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沙萨满悠悠道：“这事让盛世才发了疯，杀了那个手指人，又开始到处杀哈萨克人，以为是我爷爷搞的鬼，我爷爷已经死在了外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群人给用枪打死了。不过谁叫他们手里有枪呢，我们只能到处逃跑，从新疆逃到甘肃，我跟着一个姻亲的叔叔去了南方避难，结果又恰好日本人打来，最后又回来了。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后来红卫兵什么的，比起那时候还是太小儿科，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想做什么老远就喊出来，胆子太小，不够聪明。”

我抓住了一个差点被略过的点：“老萨满，你说白马神剑必须是特殊的人才能持有的，那这特殊的人，是否就是萨满？”

“不，和是不是萨满没关系。”

老萨满摆摆骨架子似的左手五指：“得是心思虔诚，而且意志坚定，不会被外界荣华富贵诱惑的人。这种人比萨满还要少，所以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保有白马神剑的，那次之后已经再没听过。”

这就有一个悖论，如果是一个品性高洁并且能抵抗诱惑的人，自然就不需要觊觎宝物，根本不会去寻找白马神剑，真正到处追索的都是欲望很强的人。

陆阴阳追问说：“之前你们家族有人手握白马神剑，有相关记载吗？”

“只有口述。”

木沙从墙上取下一块肉干，走到门口喊了两声，那头壮硕的藏狮立刻凑了过来，一口咬住老人丢过去的肉，前爪压住，开始进食。

“祖上也只有一个先祖曾经短暂持有过白马神剑，前后一年左右，拿着神剑去降服一头恶鬼，回来后没多久，人就昏迷重病死了。”

罗立啊了一声：“不是说白马神剑能延年益寿吗？怎么拿了神剑反而死得快？”

“神剑是好的，但是要面对恶鬼。”木沙萨满依旧不慌不忙说着：“白马神剑天生就是用来对付恶鬼的宝物，拿着那把剑就要面对魔物，躲都躲不开，一个凡人要使用神灵的力量需要付出很大代价，那种代价比借助精灵的萨满要大得多。不仅需要付出自己的精神力，还需要用生命来控制力量。”

我内心腹诽，倒不如将白马神剑交给盛世才，说不定他就要被神剑给反杀，也就不会有新疆的大乱了。

“我晓得你们想问我神剑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老萨满回过头看了我们几人一眼：“那时候我很小，我爷爷也没有告诉我，直接和那些军人一起去找，幸好他没有告诉我，也就没有给我带来麻烦。不然以我年轻时候的胆大好奇，说不定也要去找一找，就得出事。”

“至于陈扬的手。”他又说：“我也是按照当时一个老巫医的办法，没有当年那个人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有的事情不是知道越清楚越好。”

我原本还有些埋怨老萨满故意隐瞒，这下子反倒是明白过来，白马神剑固然是圣物，但这宝剑却是和恶鬼命运纠缠，所谓福祸相依就是一个真实写照。

“只是没想到，努尔哈利居然得到了一些东西。”木沙萨满双眸仿佛看透世事，古波不惊：“这也是他的命运，既然想要获得圣物，就得拥有圣人之手，他到底是不具备资格，没办法获得圣物，只是引来了恶鬼，彻底被控制吞噬了。”

这话提醒了我：“萨满您是说，那断掌就是被白马神剑砍下来的恶鬼的手？”

他点点头：“同样的症状，只有白马神剑镇压的恶鬼会出现这种邪症。不是圣人，是无法持有白马神剑，只会让神剑镇压的恶鬼得到复生入体的机会。”

陆阴阳似乎在想什么，缓了缓问他：“这本笔记上写的还有别的内容吗？”

“上面描述了白马神剑所在地方的场景，虽然断断续续，我勉强能看懂一些。”

老萨满拿起笔记本，用手指翻开到第二页：“这里说，恶鬼所在之处有水环绕，魔物是从水里诞生孕育的。”

他轻轻往后捻开一页：“上面讲，这恶鬼之王被神剑封锁，不能出来作恶，神剑会有时候变成白马，遇到恶鬼就会将它们变成身上的马鬃，所以背脊那个地方马鬃是黑色的。”

遗憾的是，努尔哈利笔记上却没有记载具体白马神剑所在的地方，老萨满判断他摘抄十分匆忙，应该是偷偷从原版上段时间速写的，有不少遗落地方。

“可能是努尔哈利事先已经知道地点，不过对于一些具体细节还需要研究。”陆阴阳给出了一个观点：“时间很急，所以他着重摘抄的都是很多细节性的东西。”

木沙萨满继续拨开纸张，翻到最后一页：“这里有记录恶鬼之王的一段详细描述。这鬼王试图将白马神剑吞入肚子里，却被神剑的威力给变成了干瘪的石头，神剑本体一直在和鬼王搏斗，双方僵持了很多年，鬼王依旧还活着，上面叮嘱一定不要惊醒。”

他的话让我意识到陈扬捡到的那只断掌，莫非断掌真的是鬼王被白马神剑斩断的？

顿时脑子里很容易拼凑出一幅画面，青面獠牙的鬼王与一柄冉冉生辉的银剑互相砍杀，鬼王试图抓住神剑吞入肚子里，却被锋利的剑刃砍下了左掌。

只是陆阴阳说那只左掌明明是人类的手，还甄别了说是未成年人，是让外力强行拗断的，笔记里却说是鬼王，到底断掌和鬼王之间是什么关系，更让人迷惑了。

罗立突然插了一句：“那什么，您老说圣人才能手持白马神剑，说明以前是有圣人的？”

“没错。”老萨满瞥了他一眼：“只是圣人长期避世修行，普通人很难遇到。”

我朝陆阴阳使了个眼色，听起来这圣人和陆阴阳她们先辈暗中真正搞研究的道士倒有些类似。

“圣人传说很早就有了。”说起圣人，木沙脸色肃穆：“最早的圣人，静坐在深山和悬崖上沟通神灵，降服魔鬼，替人世界消灾去难，这才有了圣人之洞。”

我忍不住问：“圣人洞？就是供奉圣人骨骸的地方吗？”

“你说的是穆斯林的麻扎，和圣人之洞不是一回事。”木沙萨满摇头：“圣人之洞是圣人修行过的地方，这伊犁地区最大的圣人之洞，也是最有名气的就在八卦城附近，以前每天都有许多人去祈福祭拜，可以给家庭带来健康的孩子。不过不要想了，里头没有白马神剑，去了你们就知道了，那边并不大，可惜的是很早就被捣毁了……”

从毡房里出来，我们都不由长出一口气，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的确老萨满所知甚多，让我们获得了不少至关重要消息，忧虑是好像断掌仅仅是一个开头，整个事件比我们预计要大条太多。

恰好刘邦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你们来公安局一趟，好不容易我才搞定了这边的人，断掌你们需要时可以带出去，不过二十四小时内必须还回来。还有一个，尸检报告出来了，努尔哈利是……低温环境下昏厥无意识状态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