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头好像要裂开一般。

脸色苍白的少女缓缓睁开眼，侧目望向床头温暖明亮的烛光，她的眼神短暂地恍惚了片刻，随后凝聚起坚毅的光。

双手向后撑起身子准备下床，安念玖忽然发现自己右脚的鞋袜不知何时被人除去，脚踝处裹着药布，疼痛似乎已经大为减轻。

清风吹过，烛影摇动，似有一人立于门外。

她随后在床边找到了自己的靴子，以及塞在靴桶中的长袜。

“你打算去哪？”藤安彤在门口侧出半个身子，斜睨着正在穿鞋袜的安念玖。

“去虞言志在的地方。”

“你还有很多问题要对山庄交代。”

“等以后再说。”

藤安彤没有出声，解下了腰间的佩剑握在手中，伸手以剑柄拦住了门。

安念玖对着她的侧脸沉默了一阵，转身朝房间另一头的窗户走去。

“站住。”藤安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恼。

“请宗主成全我吧。”安念玖没有回头，“或者以另一种方式成全我。两年前在江州渝陵，虞言志在拼死而战的时候我像个尸体一样躺在地上，如今我即便是死也想死在赴敌的路上。”

“我没有说要阻止你。”藤安彤道，“我的意思是你即便要去，也该记得要回来，宗主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裁断的。”

安念玖回头，看到藤安彤扬手将手中那柄剑抛向了自己，她本能地伸手接住，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握住了剑柄。

“这是……古剑云鸣。”安念玖将白色的剑身拔出一寸，眼中绽放异样光彩。

“此乃荒芜宗传承古剑云鸣振翅，其御灵术名为灵刃一闪。”藤安彤说道，“我暂且把它交给你了。”

安念玖也不推辞，收下云鸣之后向藤安彤抱拳行礼。

……

龙柱之上，余十七探首爬出天窗，见到聂归疆及其麾下刺客们立于平台北面，整装待发。

此时高空风向已经开始转变，南风逐渐强盛，刺客们终于等到了行动的时机。

“聂归疆！”余十七看到聂归疆已经将一只三角风筝抓在手中，情急之下拔剑大喊。

“你来晚了。”聂归疆轻蔑一哂，转身走向平台的边缘。

余下的刺客们也纷纷效仿，毕竟余十七距离他们尚远，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们了。

“还不晚！”余十七低喝道，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赶得上，因为他方才拔出的剑并非腰侧的秋叶，而是身后所背负的未隐寒锋。

云体风身在拔剑的时候就已经通过精神意念发动，得到了速度与力量双重提升的骤雷闪在眨眼之间便突至刺客们身前。

正对着余十七的两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利刃斩开了身体，风筝散架碎落。

“首领，这家伙……”

聂归疆将身旁那个打算提醒自己的人一脚踹开，同时横刀封挡，架住了余十七雷厉风行的一斩。

感受到刀上传来的压迫感，他的目光落在余十七手中那柄黑色古意的长剑上，冷哼了一声：“我还道你突然有了这么大的长进，原来不是靠自己的本事。”

余十七没有回答，手腕一翻扭转剑身虚晃一招骗聂归疆长刀斜斩，身影却灵动地一滑绕至左侧，探云擒龙臂抓向聂归疆肩头。

聂归疆矮身避开，刚想开口嘲讽，眼角余光却瞥见余十七抓空的左手中好像握住了什么碎片，他心中忽然大感惊撼。

余十七嘴角一扬，张开手指让那些木屑碎块掉落：“你以为我瞄准的是肩膀？”

聂归疆的脸颊微微抽搐，扬刀隔断了身上的绳索，舍弃了背后的风筝。

刺客们这才发现，属于聂归疆的那只风筝的骨架已经被余十七毁去。

“昨夜你不是靠着缺了一根支架的风筝从这里逃走吗？怎么，今晚不敢再试试？”

面对余十七的挑衅，聂归疆原本青筋凸起的额头反倒渐渐平复下去，他脸上的愠怒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描淡写的自嘲。

“果然人越是接近胜利就越容易犯错，我从一开始就该做好把你干掉再出发的准备。”聂归疆说话的同时左手多了一把短刃，眼神森冷。

周围的刺客们也主动卸下了风筝，配合首领对余十七形成了包围。

此时龙柱顶上的场景十分光怪陆离，因为所有人都穿着锦衣卫的制服。

“他的云体风身撑不了多久，拖过这阵子他就什么也不是。”聂归疆朗声对部下们说道。

余十七知道这番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聂归疆擅长攻心，然而这一次他恐怕不能如意，因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之蛊惑有所动摇了。

剑影流闪，在聂归疆两旁的三名刺客眼中，余十七的身形已经快到几乎看不清，而未隐寒锋黑色的剑身在黑夜中舞动也没有凌厉剑光可供他们判断攻击的方位。

唯一能够用于帮助他们把握余十七行动轨迹的是残留在视野中的那些紫雷真气，可就在他们集中心神试图追寻那些紫雷真气锁定余十七的身影时，那些残留在空气中的紫色电芒却在一瞬间消失了。

“不见了！”有人惊呼道。

“他又变快了吗？”

“快到完全无法看见……”

与属下刺客们的震惊与慌乱不同，聂归疆的心境一片空明，紫雷消失的一瞬间他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即便如此也仅能做到自守不失，根本来不及提醒那些手下。

下一刹那，无数剑影从天而降，真气所化的疾风剑气在短暂的时间内甚至压过了庞大的南风。起初先至的不过寥寥数道剑气，刺客们尚能应对有暇，然而几乎毫无停歇，数道剑气之后是数十道、数百道接踵而至，如狂浪似暴雨。

余十七身在半空，手中长剑遥指下方，浑身已无半点紫雷真气，因为在跃起的瞬间他已经将体内真气完成了雷脉向风云两脉转化的过程。

同风门扶摇之剑·风云奥义·万化剑雨！

连聂归疆也不得不一面防守一边后退，以期尽可能避开余十七剑气所集中笼罩的那片范围。

“这不是单纯依靠一把剑能够带来的改变……”他心中默默想道，过去自己确实小看了这个年轻人，无论是将其视为终陵弃的儿子还是云中剑选出来的剑士……

万化剑雨停歇，刺客中尚能站立的除了聂归疆之外还有三人。那三人虽然在暴雨般的剑气下各有所伤，但伤势并无紧要，且在或挡或退避中平复了心境，早已准备好了还手。在余十七攻势消散、身形也从上空落下的一瞬间，三人纷纷跃起，手中刀剑一起向余十七攻去。

三名刺客心中所思所想大体一致：不能再给余十七得到第二次使出万化剑雨的机会，必须趁此间歇一举将其击破。

余十七也知道他们所打的算盘，刚才的万化剑雨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用出新学会的同风门奥义，这一招比起另外两式奥义强在打击面广泛，适合应付以一对多的局面，但同样损耗真气也是最大的。

若是放在平时，这个时候的余十七确实处在旧力方尽新力未生的窘境，面对三名刺客好手的围攻恐怕凶多吉少，但现在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因为手中握着未隐寒锋，剑身上御灵术的圆形金印花纹还在持续闪耀，即便真气尚未恢复，他也无所畏惧！

于下落中做出几乎不可能的调整姿态动作，余十七将未隐寒锋插回了身后所背的剑鞘，旋即握住了腰侧秋叶的剑柄。

“未隐寒锋，御灵术！灵刃一闪！”余十七口中发出清喝，他不敢赌自己常态下的精神力能够支撑同时发动两种御灵术，因此想到了藤安彤所教的集中精神的同时发声辅助。

回归剑鞘的未隐寒锋剑身发出金属震鸣，仿佛回应余十七的呼唤，剑鞘中的剑身上悄然亮起了第二枚形态略有不同的圆形金印花纹。

御灵术·灵刃一闪，在激活的瞬间便可昭示敌人所有破绽，并且对其发起精准且强力的一击。

“破！”余十七再度以拔剑手法施展反击拔刀术，手中剑光伴随着无刃之剑秋叶出鞘暴涨，精准地击打在三名刺客手中兵刃所固有的破绽上。

聂归疆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部下中身手最好的三人所形成的围杀之阵在一瞬间被瓦解，忽然感到浑身热血沸腾。

余十七轻盈落地，看也不看狼狈摔落在周围的三名刺客，直接以剑指向聂归疆：“下一个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