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问到点子上了，等上一天，崔庚就等着苏渐生来给他解答迷津。心底早就是爬满了热锅里的蚂蚁。内心煎熬，表面仍需装作满不在乎。

崔庚给苏渐生倒了一盅酒，虽然满心疑惑，却说：“上次铭双冲撞了您，您旧疾复发，我设宴向您赔罪，也是想结交您这个朋友。”

崔庚一饮而尽，瞥眼看了看封铭双，那小子专心致志地吃羊头签，根本没管他说了什么。

“不不不、是在下要多谢封公子，多谢封公子相救，在下能平安苟活。”

苏渐生举杯，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那瓷瓶样式精美，通体白釉，想来是件稀罕物。

“这是？”

“魂元丹。”苏渐生说。

“在下从小身子骨弱，这是家父前些年遍访名医，从一山间隐医的手里得来的方子。可以聚魂养身，强身健魄。魂元丹是用百年葛枝做药引，聚缘草、褐石、金承节、珍珠粉、封山朝露炮制而成。得此不易。”

苏渐生可不是在弄虚作假，那魂元丹是否真有此特效，不清楚。但崔庚知晓那苏生面相浅薄，魂力轻浮，想来应该是这魂元丹聚了他的魂。

“我听闻崔巡夜和封公子都是修道之人，小小心意，虽然此丹不能让你们修为精进，但是可得耳目聪敏、身强体健，还可收纳天地之灵气。特此相赠。”

崔庚对此丹半信半疑。说是遍寻名山大川的医士，最终在某处不知名的境地找来了偏方。崔庚觉得不是什么良方，但封铭双手眼身法快啊。

一听见有人送他东西吃，使了个斗转星移，把崔庚手中的白瓷瓶儿换成了香饼子。他把药丸倒出来，总共三颗，想也不想就塞到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嗷呜、嗷呜，小碰瓷儿，你这糖丸也没什么好吃的，还不如糖豆子甜呢……”

这一夕变换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发生了。崔庚看着无所谓的封铭双顿觉无语——这小祖宗一扯到吃倒是最积极的。

崔庚扯嘴一笑，事到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他招呼苏渐生吃吃菜，不必大惊小怪。

“苏公子，前些日子王侍郎落水，现在已无大碍了吧。”

那王靖元多有蹊跷，樊楼执金笔、宏桥跳夕照湖、昨夜又诱导崔庚入绝境。这次崔庚请苏渐生樊楼相聚，便是想从旁侧击，找出王靖元的破绽。

“哦，这件事也要拜谢崔巡夜。老师他已无大碍。”

“无事便好，只是上次见王侍郎惊吓过度，三魂不定、有些半身不遂，在下怕他在湖水里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着自己是学法的，就问问。”

崔庚提及王靖元的异样，只见苏渐生表情一顿、似觉有端倪，但满脸踌躇之态，又不见他言说。

崔庚觉他有难言之隐，心中便猜测一二，他说：“苏公子有何疑问？”

苏渐生看崔庚一副坦然，便也直言不讳：“说出来怕崔巡夜笑话。季安的确曾觉得老师恍若两人……但是，读书人读圣贤书，怎能揣测鬼神之事……这不妥、不妥……”

苏渐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没了兴致，只坐在一旁不说话。

小俏丽：“不妥何事？妄议尊长，还是鬼神。”

这姑奶奶怎么突然讲话了！

小俏丽那双冷冰冰的双眼扫视一周，在座的看见她的冷色，都没了动作。

小俏丽：“怎么，我说的不对？你既然察觉到师长恍若两人，却认不清自己尊敬的是师长还是鬼神，真是罔顾师长对你的栽培。”

崔庚：“……”

玉宁呆怔住看着小俏丽，问封铭双：“臭小子，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封铭双看了看小俏丽，又看了看崔庚，说到：“唉、总有人会明白，不过不是你，她在说我师兄。”

玉宁：“什么意思？”

封铭双：“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她眼皮子下溜达。爱恨嗔痴皆是罪。”

玉宁：“你讲清楚。”

封铭双：“……你是块木头，我不和你说了，我吃菜。”

玉宁虽然已经是岁瑞的刀灵，但她并未凝聚成实体，除了崔庚、封铭双和小俏丽有法力的人能看见他，其他凡人都看不见。

所以她此刻正在左敲敲、右打打，做鬼脸，对封铭双来说是无关痛痒。

苏渐生才看见坐在角落的清丽女子，顿觉疑惑，问崔庚：“这位是？”

崔庚尴尬一笑，招呼小俏丽坐下：“这是……是……”崔庚看着小俏丽说不出一个字，她现在不通人情，对崔庚又是恨的有理有据。

崔庚干脆一语搪塞：“是我表亲！呵呵，对！她如今在樊楼里做厨娘，我找她来置办酒席。”

“扑哧！”玉宁躲在封铭双身后不真气地笑了。

“哇塞，没想到崔庚也有吃瘪的时候。”玉宁说。

小俏丽对此倒没说什么，乖乖坐下，不在管他。崔庚可是除了一头虚汗，他差点就暴露了。

苏渐生点头称赞：“这位娘子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现在想想，老师可能只是这次秋考大选劳累过度，又要夜以继日的操劳学生学业。才会言语失察，喜怒不定，身子也日渐憔悴，恍若两人。这般无端猜测是做学生的不对。”

崔庚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王侍郎喜怒不定、甚至日渐憔悴？”崔庚问。

苏渐生：“嗯，老师为了书院操劳过度，明日我叫管家送去乌鸡参汤，给老师补补身子。”

这可不是补补身子就能治好的，那壳子里没准儿换了人。想来昨天遇见的“王靖元”才是真正的妖怪。

要想制服他，必须找到他的弱点才行。

崔庚看苏渐生豁然开朗，说到：“不如麻烦苏公子，请带我去书院，也好看看王侍郎的近况。如果没有大碍，再下去画两道符，也算求个心安。”

“这……”苏渐生见崔庚一脸恳切，他又是王靖元的救命恩人，不好推辞。

“那好吧，那我们……”

崔庚打断苏渐生的话：“我们现在就去！”

“啊？”坐上的人都吃了一惊。

现在已经露出夜幕，但是日气尚且留在地面。不能等到入夜，妖怪在完全没入黑夜后，妖力达到一天中的最盛。夜半三更前去，崔庚势必不是他的对手，上一次就吃过亏了。

再者，苏渐生与他们同行，结界对苏渐生没用，那妖怪对这人也有些感情。不知道要做什么，对身边的人没有下手，坊间倒是传出秋考大选的成功之举。

若是在选举中插入妖界间谍，恐有大患……

崔庚将护身符纸交到小俏丽手中，说：“你带在樊楼里，这里人多眼杂，你妖力不稳，就不要在黑夜乱跑。这是结界符纸，你带在身上，哪儿都不许去。”

崔庚不知道这么跟她说，小俏丽会不会听他的。没办法，事态紧急，“王靖元”不知道冲着什么目的，在筹谋大事。

今晚，必须查出个结果。

崔庚带着苏渐生飞身下楼，没人看见，倒是七君的托盘里多处一袋银子和纸条。

纸条上写：“七君，我先走了，这是今日的饭钱，你点点，不够来日补上。

——崔庚”

封铭双见他师兄走了，塞了一口山海兜，烫嘴说到：“哎！师兄，你等等我啊！这么多好吃的，还没吃完！”

一个腾身，飞到屋檐上，赶紧去追崔庚他们。

“小俏丽，看来崔巡夜也不想你说得很无情，你刚才是不是心动了？”杜俞娘在身体里笑话道。

小俏丽捏住符纸，一挥袖将桌上的菜品变到崔庚家里。

“聒噪！闭嘴。”

小俏丽虽然骂的掷地有声，不经意间已经双颊上染上了红晕。她定然脑袋抽筋了，才会觉得崔庚刚才的话很好听。

小俏丽回了后院私房，刚点燃蜡烛，却发现屏风后面站着一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