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琳老师...”

塔尔希洛低声对她说。

“你所对我的好，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回报了。”

他伸出左手，生出虚无的灵力，只是简单地一挥便将幻境撕出了一道口子。

从口子的边缘，虚空灵力像是有生命一般蚕食着幻境，直至所有的扭曲都被消亡。

幻境化作无数的灵力光点，在白茫茫的风中一下子飘散了开来。

卡特琳的泪眼中倒映着灵力的光雨，愣在了一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在光雨中仰着头的少年，已经强到了如此的地步。

此时的少年，和她刚相遇时的少年，已经换若两人，让她心里充满了悲伤。

虽然之前早有察觉，但是他所经历的事情，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原本还想还以为自己曾经进入过她的内心，试图开始了解他，替他分担伤痛...

可是此时的卡特琳才明白，他的内心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踏足过，他还是将自己关在了独自一人的世界。

悲伤...

对少年选择走向死亡选择的悲伤，以及对自己无力的悲伤，让她的哭泣更加难以抑制。

小腿一软，她整个人摊坐到了地上，像个小孩一样捂住小脸，竭嘶底里地放声痛哭了起来。

卡特琳的这一面，让塔尔希洛心痛，却又无法再走进她一步。

他咬住嘴唇，让其流出流出苦涩的赤红，转过身就打算走，却又一双小手伸了过来，扯住了他的衣摆。

他低身看去，见到了安吉那头黑色的短发。

他听见安吉细声说，“塔尔要走吗？”

“嗯。”一下子温柔起来的声音，是塔尔希洛抹去眼泪发出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安吉抬起小脸，充满着藏不住的担忧。

“很快。”塔尔希洛面不改色地说。

“骗人的吧？”安吉盯着他的双眼，“塔尔不适合说谎哦。”

塔尔希洛沉默了一下，蹲下身来伸出手抚摸他的小脑袋，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柔软。

“不用担心的。”塔尔希洛对她说。

“那也是说谎对吧。”安吉甩开了他的手，摇着小脑袋。

“不是说谎。”塔尔希洛强忍着心头的悲伤的想法说，“我现在是要去救我的一个朋友，也许很困难，不过我会做好的。”

“朋友吗？”安吉歪了歪小脑袋。

“嗯，最重要的朋友。”塔尔希洛说，“虽然会很困难，不过我会做好的，所以到时你们在教室里准备好吃的，等我回来...”

“还要继续说谎吗？”安吉打断了他的话，“塔尔为什么一直都将我们当做小孩子看呢？”

她的话，让塔尔希洛一时语塞。

“这种事情，就算不用去想，也知道你是在哄我吧？”

说着说着，安吉突然抽泣了起来。

塔尔希洛愣肋一下，发现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些孩子的心思。

想来自己在十二岁的时候，也是考虑了很多东西，甚至会自大到认为某些大人过分地愚昧。

此时的塔尔希洛在安吉眼中，也是已经和那些满嘴胡言的大人一样了吧...

不过他不会像那些曾经的大人用自以为是的口吻说“这是有着大人的缘由在其中...”之类的话来搪塞。

“抱歉...”他低声说，“之前将你们从伯爵府带出来，我说过你们要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对吧？”

听到塔尔希洛的话，安吉轻轻点头。

“救我的朋友，这就是我选择的路。”塔尔希洛说，“我不会因此后悔，也不会因此去怪罪谁...”

“但是塔尔呢？”安吉说，“哪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塔尔希洛说，“因为他真的很重要啊...”

“就像塔尔对于我们这样重要吗？”安吉问。

塔尔希洛再次愣住，整个人傻在了原地，随后轻声笑了笑，在安吉眼中他的脸盘无比地凄然。

在安吉和菲比这些小女孩的心目，也许塔尔希洛曾经给予的些微温柔，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一样珍贵，可是他却从未想过，在她们心中，那已经早已可以与生命的初火一样无可替代。

“塔尔就是我们的太阳，你的朋友和太阳一样吗？”安吉继续问。

太阳...

想起离岸那阴沉的性格，塔尔希洛却觉得他和太阳这类词背道而驰。

“他大概是我的月亮吧...”塔尔希洛回答说，“虽然我还记不起来，也许是他给了我在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离岸所给予塔尔希洛的，也是无可替代的东西。

回想起来，这一段旅途虽然不长，但是离岸却一直陪在了他的身边。

假若他和塔尔希洛其中只有一个能够存活在下来，塔尔希洛希望会是离岸。

那个总是在夜里醒来，总是透着一股不安的少年，在面对抉择之前毫无迷茫，为了塔尔希洛甚至对自己所爱之人痛下杀手，就算与整个议会为敌，也没有一丝的退缩...

这样的蠢小子，塔尔希洛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放得下。

“我欠了他好多东西。”塔尔希洛说，“这辈子都还不清的东西。”

安吉似懂非懂，伸手抓紧了塔尔希洛的手问，“就不可以不还吗？”

“当然可以不还。”塔尔希洛说，“但我就不再是我了...”

塔尔希洛发现，自己的话对于此事的安吉来说，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这也够了，她并不需要懂得这些。

她们所经历的，所遭到的痛楚，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接下来她们所要走向的前方，必须要是充满光亮的才行。

只是可惜，自己难以看到她们长大之后的模样，以及她们那一定非常美丽的笑脸。

他从腰间解出那把带着皮鞘的黑铁短刀，递到了安吉的手中。

他说，“去开辟自己的路吧。”

安吉双手接过塔尔希洛递过来的黑铁短刀，抬着小脸看着他悲伤的脸问，“塔尔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开心吗？”

塔尔希洛微微笑了起来，使劲揉着安吉的小脑袋，“开心，最开心了。”

与她们相处的那段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

“所以...”

光雨彻底消亡，世界又恢复到了银装素裹的寒冬。

“不要忘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