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灵术……云体风身！”安念玖忍耐着精神超负荷带来的剧烈头疼，努力将用于提速的御灵术唤醒加身，赶在西陵玥手中的羽天剑挥落之前带着陈庭秋从原地闪开。

开天辟地般的剑光扫落大地，她们原先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座深坑，后方数里之地的山林树木摧折殆尽。

这已经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力量了……安念玖喘息着遥望半空，明白此时手握羽天剑的西陵玥比昨晚那个出手救下自己又斗败乐正龙华的少女危险百倍。

“去虞言志身边！呆在那里别动！”安念玖在陈庭秋后背推了一掌，将她送往前方冰凌地刺的中心。

她刚做完这件事，西陵玥的第二剑已经挥斩下来。

安念玖只来得及往侧面偏移一点，一丝金色剑光从她右手擦过，令她的整支假手义肢转瞬灰飞烟灭。

这并不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力量渺小，但却是第一次感到彼此之间云泥有别，无论接下来做何努力皆是蚍蜉撼树般可笑。

“唉……”轻叹一声后，安念玖插剑入鞘，对着西陵玥屈膝跪下。

半空中的人影无动于衷，羽天剑高举。

“玄月姑娘，若杀我之后你能恢复神智，希望你快些去救虞言志！”安念玖说罢露出自嘲的笑容，“有这样厉害的你在，想必……能保他余生高忱无虞吧。”

“虞……言……志……”西陵玥睁大了眼睛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高枕……无虞……”

好熟悉，是谁？

虞言志是谁？

头好痛！好痛……

……

仿佛时间退回到那个寒冷冬夜，山腹之中仙泉倒映，月色如水。

“那你本名叫什么？”

“虞言志……尔虞我诈的那个虞。”

“真的有人会这么介绍自己的名字吗？你可以说是高枕无虞的虞。”

……

羽天剑的金焰悄无声息地黯淡下去，西陵玥的双眼中蓦然流出了大颗的泪珠。

泪水洗去了她眼中阴沉的雾霭，也让她在一瞬间看清了脚下伤痕累累的大地，以及秘术肆虐下的尸山血海。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悲戚地哭叫了一声，一头从半空中栽下，羽天剑则在同一时间脱手飞向西方天际。

安念玖飞速地起身扑上前去，靠只剩一半的右臂辅佐左臂接住了西陵玥，将高处落下的冲劲卸去后，她惊讶地感觉到少女的身躯仿佛轻如鸿毛。

陈庭秋此时正跪在无数冰刺围绕的那小小方寸之地中，泪眼婆娑地扯碎布片替余十七堵住伤口，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陈大人……”余十七忽然醒了过来，从干燥的喉咙底下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别说话了，你的伤很厉害，需要赶紧找大夫。”陈庭秋说着回头朝远处的安念玖望去，大声向她求救：“那边的云中剑少侠！能过来帮帮我吗！”

安念玖听到陈庭秋的声音，望着那些阻隔在彼此之间还未消融的冰刺感到为难，方才借着云体风身她有能力把陈庭秋送过去，但眼下的她也已经无力再动用古剑云鸣的力量来破除这些秘术冰刺了。

不除去这些阻碍，陈庭秋一个弱女子更不可能带余十七出来。

怀中的西陵玥忽然挣动了起来，安念玖紧张地低头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地睁开眼，伸手朝面前的重重冰刺指去。

微弱的秘术荧光在她指间流转，仿佛寒风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拜托了……救救他。”安念玖听到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对自己请求道。

西陵玥细指所向之处，秘术冰刺轰然崩塌，开辟出一条通往中央的道路。安念玖于是托着她的身躯沿着那条道路前行，所向披靡。

冰刺群阵中，在余十七的坚持要求下，陈庭秋扶着他坐起身来。盘膝运气，凝神吐纳，云行根骨法暂时止住了他的伤势恶化，也让他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

见安念玖带着西陵玥穿过一路崩塌的冰刺来到自己面前，余十七伸出双手，示意她将西陵玥交给自己。

“你若是还有力气，便留着去求医吧。”安念玖皱眉道。

余十七没有出声，维持着伸出双手的姿态，眼神倔强固执。

安念玖叹了口气，俯身将西陵玥交托给他。

“玥儿，谢谢你来救我。”他勉力对西陵玥露出微笑。

“对不起……”西陵玥眼中夹杂着愧疚与自责，随后将脸埋向了他胸前，沉沉合上了眼。

安念玖紧张地眨了眨眼：“她没事吧？你……你呢？”

余十七动作缓慢地站了起来，用目光拒绝了陈庭秋和安念玖的搀扶。

安念玖看了一眼陈庭秋背后的箭伤，伸手点了她肩周的穴道聊做处理，询问道：“需要我扶你回去吗？”

陈庭秋摇了摇头，迈步向前表示自己能行。

见那两人一前一后都踏上了返回帝都的归途，安念玖微微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这片惨烈的战场，随后跟上了她们。

她想余十七还不知道城中发生的变故，虽然帝都的浩劫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但云中剑接下来要面对的考验还险阻重重。遭逢昨夜变乱之后，云中剑在帝都的驻所被毁，空岚宗主战死，更有无数队员遇难。而今虽然尚未得到消息，山庄本部不知情况如何，不过被囚于地牢的乐正龙华脱狱而出还带走了斩皇剑，大宗主那边想必也是一片糜烂……

安念玖在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山庄已经毁于一旦，十恶不赦们全部重见天日。

“ 虞言志……若是时局真的恶劣至此，你会做何打算呢？”

毫无疑问，倘若能够通过余十七借助西陵玥所拥有的那份力量，就凭她刚才亲眼所见亲身感受的那股神威，扫平龙血神教余孽及十恶不赦想来都不是什么问题。只是，“玄月姑娘”的身体状况却令她担忧。如果荒芜宗无法借助这股力量，那么接下来的苦战是可以预想而知的。

抱着西陵玥走在前面的余十七并不知道安念玖心中所想，甚至连名义上应该算他师祖的空岚宗主已经罹难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尽快回到城中与家人们团聚，并给玥儿找一个能安心休息的地方。

“余十七。”西陵玥低声呼唤他。

“我在呢。”他回应道。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惜……可惜我现在没法再用秘术给你治疗了……”

“不碍事的，少掌柜你安心歇着吧。”

“我好想睡……睡……”

“那就睡吧，我会保护你的。”

“吹……牛……”

“我会保护你的，我发誓。”他肯定地重复道，“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