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望曦山，流云宗。

黎明到来之前。

徐石头小心的打开一条门缝往院中看，确定没人后松了口气，朝屋内招手道：“咱们走。”

打开房门，徐石头和赵锤借着黑沉沉的夜色朝院门走去。

终于可以拜托女魔头的蹂躏出去松快一天了。

“石头，为啥我忽然有点想哭？”赵锤轻声道。

“别说你了，我都有点想……”徐石头话没说完脸色骤然一变，十分紧张的提醒道：“别说话，当心功亏一篑！”

赵锤忙捂住嘴。

入流云宗两年，两人除了个子往上窜了大半头外，由于日日习武、天天受灵脉滋养的缘故，身材气质早已远胜当年。

往街上一站，活脱脱市井百姓口中的翩翩少年郎。

两人重新提一口丹田气，施展轻身功夫往院门飘去。

不知是不是紧张过度的关系，两人都觉得今天的前院好像比平日里开阔许多，院门明明就在二十步外，却仿佛船员看到的海市蜃楼一样，怎么走也到不了。

好一会儿，两人终于穿过院子来到院门口。

“到了，终于到了！”

徐石头和赵锤呼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兴奋激动的笑容。

只要成功出了院子，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一天！

徐石头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的手刚碰到门栓，背后一声咳嗽吓得两人头发都竖了起来。

“咳咳，你们两个够勤奋的啊，天不亮就起来练功，看来我必须要更加努力的打磨你们了。”

我靠，不是吧，这都被大魔王发现了？！

徐石头和赵锤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心中那点希望的小火苗瞬间熄灭。

天亡我也，真是杨柳那个女魔头！

夜色如墨的院子里，一个刚开始抽条的小丫头腰挂弯刀，双手叉在胸前，满脸的坏笑，正是杨柳小姑娘。

“大……大姐头，您老人家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徐石头搓着手十分狗腿的献媚，“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去给您打去？”

赵锤是个实在人，一时间没能从被发现的失落中恢复，知道杨柳弯刀似的眼神扫到他身上，这才战战兢兢的问好。

“大姐头早上好，赵锤给您老请安了。”

杨柳冷哼一声，“问个安都比别人慢，反应永远那么迟钝。”

……

正在屋内打坐的王垂长老竖了竖耳朵，摇头叹息道：“唉，这两个小兔崽子，真是丢尽了老夫的脸面。”

……

“说，你们起这么大早想干什么去？”杨柳问，“敢说半句谎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徐石头脑海里浮现出两人被她暴揍的画面，不禁打个寒颤。

他们两兄弟也是刀砍在身上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好汉，跟谁实战都不发憷，但唯独碰上这位小姑奶奶，那真是一想到就害怕啊。

别看她拳头不大，可每次打人都用的凤眼拳，还专挑那些能引起剧痛穴道击打。

一场实战下来，能痛的他们把昨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大姐头，我们就是想去会稽郡散散心，真的！锤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赵锤急忙点头，“大姐头，今天流云宗休沐，我们想去城里转转。”

“只是想去城里转转？”

“真的，我们可以发誓！”

“行吧，既然今天休沐，那我们大家一起下山逛逛。”杨柳见两人还傻愣着，抬手就给了两人脑袋一巴掌，“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打早饭去！”

“是是是。”

徐石头和赵锤欲哭无泪的跑了。

院子角落的鸡窝里，高傲的公鸡迈着将军步来到假山顶端，伸长脖子鸣叫起来。

“噢噢噢噢~”

雄鸡一唱天下白。

莫毅的身影在晨曦中显出，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道：“让你办红脸，难为你了。”

杨柳笑笑，“小事情，能有天天欺负人，我挺高兴的。”

莫毅叹了口气。

半年前回到流云宗，他发现小石头不会笑了，除了对王垂长老、秦遂、小玉和赵锤还表露出些许亲近之外，对其他人都极其冷漠，每次跟同宗师兄弟比武更是出手就是杀招，十分狠辣无情。

他知道这多半是因为小石头的父母亲人都被圣火教屠戮的关系，却不知该怎么开解。

他前世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对小石头越来越极端的行为进行心理干预。

而且武道中人，一招半式便能决出生死，他养成出手不留情的习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思来想去，莫毅决定让杨柳出来唱红脸，其他人唱白脸，让小石头重新回到扁担寨时的环境以找回过去的性格。

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有杨柳唱红脸，小石头越来越像当年的小石头了。

顾盼儿等人也陆续醒了，梳洗过后，众人在院里闲聊。

“盼儿姐姐、珠儿姐姐，今天流云宗休沐，咱们要不要下山去玩儿？”杨柳问。

两人眼睛一亮，沈珠儿点头道：“好啊好啊，咱们有两个月没下山了吧，山下肯定多出很多好玩的新鲜玩意儿！”

“出去玩？我也去！”

众人抬头望墙上看，一个美到不可方物的女子一跃而下，几步到了众人跟前。

“来啦。”莫毅拍拍女子的脑袋。

“哥，早上好。”女子笑眯眯的道。

王垂笑呵呵的道：“小玉来啦。”

小玉抱拳道：“长老好。”

没错，小玉如今已经会说话了，还成了流云宗进步最快的天才弟子。

短短一年时间，已经从小傻妞迈入先天境界，一跃成为顽石境武夫！

顾盼儿至今记得自己初次看到董婉和小玉两位顽石境武夫在院中比武时的震惊模样。

对于顽石境她并不惊讶，因为自己也是。

她完全是被这两个天仙似的人给震惊了。

每次看着溪水里的倒影，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女（否则也不会成为青楼花魁），但看到董婉，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貌若天仙，等在看清小玉的长相，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仙本仙。

那是种让她自惭形秽的美，美的让自己一个女人都无法移开视线。

万幸的是公子对小玉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情，这让她安心不少。

但董婉依旧是个威胁，不过……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公子对小玉是兄妹之情，对自己……

唉，似乎也是。

不过顾盼儿到也无所谓，青楼的地狱生活，让她对除了莫毅之外的所有男人都没有好感，如果这辈子不能跟莫毅在了一起，那就当一辈子兄妹也可以。

跟徐石头、赵锤、秦遂一起端着早餐回来的还有董婉，四人将托盘放到院中的石桌上。

董婉道：“莫少侠、小玉、盼儿，大家过来用早饭吧。”

莫毅道了声谢，跟众人一起坐下。

杨柳看着一桌的清粥小菜惆怅道：“得亏大和尚回尚林寺了，要不看到桌上一点荤腥也没有，非急的跳墙跑了不可。”

空海和尚在流云宗住了小半月后便离开了，说是云游数年，要回尚林寺看看。

送行宴上，原本最烦他蹭吃蹭喝的杨柳红了眼眶，难得说了句大和尚，有时间要来看我们啊！

听得顾盼儿和沈珠儿也跟着伤心落泪。

“你们要去郡城玩吗？”董婉来了兴趣，“我能不能一起去？”

“当然能，”秦遂兴奋道，“能跟董仙子同游郡城，简直求之不得！”

“以后别这么叫了，如今流云宗的仙子是小玉，我已经退居二线了。”董婉讪讪一笑。

“不，在我秦遂眼里，你才是仙子！”秦遂说的情真意切。

杨柳闻言打个寒战，“咦，肉麻死了。”

董婉的神情没半点变化，就仿佛没听见秦遂的大胆告白，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莫毅，后者点点头，“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多谢莫少侠。”

正吃着早饭，忽然有弟子来报。

“王长老，山下来人了，点名要找莫少侠他们！”

“来人姓甚名谁，师从何门何派？”王垂问。

“说是叫温同武，是什么铁棒门弟子。”

“铁棒门温同武，”王垂捻这青须喃喃道，“没听说过呀。”

“是同武姐来了，哈哈，她来找咱们了！”杨柳一蹦三尺高，“大哥，我去接同武姐！”

“慢点走，咱们一起去。”莫毅站起身，“王长老，温同武是我们在外游历时认识的朋友，我们去迎一下。”

“既然是朋友，那就一起去吧。”

众人都站了起来，一起朝院外走去。

众人中要说最在乎朋友的，莫毅恐怕要排在第二位，第一位绝对杨柳小丫头的。

别看她最爱嫌弃这个挖苦那个，却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要是朋友出事，第一个出头拔刀的一定非他莫属。

一路朝山下飞掠，远远就在山脚看到那个背着两根铁棒的熟悉身影。

“同武姐！”

杨柳飞扑而去，直接将温同武抱个满怀。

“杨柳，大半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温同武比了比身高，惊奇的发现杨柳在好高了很多。

“嘿嘿，那是，本女侠将来是要名动天下的，个子矮了可不行。”杨柳得意的揉揉鼻子。

“不用将来，你现在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女侠了。”温同武笑道，“我之前按照你们沿途留下的记号去往九头郡，发现你已经是被人摆进生祠拜祭的人物了。能将一城百姓从疫病中拯救出来，真了不起！”

之前温同武从蜀中返回经过九头郡，发现新立了一座生祠，进去查看后发现位居首位的是医圣张仲恒，位居第二的是莫毅、空海，而第三排头两位就是杨柳和兔美，之后才是顾盼儿和一众医者军卒，不禁大为震惊。

后来经前来拜祭的百姓讲述，才知道他们竟挽救了九头郡数万百姓的性命，还发明出了雪莲清温散和防疫十六条，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嘿嘿，没有啦，也就是赶巧了，其实我就是给张伯伯和大哥打下手而已，百姓们把我也放进生词实在太夸张了。”杨柳不好意思的搓搓鼻子。

能进祠堂受万家香火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大英雄，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偷居然也能跟那些大英雄比肩。

小丫头不禁感慨，果然跟对大哥很重要，要是自己还留在襄安县当小偷，估计这辈子都只有被人唾骂的的份儿，那可能进生祠。

王老头说进了生祠受百姓祭拜，对修习武道的武夫是有天大好处的，将来必有福报。

大道无情不假，却也自有一本账，行好事被万家感恩，功德簿上便会多出一笔，将来无形中受天地正气所庇护。

所以好多武夫满世界行侠仗义不仅是为了心中的侠道，更是为了积功德。

“温姑娘，蜀中之行可顺利否？”

温同武一笑，朝莫毅等人抱拳行礼。

“挺顺利的，只遇到过几个剪径蟊贼，没遇到暗杀的杀手”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莫毅等众人跟温同武一一见礼后便邀请她一起上山吃早饭。

王垂见这使双棒的姑娘竟也是山上武夫，不禁感慨莫毅在江湖上的奇遇。

倒不是说江湖上很难见到武夫，而是他总能碰见写天资卓越小小年纪就迈入先天的俊彦，这实在让人艳羡。

王垂甚至打算下山去游历天下，自当年跟王五一战落败，他就一直待在望曦山，现在看来总窝在山上，很容易沦为井底之蛙。

吃过一顿热热闹闹的早饭，本要去洗漱休息的温同武听说众人打算下山逛逛，立刻表示自己也要去。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的下山。

再次来到会稽郡郡城，见识过北地用来抵御外地的巍峨城郭后，这里的城墙显得有些矮小，但莫毅依旧生出了沧海桑田之感。

当年离去时，自己要改名换姓，狼狈如丧家之犬，如今再回来，普天之下能与自己比肩的已经不多了。

“大哥，咱们逛了郡城以后去看看卫青他爹吧？！”杨柳道，“离得这么近，总不去看看他叠，似乎有点不够意思。”

莫毅有些为难，但杨柳的话不无道理，“行吧，那我们下午去一趟。”

“好嘞，”杨柳道，“卫青那家伙人还凑合，看在同伴一场的份上，我就勉强给他爹买点礼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