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嫧站在不远处的一艘小船上，月光让她身上多了一层雾纱，此时她再无白天刻意表现的少女风情，冷静，果决，又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怜悯地看着我们。

“狗男女啊，狗男女，以前沉了你们一次，你们还回来了，我还是不会让你们上船的。”蔡嫧冷笑道：“我能沉你们一次，就能沉第二次。”

女杀手此时已经收起刀片和针，如临大敌：“你不是被我捆起来了？你疯了吧？”

蔡嫧瞥了她一眼：“婊子，该死。”

女杀手大怒：“你才婊子，会不会说人话！”

说话之间手里飞针掷出，却被几条越出水面的蛇给挡住，让她更是忿忿不平。

“哥哥，你装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要暴露身份了吗？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傻，直到船来后偷偷上去。”

蔡嫧从始至终看着我。

我此时前所未有镇定，这也是因为原本我就有过这样的备用方案——除去眼前和我同船杀手女是意外。

“为什么你一定要缠着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阻止你做想做的事。”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女。

她忍不住笑出声：“忘记了吗？上次我把你沉入水下告诉你的，我要杀够你七七四十九次，然后再把你送给鬼差，让你被它们吃掉，你忘记了？”

我实在想不到她居然对其哥如此深仇大恨，这不共戴天的怨念毫无道理。

“哥哥，你忘记了吗？你说的，你会和我一起去陆地上，你只喜欢我的，可是最后你却和一个贱女人一起逃走了。我冒着骗九黎君的风险，你却骗我，哎，你让我怎么不生气。你总是骗我，一次，又一次。”

惊了，原来这个哥哥不是我想的那个哥哥，俩人之间是恋人关系。然后爆发了一次始乱终弃的恩怨……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前蔡嫧完全是一副必将致我于死地的态势。

突然蔡嫧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她上下左右看了我一番，那种锐利又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就像是毒蛇，她语气森冷下来：“你是谁！你不是我哥哥！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把你误认为是我哥哥！”

她言语有些混乱：“你在利用我！你这个骗子，你根本不是我哥哥，你一点也不像他，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才是一脸懵逼，说我是你哥哥的是你，说不是的也是你，你神经病啊。前后矛盾的说辞我完全听不懂，难道蔡嫧现在已经疯了？

旁边的女杀手也慌了：“那个我说，你们之间的矛盾和我没关系吧？葫芦还给你，藤也给你，我这就游回去，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说罢她很光棍地将手里玉葫芦丢给蔡嫧，蛇群将葫芦簇拥着递到蔡嫧手里。

蔡嫧低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哪怕你换了脸，我也不会忘记。真是似曾相识的场景，记得吗哥哥，要把你们沉水里时上一个婊子也是这么说的。你说啊，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可是你又不是狗，怎么可能长久呢？”

从蔡嫧眼里我看到报复的快意和兴奋，心里不由打鼓，面对正常人还能按规矩来，可这是一个疯子……怎么搞？

我看到杀手女不由更是生气：“你智障啊！我们唯一的筹码你给了她，我们现在完全是鱼肉了！”

“你骂我！你敢骂我！”杀手女瞪着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先送你一程。”

“送啊，早死早超生。”我也怒了：“要不是你捣蛋会是现在这样子吗？头发长见识短！只会打打杀杀，有个屁用！智商欠费！”

见我们吵了起来，隔壁的蔡嫧看得更是开心鼓掌：“好啊好啊，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你们说好不好呀？”

我和杀手女顿时异口同声道：“好啊好啊。”

蔡嫧坐在船上，单手托腮：“这样吧，我喜欢看人打耳光，你们互相打，一人打一个，直到我喊停。”

我抗议道：“她脸上全是粉那么厚我打起来很吃亏啊。”

杀手女大怒：“你放屁你放屁！”

蔡嫧比了个安静手势：“不要吵闹，那这样，你们从这里游到祖船，如果到船上还没有被咬死，那么就活了。”

杀手女有些迷糊：“你不是说只能活一个么？这样如果运气够好两个人也能活下来。”

这话逗乐了蔡嫧，不停摇头发笑。

我赶紧对智障女杀手说：“你白痴啊，如果这种情况，谁上船迟就会被她给杀了。”

“这样啊。”女杀手倒是一点不怕，自信道：“我速度一直很快，对不起了马烨，每年今天我会给你烧香纪念一下，你安心去吧。”

我给她气得七窍生烟，妈的你到底是和她一伙还是和我一组的，搞清楚自己立场和身份啊大姐！

“开始吧。”

蔡嫧一声令下，我和杀手女立刻扎入水里，眼下唯一的求生路面前我也顾不得许多了，一路奋力游向祖船。

不过忽然之间我听到一声噗通，扭头看去，蔡嫧的船突然侧翻，她在水里一阵扑腾。

杀手女扼住她脖子，冷冷警告道：“让你的蛇散开。”

我顿时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就说之前杀手女总觉得太刻意了一点，不过我也没有说破顺着她和她吵架，眼下果然她揪准机会出手。

正当我高高兴兴爬上蔡嫧的船，却看到杀手女身体一软，我赶紧一把扶住她。

“以前我说过，妖魔鬼怪可是无法对我们一族动手的，不过忘记说了，因为它们不过是我们可以随意驱驰的奴仆而已……”

蔡嫧一脸云淡风轻，坐在我对面，此时我耳膜上阵阵海浪声，后面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见，同时只觉得怀里杀手女身体冷得厉害。

面前的蔡嫧嘴唇说着什么，脸色冷酷，走到我身边时，周围的水蛇竞相争涌，将我和杀手女紧紧围绕，只要一声令下它们就能将我们撕扯成一滩皮肉骨骸。

蔡嫧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比了个V字手，笑容灿烂得仿佛是一个邻家妹妹在面对镜头。

但只有当事人的我才知道，她是在说，这是第二次杀你，还有四十七次。

我只恨今天没有带拷鬼棒，否则还能拼死挣扎一下。想到这里不免看了看怀里的女杀手，你说你出来干嘛呢，把自己搭进去还让我也赔上了。

就在我以为必死之时，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哨声。

蔡嫧双目睁大，她眉心上有一根弩矢，露出部分有着金属银色，伤口则是渗出黑血来，她摇摇晃晃往后倒入水里，原本被她控制的水蛇群却疯狂将她缠绕起来，沉入水下，冒出一串水泡。

不远处，手持一柄十字弩的阿里吹了个口哨，冲我露出雪白牙齿，远来是用口哨声来掩破空声——这时候我觉得阿里真是太及时了。郑良奎领导出行一样双手背在身后，脸带笑容，在他身后是阿里，陆阴阳和孙倪。

我怀里人突然抬起头撞到我下巴，让正要说话的我咬到舌头，痛得我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杀手女迷迷糊糊道：“她人呢？”

我忍住嘴里痛指了指海面，船上还有些血迹。

杀手女突然愣住了：“你看……”

“什么？”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又是一紧。原本距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的祖船此时静悄悄停在我们的小船旁边，是真的手往前伸就能摸到船体外侧，我都能看到船表面上蒙着一层厚厚柔软青黑色藻类。之前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它的靠近。

水中蛇群突然沸腾起来，一条条发疯一样互相撕咬起来，更多的争相踊跃爬上我们船，让海面不断翻搅，我和杀手女对视一眼，都露出苦笑。

我们只有一条路。

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