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林怙主，又称之为尸林主，为掌管尸陀林之神，护持独处尸陀林或坟地中修行的佛法者，其形同白骷髅，一头二臂，红圆三目，头戴五骷冠，顶上半金刚杵饰。尸陀林是观世界无常的最好的地方，亦是修习施身法的无上去处。每个尸陀林都有圣者在修行，有塔，有空行母和护法之鬼神等。

据说尸林怙主的心咒和仪轨都属于密法，是属于那种没获得上师的开许和灌顶就不可以去念的禁法，要念这个尸林怙主的心咒那必须要上师给你灌尸林怙主顶，没获得这个灌顶的你去念尸林怙主的心咒那尸林怙主不会来加持。

陆家对尸林怙主并不陌生，最大原因在于其“墓葬主”身份。着重研究尸蠹和尸体的陆家涉猎广泛，从道家到佛家，从古阴阳家到墨家，从佛教、古印度教到西方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对于死亡和尸体的看法各有体系，正所谓见多而识广，触类旁通的先决条件就是涉猎极广拥有不菲的知识量。

“……陆折手记里也记载过尸陀林，他怀疑尸陀林并非是一个泛指，最早是佛教一个巨大具有神秘力量庇佑的墓葬地，只是那地方已经失去了具体坐标，早就被历史尘埃覆盖。”陆阴阳说：“尸林怙主就是里头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现象，至于是妖魔还是鬼怪，倒是没有一个定论。”

民国捉虫人陆折老爷子的务实态度没得说，他四处走访各路大士名僧，查证尸林怙主的真实身份。只是大多佛门要人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就和他打太极绕机锋，对此并不想要做过细陈述，这也是佛教在中国遭到三次灭佛运动后的一种改变——尽可能避免尖锐与直面，以一种超然出世态度来应对一切可能的问题。只是此时就让陆折很是头疼，他在白马寺和少林寺等古寺庙里查找了许多经文，还赶赴藏传佛教最大的寺庙哲蚌寺，可惜依旧没能够得到一个确切答复，让他很是遗憾。

他的传人陆循则是另一个风格，采用了更加简单粗暴的排除法认定其身份……这里得先追溯一下这位墓葬主的另一身份。

尸林怙主之名传承已久，而且不少经文里都会提及，有意思的是，这位墓葬主身份一直相当暧昧。严格意义上来说，尸林怙主就是尸陀林鬼怪之王，具有震慑所有鬼怪的力量，但凡坟场遭遇不可思议之事都可以请出尸林怙主像以驱邪。同时尸林怙主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金髂（qia）拉， 是赫鲁嘎和金刚瑜伽母行者的特殊护法，为赫鲁嘎和金刚瑜伽母的化现，呈现为骷髅。

赫鲁嘎其实就是藏传佛教信奉的大力金刚神，属于忿怒尊，也就是汉传佛教里所称呼的明王。金刚瑜伽母是位无上瑜伽密法的女本尊，是乐空不二的化现， 其本质与赫鲁嘎无二，本尊为怒面。

陆阴阳望向柱中八肢人：“常规意义上的尸林怙主金髂（qia）拉更像是明王和金刚瑜伽母的男女同存，手持骨杖的那手臂就是明王形象，明王原本就是佛‘忿化身’，佛陀之怒亦有恐怖像，手捧盛满鲜血颅碗的就是金刚瑜伽母的形态，象征着压服四魔。”

寺庙中菩萨向来以“安详相”人像示人，表示慈悲光辉，尸林怙主金髂（qia）拉却是脱去了纯粹的肉体假象，以“忿怒相”面世，揭示了最核心的生死观相，人头骨棒摧灭嗔恚心，盛血颅器表义饮魔敌血，唯有如此方可从死亡之地超脱而出，修得正果佛缘。

某种程度上来说，尸陀林本身其实就是另一个寺庙，只是这寺庙更加残酷直白，并非是正常人类能够承受得了，里头布满尸体骨骸以及行将就木的僧人，这些重重都是对修行的巨大考验。它就是“向死而生”的另一种佛门修行契机。

基于以上考量，陆循排除了尸林怙主僧人“成佛”身份，再者其亦正亦邪的定位相当耐人寻味，陆循又排除了守护神的正面属性，考虑从未听过尸林怙主主动助人亦或是大发慈悲的说法，陆循又划掉其友善示人的可能性。如此一来剩下的可能性就屈指可数，不受控制又亦正亦邪，具有不可思议的超凡能力，陆循断言尸林怙主应该也是妖魔和鬼怪形成的一种对外显现。

罗立听得咋舌：“可是，这尸林怙主看起来没有赢过这些石头柱子啊，都被给消化到体内了。”

他这句话让我心里一动。

的确，此前攀爬佛灯柱时我就内心隐隐倾向于这佛灯柱之内极可能有某种活体之物，否则根本难以孕育出如此众多佛灯花苞，更不要说让里头的佛手舒展出来了。上面的血池河道已经侧面证明了这一点，正是那些血肉骨骸提供了养分，令成百上千佛手能够同时绽放，险些将我们三人绞杀成肥料。以它们的巨力和拧绳碾碎食物的方式，要不是我有阳神护体，估计不会比血池河道里头那些被老鼠爬过的尸骸腐肉更好。

眼前尸林怙主的模样又有些不同，它保持了完好的人形——至少生前的姿态依旧定格，没有骨头破碎，更没有肢体残缺的迹象，恍若是一切固定在他尚在时的某一个时刻，突然某种无法阻挡的铺天盖地的东西将他凝固在了石柱体内，变成了琥珀中的虫子。只是他没有保留完好的肉身，而是随着时间流逝化石化，只剩身体最坚硬的骨头残留下来。

“嘿，马烨你这就想岔了不是，你把我们现在和尸林怙主时期对比，是完全没道理的，那时候佛手佛灯绝没有现在这么多，经过很多年才长成这模样的。”罗立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子，一副好笑的模样：“你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沉思者模样，反而影响了你的正常发挥。马烨，放松一点，你现在是头儿，判断是不能错的。”

我也苦笑了起来。

前面我就觉得自己整个人绷得特紧，生怕错了任何一步带队走入歧途，这也是由于我毫无带队经验导致，反而想得多，做事缩手缩脚，倒是发挥了我的缺点，藏起了我的优势。我这个人擅长细节整理和听取意见，缺点是容易太过于讲究有的牛角尖，是某种程度的完美主义者。被罗立这么一点醒，我立刻放松了下来，只觉得自己有些蠢。

嚼着肉干的陆阴阳说：“这个未必就是尸林怙主，只是的确和他的模样很相似，化石化后还被细菌侵蚀，很奇怪居然形态保持至今，没有受到彻底破坏。”

我也有所设想：“不管他是不是尸林怙主，从这个形态和四手四脚的模样，至少能看出他绝非常人。眼下我想要确定这个八肢人和佛灯柱的关系是敌还是友？陆阴阳你能做出相应判断吗？”

陆阴阳缓缓摇头，失去天官对她影响很大。

身后传来一个慢吞吞懒洋洋的声音。

“我能。”

张北邙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