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错觉么？”孙倪皱眉，缓缓收刀入鞘：“此前进来的那一步我就觉得这里有灵怪的气息，白鹿刀却没有找到敌人，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古怪。”

罗立倒是松了口气：“这鬼地方，没有鬼我才觉得奇怪。不过咱们先别自己吓唬自己，不然你们都有法器和护身符什么的，我老罗只有闷声挨揍。”

“这叫机警，你懂个屁。”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其实罗胖子人精明着，绝不会有事没事说废话，他最擅长察言观色，这时候是看气氛过于压抑出来缓解紧张情绪。人的情绪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如果你能够调整好，会帮你做任何事都带来强大助力，可若是不能与它好好相处，哪怕你衣食无忧都天天焦虑抑郁。

罗立也许不懂妖魔鬼怪，但他很懂人是怎么回事。

“走吧。”孙倪也恢复了正常的脸色，笑道：“可能是这里对我影响也出现了，情绪上受到了干扰，罗立说得对，倒是需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能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

罗立点头哈腰：“我胡说八道，做不得数，做不得说，我老罗别的不擅长，就是会苦中作乐，我军的光荣传统，优良习俗，不可不记得……”

这么一打岔，此前层层压抑带来的滞重感反而消失得七七八八，让我们都松弛下来。

往前走了两步，我们就有了第一个发现，那是一个老式对讲机。

砖头大小的对讲机，听筒部分是一大块白色圆形蜂窝状结构，头上三个金属柱头，巨大听筒下方有一黄一红两个可上下推拉式开关，开关左侧有写着“TU

HUA”的标志。下半部分用黑色皮子包裹起来，皮层上有“中国江南”的浅白色字样，边沿都已经翻皮。

罗立捡起对讲机，眼里都是喜色：“菊花对讲机，这玩意儿我记得是70年代的产品了，在旧器械收藏市场还挺受欢迎的。”

他小心翼翼将皮子揭开，结果一扒拉皮层直接坏了，后半部原来早就是缺陷的，有明显撕扯过的痕迹。对讲机下半部真身显露出来，有一张左侧印有菊花两字的闪亮贴纸，右边写“无线对讲机”，往下则是印有“第四机械工业部”、“江南电子通信研究所”的黑体字样。

“第四机械工业部存在的时间是1963年到1982年，现在工业部的前身。”罗立说起这些东西倒是如数家珍，爱不释手摸着砖头大小的老式对讲机。

“江南电子通信研究所，好像是改组后并入中国电子科技集团，成为其中一个研究所了。”罗立试探性调试一番，脸露喜色：“这是矿石机，看起来相当完好，这你们可别对外说，给我留个纪念品。”

我和孙倪都没说话，这算不了什么。

至于为什么会有老式对讲机留在第三层，当然是七八十年代几次试探性勘查，肯定遇到了极大阻力和精神上的压迫，最后人能逃出去都算不错了。对讲机就是当时遗留在这里的。

往前步行了大约一百米，出现了一堆沙包工事，堆叠成一个小小战壕模样，多年过去依旧看起来十分坚实。现战壕内只留下了几件工具，一个木柄早就烂透的铲子，一个卡在沙包内的镐头，还有一个遗落的肩包——上面绿底红星还依稀可辨。

罗立实地检查了一番说：“以前条件不好，经常让士兵用人扛着设备和物资进来，看来最初还想在这里长期驻扎，不过肯定是被吓退了。”

继续进一步探索，我耳边的鼓声和细碎窃窃私语时断时续，就像是这里古怪变化的信号一样。每当遇到这种时候我就念《净心神咒》，很快就听不到那些惹人烦躁的呢喃。

这儿比上一层湿气更重，空气冷润，如此环境下体表温度进一步被降低着，我们都不得不戴上手套来抵御寒冷。

常年无人的半封闭环境里有一种莫名闷郁，人走在其中能够清晰感知到自己在推动着气流，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香气。

“是酒。”我鼻子最灵敏：“而且应该是白酒，洋酒不是这种味道，酒精浓度不够也没有这种味。”

很快我们就找到了酒精源头，恰好在我们最近的一座墓室门口处，那里还有一滩水渍，浓烈酒气从下往上升起，熏人依旧。

罗立用工兵铲从角落扒拉出一个长条状保温壶，往外还能倒出一点酒精。

“款式上来说，这是魔膳师的定做水壶，看，上面还有THERMOS的logo和编号，价格不便宜。”罗立到底是做生意的，对这些款式一眼就明白：“只可能是徐青宁、叶言庭、赵沉宵三人带进来的，不过为什么是烈酒……”

犹豫了一下，罗立用手指蘸了水壶上的酒水放入嘴里尝了一口：“真奢侈，五粮液呢……我看多半是徐青宁这个败家少爷。”

孙倪端详了一番水壶：“叶言庭可以排除，她戒酒，修行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至于赵沉宵，他生活一向简朴，如果是需要携带烈酒也多半是打的米酒，或者是普通二锅头和白干。”

我做了一个任何人都能给出的总结：“把你们说的整合一下，那就只有徐青宁了。”

这里又引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徐青宁进来前要带一壶烈酒？徐青宁并没有酗酒的说法，带进来难道仅仅是因为怕里头无聊，饮酒作乐？无疑是天方夜谭。

“先进去看看。”孙倪手摁白鹿刀，领头走入墓室内。

我跟着她脚后跟也踩了进去，才走入第一步鼻子就碰到了她的头发，差点脸撞到她后脑勺，一股淡淡洗发水味道钻入鼻子里，伴随某种花果香味道的香水。

“别进来。”孙倪头也不回说，往里丢了几根荧光棒，又以手电在里头照射了一番。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石墙上居然出现了一道道反光纹路，这些闪光带不同于此前霉菌一样的坐落无序，是有明显延续和意义的规则图案。

罗立索性拧开他的高功率探照灯，顿时室内亮堂了起来，墓室内部四面石壁都绘有壁画，这在此前是完全没有的规格。此外是陪葬物不少，和一二层五六个墓室加起来差不多数量。

让我一眼难忘的就是一种白骨面具，看起来像是某种野牛的头骨，面骨狭长，有力的双角朝上弯曲，可见生前这牛必定是十分壮硕。只是骨头上被涂了深红色的弧形花纹，圆润又卷曲，看起来很像古代的如意纹。

只是象征吉祥如意的如意纹被暗红色颜料涂抹在牛头森森白骨上，看起来就有一种野性与莫名奇诡质感，令人想到了一些邪神祭祀仪式。

“这是面具。”孙倪突然说：“牛头骨是一张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