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凝坐在陈军的旁边，手肘拄在休眠舱的边缘，双手捂着脸。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想舒也舒不开。叶默和魏龙被她差去地面上守门，董星云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鬼鬼祟祟地吃东西，陈森琉依然跪在她旁边，听候发落。

“我肯定是在做噩梦。”

她已经用中阶异能把她看到的一切尽数告知了陈军，后者也眉头紧皱，消化着所知的信息。

韩凝回想起先前和陈森琉的点点滴滴。现如今她站在一个全新的立场上去看这些往事，忽然发现，其实陈森琉在很多地方都很可疑。

他明明有着简洁干脆的攻击方式，比如湿婆天的灭世之火，比如琦玉的必杀一拳。可每次战斗的时候，他都在依靠额外的能力。比如那场和仙术系班级战斗的战争实践，他和龙宇林联手战斗，当时的他化身为圣骑士，然后用圣骑士的技能战斗；追击丘蓬的时候，他在变小之后与安晴明有过一场大战，当时他召唤出了异星虫群，用的也不是他自己的能力；而前一天去抓韩恕时，他变成了伊利丹，展现的也不是他自己的本事，甚至也没发挥出伊利丹的能耐。

甚至，几乎每个人都在战斗中死过，包括韩恕，包括杜薇，包括韩凝自己。可陈森琉最多只是魔力耗尽昏过去，而且每次他昏迷后，都不担心有人冲上来给他补刀。

再甚至，他通过不知是巧合还是计划，从校医那里拿到了可以抽离灵魂的手套。

“韩凝。”

“啊？”

韩凝被打断了思绪，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陈军。

陈军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你说，这个陈森琉，他有没有可能，参与了考试必过笔那档子事？”

韩凝愣了一下，将这个快要被遗忘的词汇从遥远的过去重新召唤回脑海之中。她已经不太记得考试必过笔的事情了，只记得那东西能慢慢改变人的心性，消磨人的灵魂。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还记得罗飞翟吗？”

又是一个被遗忘在远古尘埃里的名字，韩凝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了好几遍，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罗飞翟本是异能理科五班的同学，异能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个比隐身更好用的能力，老师们也因此遗忘了他的存在，使得他的名字不知不觉中就从班级成员名单里消失了。

由于罗飞翟的古怪性格和奇特异能，直到现在，韩凝也不知道，罗飞翟是不是新道会的成员。出于不明不白的原因，罗飞翟杀掉了所有考试必过笔的主人，这其中也包括李达。而他杀掉这些人的方法，就是抽走那些人的灵魂。

韩凝曾经与罗飞翟见过一面，当时她出于一时善良，让罗飞翟赶紧跑。现在想想，当时这个操作挺弱智的。

“罗飞翟怎么啦？”韩凝有点心虚。

“罗飞翟自首了，就在你放走他之后。”

“呃……”韩凝一时无言以对，她觉得自己接下来就要挨骂了。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自首了吗？”

“为什么？”

“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人在关心他。他被你感动了，他不想当坏人了，所以自首了。”

“啊？”

韩凝目瞪口呆，觉得这个理由过于扯淡，简直就像是只有在岛国热血动漫里才会有的自我感动情节。不过她转念一想，罗飞翟好像的确沉迷于岛国热血动漫。对于这种异邦文化，韩凝只能表示，随他去吧。

陈军笑了笑，说：“鉴于这一点，我们就没追究你把他放走这件事了。”

“这事你出了不少力吧？”

“你猜？”

“我猜什么猜。”韩凝叹了口气，又问，“所以他死了吗？”

陈军的笑容消失了，他沉默了片刻，说：“死了。”

韩凝苦笑了一下：“果然还是……”

她现在已经不会傻傻地大叫“为什么”了，她明白，第一，罗飞翟杀了那么多同学，理应处死；第二，罗飞翟的异能太过诡异，而且他大概率不愿意用在正道上，所以还不如处死以绝后患。

“他说了所有他知道的事情。不过很可惜，他知道的也不多。他不知道对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对接的方式也是被动的，他没办法主动联系对方。”

韩凝想起她看过的龙宇林的记忆，知道那些人的手段，所以也没多问，只是问道：“那他为什么还要帮那些人杀人？”

陈军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那些人送了他好多小玩具，叫什么……手办？”

“我错了，我不应该试图理解死宅的脑回路。”

“咳咳，”陈军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总之，他交出了作案工具。”

“是什么？”

“是一枚印章，只要把上面的字印在被考试必过笔标记的人身上，那个人的灵魂就会被抽走。当然，那个字也会消失不见。”

“所以那上面是什么字？”

陈军又沉默了，似乎在斟酌要不要说出来，然后他开口了：“那上面写的是……献出灵魂换取拯救。”

韩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她立刻明白了，陈军所说的陈森琉参与了考试必过笔计划是什么意思。韩凝回想起陈森琉的那句咒语，愈发觉得惊悚。陈森琉的咒语中出现的人名，大多是一些神话中的角色，而这个咒语竟然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没等韩凝说话，陈军立刻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这句话也不一定……”

“行了，”韩凝打断了他，“问问当事人不就知道了吗？”说罢，她瞪向陈森琉，问道：“陈森琉，你有没有做过一个专门抽取别人灵魂的印章？”

陈森琉跪在地上，木然地回答：“有。”

“什么人托你做的？”

“没有人，是我自己想做的。”

“然后你把印章给了谁？”

“一个叫林暮依的人。”

韩凝突然想到一种非常可怕的可能性。

“是他找你要的，还是你出于委托他事情，专门给他的？”

“是我出于委托他事情，专门给他的。”

韩凝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股热血向她的头部涌去。她不太清楚这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还是两者兼而有之。而陈军也一时忘记了自己身体的虚弱，直起身看向陈森琉，满面惊恐。

韩凝死死地抓住休眠舱的边缘，结果一不小心掰下来了一块。她丢掉手里的碎片，怔怔地说：“原来这货是主谋啊……”

PS:作者闲话：这个陈案是双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