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明白了一点，张有德带着张黎元过来是和刘邦摊牌来的，事情已经到了广福堂一家根本无法压下去处理的地步。前面各种挑衅和倨傲，只是一种手段运用，想要看看刘邦和我们的态度和掌握了什么东西。

我这个愣头青跳出来，估计是张黎元预料不足的，从而打乱了他们的方针，加上陆阴阳又是毫不接招，让人郁闷。

他们没辙，只能放弃手段开门见山了。

刘邦这时候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笑脸：“原来如此，方平真是可怜，居然陷入了无妄之灾。惨呐，惨呐，也算是因公殉职了，哎，为国效力真是不容易。”

张黎元听得额头跳动，刘邦这人就是有一种挤兑人到心态爆炸的本事，狡猾无比，滑溜得像泥鳅。

“刘科长，方平的确是有污点的。”张黎元强调道：“但是为了能够更好配合第六司，我们愿意放下过往的不愉快，继续为地方稳定和平作出应有贡献。”

刘邦摸了摸下巴：“我就说嘛，三堂半一直以来都相亲相爱，怎么会突然就开始乱来乱去了？肯定是有人背后陷害，胡乱宣传。后续调查，还需要广福堂诸位配合帮助。”

“应该的应该的。”张黎元连连点头。

两位言语之间初步达成协议。

方平的事我们想办法，只要不是你们干的，那就没事。双方初步达成一致，要共同应对背后那只黑手。

直到离开时张有德这才慢悠悠开口：“陆小姐，我们说的事，你可以认真再考虑一下。”

老人用那双洞察世情的眸子看向陆阴阳：“据我所知，陆家的‘一页书’似乎也遗失了吧，陆小姐出山，最重要就是要找回那一页书。我们倒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或许能够帮上忙，虽然比不上孙家，但是海外关系也有一点，拍卖行当的人也认识一些……”

一直无动于衷的陆阴阳猛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张有德露出老狐狸一样的笑容：“我说过，我父亲和陆折老爷子有一面之缘，当年北洋三杰之首王士珍以京师临时治安会长名义召开‘道门法会’，陆折老爷子出席时还是王士珍的参谋，那时候的人物都知道陆家和孙家各有一页书，都是东方朔真迹。”

“那时候我父亲辈分低微，坐在最末端，自然陆家并不熟悉。”张有德咳嗽了两声，嘴角胡须微微颤动：“王士珍着重强调了法不入世，陆折老爷子亲笔写承诺书，各家当家都签名画押，我张家作为三堂半代表，自然也签了字。而后更是和陆老爷子有过一些许交谈……”

老人淡淡道：“能让避世不出的陆家传人入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直到张家一老一少离开，陆阴阳还是愣愣站在原地，我还是第一回看到她这么神不守舍。

刘邦说自己去送一送他们，很知趣地离开关上了门。

陆阴阳坐下来，抓起一大把兰花豆塞进嘴里，咬得嘎嘣作响，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我……”

陆阴阳猛地看过来，猫一样眼睛牢牢盯住我，仿佛提防我问出什么了不得的话题。

我知道有的事不能操之过急，尝试问道：“那个含口钱是不是就是死人含在嘴里的祭祀用品？”

她仿佛松了口气般：“含口钱，就是古代穷人家死了之后会放在尸体嘴里一枚铜钱，用以度过冥河。”

古人世界观中，死人后会乘上一艘渡冥河的舟，舟上有一位摆渡舟子，要想让亡魂安然度过冥河就靠这一枚跟随死者的含口钱，给了钱，舟子就不会将亡魂丢入冥河，变成孤魂野鬼。

富贵王孙口含金玉，穷人买不起金玉就只能用铜钱代替。含口钱一般是铜钱，越古早越好，因为铜钱就代表了帝王，死去的帝王铜钱才能让冥河舟子敬畏，怕被帝王找麻烦。

“是这样啊……”我突然想到：“那我听说有人在肛门里也塞铜钱，那又是什么操作？”

“那里是秽物凝聚的地方，只能是玉石。”陆阴阳摇头：“得用金玉，算是九窍玉的一种用法。”

所谓九窍玉就是用玉石塞住人体的九个孔窍，包括眼塞两件，鼻塞两件，耳塞两件，口塞一件，肛门塞一件，生殖器塞一件。

九窍玉都打磨得极其光滑，材质讲究细腻圆润，以青玉、黄玉为佳。

晋朝葛洪《抱朴子》中说“金玉在九空与，则死人为之不朽”，这种说法其实和金缕玉衣能够保持尸身不腐说法是一致的。我国古人对玉拥有一种特殊的执着迷恋，玉代表了高洁尊贵，又象征安平长久，贵重中又带着些许神性，无论朝代如何更迭，玉在珍宝中的地位都极高。

我听得感觉菊花一紧，死人也忒惨了，嘴里含个东西还好，菊花被塞住，全身被堵，感觉怪恐怖的。

陆阴阳耸耸肩：“我也不懂，人死了就是一堆肉，只会长虫子，哪怕做过防腐密封处理，也会脱水成标本，没什么意义。”

“不对啊。”我想到一件事：“之前你不是从乱坟岗挖出了‘玉泉’吗？你说那东西能够让尸体不腐烂，而且保持生前的样子。”

“前提还得密封好，最好有一些冰块，让水分不要挥发。”她补充说。

陆阴阳点头：“玉泉的确有这种功效，以前也被称为玉的一种，其实玉和玉是不一样的。真正有奇效的玉，早就被王公贵族收藏起来，或者是被道士方士想方设法取走。”

“比起金玉，衔口钱反而危险性更大，一般最好不要触碰，也不要收藏。”

我有些意外：“怎么说？”

“口含钱，一般是人死后收殓就会安置死者口里，含铜量高，你知道为什么法器都采用铜铁而不是金玉吗？”

我试探道：“不是因为太贵，道士用不起吗……”

陆阴阳一阵语塞，鼓起两腮想要说点什么找回气势，最终却颓然嗫嗫道：“这也算是……不过不是主要原因。铜铁银的延展性和传递性很好，很容易和灵怪建立联系，不少里头还栖息有灵怪，会让人发疯和变得很奇怪。”