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周围自然少不了守军，韩凝扫了扫，便估算出对面有十几名守军，绝不超过二十。韩凝没有把这十几个人放在眼里，她掂量了一下异能施展的距离，调整着视角，随时准备发动自己的高阶异能——思维控制。

忽然，她发现在那群人中，有一个人正抬着头望着自己。

这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进入敌方的视野范围内了。但，这个人不一样。

她对这个人太熟悉了，熟悉到都快忘记了。

李达的视力没有被强化过，看不到韩凝看到的东西。他只是忽然注意到，怀里的韩凝突然颤抖着抬起了刚刚放下的手，再次指向了裂缝的位置。

“……”

李达没听清韩凝说了什么，他有些不耐烦：“我说，你要说什么话抒什么情，等咱们下去之后再说行不？”

韩凝提高了音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哭腔：“肖杰……”

“你说什么？！”

复杂的情绪犹如新年的礼花，在韩凝的心中此起彼伏地爆炸成一片五彩斑斓的黑。恐惧、震惊、悲伤、欣喜、困惑、懊悔、怨恨……她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她本以为一切的一切都伴随着肖杰灵魂燃起的火焰而一同化为灰烬，却没想到，一个活生生的肖杰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凝望着她。

韩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从第一眼看到这个“肖杰”时，就毫不怀疑地认定，这个人就是肖杰本人。

李达没有反应过来，他条件反射地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你看错了吧？”

韩凝一翻身从李达的怀里跳起来，扯起他的胳膊，脚下猛力一蹬，像颗炮弹一样射了出去，直坠向地面。

“咣”的一声，两人落地了。

李达忿忿地抱怨：“你悠着点儿啊！我头……”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肖杰，惊得说不下去了。

在两人落地的一瞬间，周围的敌人将手中的武器全部瞄准了他们。但肖杰抬起手，示意他们将武器放下。

肖杰依然是两人记忆中熟悉的模样，眉眼中透露出无可代替的温和，只是他似乎比以前瘦了些，眼窝也有些凹陷。他穿着过膝的灰褐色粗布格子大衣，围了一条蓝灰色的毛线围巾，戴着白色手套，在五月的春光里显得有些过于厚实了。

看着两位故友，肖杰的语气异常平静，没有寒暄，没有叙旧，只有淡淡的一句：“龙宇林不在这儿。”

“果然是你！”韩凝那因感情而暂时停滞的大脑又开始运转起来，可她指着肖杰刚要说什么之时，李达突然冲了上去，向肖杰抡出一记重拳。

肖杰几乎是在李达出拳之前就向旁边微微挪了挪，轻描淡写地躲过了这一击。他看着两人，不冷不热地说：“既然二位出现在这里，想必自然是有了自投罗网的觉悟，那就不要再出尔反尔了。”说着，他抬起手，挥了挥，“女的活捉，男的杀掉。”

韩凝被点燃的热情突然冷却了，她的心情瞬间跌落进最深最寒的谷底。在这一刻，她对肖杰所有的幻想全部破灭了。

她认识的肖杰，是绝对不会杀李达的。

在这一刹那，韩凝仿佛随着时间被分割成了过去和未来两半，一半想停留在过去，沉浸在肖杰已逝的“事实”之中；而另一半却想怀抱着仇恨，迎向残酷的未来。

敌人的动作如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地定格播放，抬起的枪口、举起的魔杖、拔出的匕首、包括李达手里逐渐凝聚的雷光……这种速度对于韩凝来说，就像静止不动一样。

她没有施展什么华丽的招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除了李达和肖杰，你们已经死了。”

她的话语不像是某种指令或宣判，而像只是陈述了某个事实。就在她说完这句之后，周围的敌人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眼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丝讶异的神色从肖杰眼中一闪而逝，不过他很快就回归了平静。

李达倒是震惊到无以复加，他本来都想与周围的敌人拼死一搏了，可敌人却在一瞬间全都死在了他的面前。电光依然在他手中闪烁，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哎，不是，你，这……”他反应了好久才收起了手中的电光，结结巴巴地问，“你干嘛了？”

韩凝直勾勾地瞪着眼前的肖杰，目不转睛地回道：“我让他们以为自己死了，而且……”她拖了个长音，意味深长地看着肖杰。

“而且你确定了我的身份。”肖杰心领神会地接道，“如果我不是肖杰，我就会和他们一样死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的是‘李达和肖杰’，那么我……”他指了指自己，“……和他，”他又指了指李达，“谁是肖杰，谁是李达？”

这一句话问得极为荒唐，就连李达都觉得肖杰是不是哪儿不正常了。但李达又迅速意识到，在考试中有一条规律，好学生有时反倒比差生考得差，是因为好学生容易想多，给自己空想出无端的干扰数据。

然而韩凝微微摇了摇头，冷哼一声，左眼变为黑色：“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肖杰。解除你身上所有的武装，然后，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肖杰笑了，他的笑容一如往常，如春风般温暖，有着平息一切躁动的力量。

“这样是没用的。”

“不，”韩凝依旧释放着思维控制，“我说有用，就有用。”

忽然，肖杰的目光如失了神一般，他木讷地点点头，脱掉身上的大衣扔在地上，接着是围巾，最后连手套也摘了下来。

李达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但韩凝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引起她情绪的变化了。

除了头部之外，肖杰的身体全部由机械构成，泛着金属的银亮光泽。和龙宇林那橱窗模特一般的傀儡身体和李达的石雕身体不同，肖杰的身体更为仿生，造型上与常人无异，更像是一个人类涂了银色的人体彩绘。

他面无表情地褪下外衣，然后一手托在身前，另一手摸了摸脖子，他的头就像断了一样从脖子上滚落下来，正好落在托着的那只手上。这颗头的断口处用金属套着金属外壳，中间是一组带扣的插头，将他的头插在身体上。

“这解除武装解除得还真彻底。”韩凝冷笑着把肖杰的头从他的手上捧过来，又看了看眼前的肖杰身体和后面的空间裂缝，“李达，把肖杰的身体毁了，然后咱们回去。”

“不等龙宇林了吗？”

“他说了，龙宇林不在这儿，那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况且……”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肖杰的头，“……也不知道他离了维生装置后能活多久。”

肖杰的头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李达也明白，现在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在这里干别的了。既然韩凝命令肖杰缴械后，肖杰就舍弃了自己全部的身体，就说明他这一整个身体都是“武器”。如果带着这具身体回去，恐怕会在实验室里大闹一通。

李达上前抓住那具机械身体的手臂和身体，奋力一扯，仅凭蛮力，竟便将一整条胳膊硬生生地扯了下来。接着又如法炮制，眨眼间便将整具身体拆了个七零八落，变成了一堆五毛钱一斤的废铁。

肖杰的头交由李达保管，韩凝则带着李达，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地下实验室门口。

郭宏仰面躺在门口的地上，他的胸腔大开着，肋骨被粗暴地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