开,你就。”“啊,知道。可额这当爹的,连一句话都不能说,这才不是的。”“啊,你爹老了咯,啰嗦些。你甭管他说啥,都听着,甭回嘴。”“啊,就是,咱爹不管说啥,咱都听着,那都是为咱好嘛,敢还有啥别的呀。”刘家妈也劝说道。刘家父亲笑了笑,便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其实,恩娃还是挺珍惜水泵厂工作的,早去晚归的,尽心尽力地做自己的那份事。杏儿还在那家外贸服装公司上班,干得也还算顺心。小夫妻俩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光景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个就不赘述了。只是有一天下午,黑蛋风风火火跑到外贸服装公司找杏儿,也不知所为何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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