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暴雨中的死战与未来（中）

顾冰赶到医馆的时候，看到虞言志孤零零地坐在药房外的台阶上，红通通的双眼似乎刚刚哭过一阵。

“前辈。”虞言志一见到顾冰立刻站了起来，惴惴不安地向他说道：“我找到袁君佐的时候他伤的很重，都已经说胡话了……大夫只说尽力，但是没把握一定……”

顾冰打断了他的话：“他会没事的。”

虞言志愣了愣，最后轻轻地嗯了一声，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会没事的。

“你呢？没事吧？没有遭到袭击吗？”顾冰问道。

“我没事。我之前去跟踪陈前辈组里的那个女子了，不过被她发觉了……但是我从她那里得到了穆九郎的样貌。”他说着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张崭新的画，拿给顾冰看。

顾冰对着画像仔细看了一阵，随后对虞言志说道：“已经足够了，接下来你就跟我去找这个人吧。”

“一起行动会不会太耽误效率？还是……”虞言志想了想，“前辈担心我的安全？”

“嗯，我现在不确定，袭击袁君佐他们的是不是穆九郎。”顾冰沉声说道，“有一点很可疑，穆九郎过去几乎只对年轻女子下手，并且一直躲避官府的追查，从这些方面推断……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好勇斗狠的人。”

虞言志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前辈认为他没有胆量主动找我们的麻烦？那袭击袁君佐他们的人……”

“很可能另有其人。”

“那他们的目的是帮助穆九郎逃脱吗？”

“未必，我更怀疑敌人想让穆九郎做替死鬼。”顾冰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言志则是在听完这番话之后，感觉到自己后背冒出大片冷汗。

如果顾冰推测的是真的，那这个敌人可谓相当狂妄大胆，明知他们是云中剑还敢主动出手，如今的江湖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吗？大名鼎鼎的“十恶不赦”早在多年前就被先代大宗主柳意珂全部收拾掉了，如今正永无天日地关在荒芜宗防备森严的九重地牢之下。这次的敌人，又会是何方神圣？

顾冰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刚才只是猜测，我没有任何证据，这一次我们的任务目标不变，仍然是以擒杀穆九郎为优先。”

“我明白。”虞言志点头。

“只不过接下来，你我都需要留一个心眼。”

天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在瞬息之间照亮了顾冰冷峻严肃的脸。

黄豆大的雨点接连打落在他们肩上，两人却好似浑然未觉。

……

桑叶胡同，夜幕之下风雨如晦雷鸣电闪。

安念玖凌厉的剑招将已经负伤的丽娘逼入了绝境，雨水落在她们二人身上，尽管两人都如落汤鸡一般狼狈，但清脆的剑击之声从未停歇。

雨水冲刷着地面血迹，院中的平地甚至渐渐开始有了积水，两个死命相搏的女子身形腾挪周旋之间踏起无数飞溅的水花。

在下一道闪电穿透天穹时，安念玖绞飞了丽娘手中的剑，随后将自己满腔的怒火以疾风暴雨般的连刺宣泄在了这个可恨的女人身上。

雷声炸响时，丽娘身上已经多了十余道伤口，她还披着那件陈炼脱下来为她遮蔽身子的蓝衣外衫，血水从破洞中汨汨涌出。

安念玖横剑当身立于庭中，残心警惕丽娘的垂死反扑，却发现踉踉跄跄地绕过自己，朝趴在雨水中不醒人事的穆九郎走去。

她抬手正要出剑结果了这个害死自己多名同伴的女人，忽然听到她用哀求般的语气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杀你同伴的人是我，请你放过九郎。”

“你怎么杀他们的……”

“你想听吗？”丽娘背着身子对着安念玖，半回过回头来凄凄一笑：“无非是背后敲了闷棍，活剥了脸皮，偷袭捅了刀子，操控他们自相残杀……”

“够了！你要为我的同伴们偿命，穆九郎则要为被他残害的那些无辜女子偿命。”安念玖冷冷地说道，“你们奸夫淫妇一个都跑不了！”

安念玖话音未落，丽娘已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身上的剑伤多半是致命伤，方才不过是因为心中对穆九郎的执念才吊着一口气多撑了片刻，在听到安念玖铁面无情的话语之后，最后的念想破灭，顿时魂消魄散。

安念玖走上前去，对着尸体又补两剑，可即使这么做还是无法平息内心的悲恸。

还是让这恶毒女人死的太便宜了……她后悔地想道，忽然感到浑身乏力，身心俱疲地跪在了雨中。

在发呆了片刻之后，安念玖在冰凉的雨水中膝行至那个平素与她最为要好、喜爱扎斜马尾的女孩面前，俯身抱起了她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贴在她额头。

“绫歌……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易绫歌睁着双眼，扩散的瞳孔上蒙着一层雨雾，让她本就灵秀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氤氲空蒙，可惜这双眼睛再也不会焕发出充满孩子气的神彩了。

安念玖抬手抚过她的双眼，随后将她抱进了屋中好好放下，再回到外头时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陈炼不知何时翻过身仰面对着暴雨夜空，手中的剑横在了颈下。

“前辈！”

天空中惊雷闪过，墙头上黑影一闪而逝，安念玖凌厉地目光一扫，发现原本倒在丽娘面前的穆九郎不见了。

连带着不见的还有她的剑。

雷光照亮了雨幕中安念玖杀气腾腾的脸，她从院中拾起一把剑带在身上，迅速地翻墙而出前去追击那个逃跑的黑影。

今晚的一切还没有结束，她还得杀再一个人才能让同伴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穆九郎在雨夜中没命地狂奔着，夜空中时不时闪过的雷电间歇照亮他那张惊慌而苍白的脸，雨水刺得他肩膀上被易绫歌弄伤的部位一阵一阵的抽痛，可是他不敢停下脚步。

在他后方不远处，拖着长剑的安念玖穷追不舍。

前方隐约可见渝陵城的城墙，以及城墙下连通城外护城河、水流汹涌的排水渠。穆九郎出于求生的本能，不假思索地一头扎入排水渠中，顺着湍急的水流潜入了护城河。

安念玖没有丝毫的犹豫，在来到城墙下时也纵身跳进了排水渠，紧跟着穆九郎被水流冲向城外。

她心中念头笃定——今日无论如何不会让你跑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